第二十章(2 / 3)

我是從徐小斌這裏才知道電視劇製作中心,原來有那麼多動聽、有趣的故事。那種坦率、那種為工作吵過後的平靜與友好,讓我感覺著一種激情和輕鬆。我想,徐小斌年長日久,被這種激情熏陶著,自然創作的激情也就不會消失了。

中篇小說《雙魚星座》,是徐小斌早年女性小說中寫得最好的一個。女主人公卜零,是一個出生在“雙魚星座”的,一生隻幻想著愛與被愛的女人。但又是一個既優雅又聰明,既脆弱又傲慢的知識女性。她在6欲世界的包圍下,精神飽受壓抑、迷失,最後逃離、反叛。徐小斌在這篇小說中揭示了人性、人生、女性生存處境中的悲哀狀態。同時這種悲哀狀態,又被她深藏於神秘文化中。

1999年初,我讀過徐小斌的《敦煌遺夢》。當時讀到這本書,感覺頓時與最早見到她具有濃鬱宗教氣味的刻紙聯係在了一起。我想這是徐小斌骨子裏的東西。徐小斌對宗教的興趣,也許、是與生俱來的。她天生就有對宗教神秘海洋裏,夢一樣的想象。讀罷這本書,我忽然感到徐小斌以後的長篇小說,一定會比她的中短篇小說更好,更神秘而厚重。果然不出所料,沒多久我接到如今已故的作家葉楠先生推薦的徐小斌的新長篇小說《羽蛇》。

《羽蛇》寫了五代女性的命運,時間跨度百年。雖然以當下人的個體存在為主旨,但不難看出徐小斌已擁有了寫曆史的野心。記得讀完小說後,我在電話裏對葉楠先生說:“徐小斌更適合寫曆史、宗教味道濃濃的小說。她的詭異想象力很特別。她的智性表達與文字駕馭能力也很不錯。”葉楠先生當時很認同我的觀點,隻是那時候我與徐小斌不熟,所以也就沒有與她交流感想。

這會兒徐小臟坐在我身旁,我們的聊天很隨意。但大部分時光,我都在聽小斌講故事,直聽得兩眼發光。我知道徐小斌是南方人,但生長於北京。1978年考入中央財政金融學院,讀金融的她,無論寫小說還是刻紙繪畫、服裝設計等等都拿得起、幹得好。這在於她幹什麼都會有一股著迷的感覺和力量。徐小斌做事認真,這點我是領教過的。去年盛夏,我到北京本來與徐小斌有個約會,但因為時間緊就錯過了。後來她讓我寄她一部長篇小說,說是想著爭取試試改編電視劇。我寄了她《夜上海》。書寄出,我就把這件事忘記了。有一天她給我打手機問我具體事兒,我好—陣感動。我想,這種事情不容易,她怎麼就這樣認真啊!閑聊中,我知道徐小斌有一個快大學畢業的彡子。徐小斌談起兒子就眉笑眼開。她說她與兒子像哥們兒似的,玩耍起來自己也活臟像個野小子。我很喜歡徐小斌敘述母子時的表情,那是隻有做了母親的人才有的慈愛的表情。尤其是單身母親,那一份慈愛我是深有體會的。我們總是擔4、教不好孩子,所以其用心、辛苦、責任就布滿了我們每一個細胞。所以:我們的容顏會因歲月的滄桑而老去。但真正內心成熟的女人,士不在乎這些。她們更注重內在的氣質和精神力量。她們認為女人真正的美麗是曆盡滄桑,依然寧靜安詳。

那天與小斌告別時,她送我一本剛剛在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德齡公主》。從北京回杭州後,我又找出了家裏所有徐小斌的著作重溫起來,包括閱讀這本33萬字的《德齡公主》。《德齡公主》讓我證實了當年我對徐小斌寫曆史的預言。這讓我很興奮與高興。但我一直沒有與徐小斌說,因為那種興奮與高興,已成了一個讀者自己的喜悅了。

閱讀《德齡公主》這本裝幀大氣的書,我總是望著它的封麵就想進入它的內核,一種很特別的感覺。書的扉頁有作者題記:

“一半是藝術,一半是曆史,時間總是把曆史變成童話。”我知道這是作者下了很大功夫寫成的書。更何況,徐小斌讀那些史料,是要把它們嚼碎了吃到肚子裏去,然後吸收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我從前讀過德齡撰寫的《溫台泣血記》、《禦香漂渺記》,隻覺得比較平麵,沒有寫出那個特定時期的“她”,與那段曆史的深刻內涵和精神上的東西。我想徐小斌之所以選擇寫《德齡公主》,並非時下都在播清朝電視劇而去湊個熱鬧。而是,首先她對德齡這個人物的傳奇色彩感興趣,然後有責任對德齡所處時期的曆史進行一次解構和創造,讓那些曆史人物在她的筆下富於有血有肉的靈魂。於是《德齡公主》誕生了。徐小斌從容地建構了那段時期的曆史敘述,並且把它提升到了一個高度。為此,我們看到徐小斌筆下的德齡,已不再是那個經曆了一切,又不知道其意味著什麼的德齡了。這個德齡富於了我們深邃的象征意義。我們從中看到這個與妹妹容齡向鄧肯學過現代舞,後來又入宮給慈禧當了女官,接著在危機四伏的宮中又進行了一場浪漫異國之戀的德齡,其個人的背叛,正是對古老王國傳統束縛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