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古道漫漫(3 / 3)

穀村的哭聲很快被這浩大寂靜的沙漠吸沒了。

隨著穀村絕望的哭聲,沙漠的夜晚來臨。

這時狼人朝一片低凹處走去,他先用雙手刨土,然後用匕首一刀一刀挖土掏土,一會兒一個圓形的沙坑就形成了,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幹枯的沙土,漸漸潮濕起來,狼人驚喜地哇哇大叫,他把幹渴的麵孔垂向沙坑,久久貼在裏麵,然後他抬起頭,臉上嘴上沾滿了沙土。他用雙手拍打著沙坑底部的土,漸漸地有淺顯水溢出來,他仰起頭,衝穀村大聲嗚叫,穀村不由自主地奔向他,穀村看到了沙窩底部,那一個碗口麵積大的地方,有了水與沙含渾的影子,她轉過頭招呼那些佇立在昏暗中的狼,她叫道:“快來,快來,有水了,有水了!”

狼群隻是默默地注視著她,她學著狼人的樣子,雙膝跪下,身子伏向沙漠,麵孔貼在窩底,她張開嘴,讓潮濕浸潤她幹裂的雙唇,她撕裂般疼痛的舌尖,頓時觸到了一股神秘的沁涼,通過她的舌尖流向頭部、胸、腹部,傳遍了全身……她耳朵裏仿佛傳來悠遠的滴水的聲音。是洞穴裏的岩泉水在流動的聲音……穀村哭了,淚水流進沙土,她哭出的聲音從沙坑裏唔唔地傳出來,在寂靜的沙漠中沉悶地傳開。

當穀村抬起身來,發現狼人坐在她身邊,周圍還蹲坐著幾隻狼,目光綠幽幽地在這荒野的夜色中閃爍。它們待狼人吸吮了潮濕的水份之後,它們便圍在沙坑旁一口一口叼起潮濕的沙土,打濕自己的嘴。穀村在一旁愣怔地望著它們。穀村被它們的樣子感動了,她把顫抖的麵孔仰麵對蒼天,她默念道:上帝,你諦造了生命,卻給予它們無窮無盡的苦難……

這一夜,穀村和狼人還有一群狼,露宿在這條千年古道旁,到了後半夜,月亮突然映了出來,把沙漠照得明明晃晃,月光下幾個孤獨的黑影,一動不動地睡熟了。

穀村和狼人還有8隻狼,他們在離古道不遠的一片凹地裏度過了三天三夜,仍然沒有車輛路過。這裏寂靜得連隻飛鳥也沒有,比死亡還更加難受的幹渴和饑餓,使幾隻狼漸漸熬不住了,它們顯得十分浮躁,一會兒朝遠處嗥叫,那種樣子好像在呼喚遠處的動物,想惹事生非,嗥叫一陣後,沙漠依然寂靜,它們又跑到水坑邊叼潮濕沙土解渴。它們用饑渴的目光一直盯著狼人身上拴著的烤肉,好像隨時都會撲上去似的。

穀村非常擔心像如此無望而危險地等待下去,它們會互相殘殺,最後她和狼人也會被這群由於饑餓而瘋狂的狼群分吃了。

穀村看著狼人,狼人的狀況更令她擔憂,為了照顧穀村,狼人每天僅吃一點點烤肉,他的節製和穩忍,使穀村非常震動。他瘦削的雙肩似乎在塌陷下去,他顯得更加沉默。

每天早晨,他讓穀村吃飽烤肉之後,就讓穀村去潮濕的沙坑裏吸水氣。他把極少的烤肉撕碎來分給幾隻身體強壯的狼吃。另外四隻身體比較瘦弱的狼,在三天中,眼看著就瘦小下去,然而它們幾乎都用饑渴難耐的目光望著穀村,穀村既恐怖又心疼,她真的很怕它們在難以抵抗的饑餓中撲向她,她同時也害怕它們困餓而死,她知道群狼因為送她,才在這裏遭受如此大的罪。穀村絕望地望著古道的盡頭,她望眼欲穿地渴望再次出現一縷移動的塵煙,那是活物啊,是車在奔跑,她心裏在千百次地祈禱上蒼,賜給他們生的希望吧!

這是第四天早晨,狼群突然互相廝咬起來,聲音極其恐怖和毛骨悚然,其中有兩隻快死的狼,被其它幾隻狼啃咬起來,未死的狼發出陣陣悲慘的叫聲,不一會兒,兩隻狼就被其它幾隻狼搶吃光了。

穀村親眼目睹了這一幕慘狀後,她臉色蒼白地望著狼人,內心的悲痛和絕望已達到沸點,她對狼人說:“你帶著你的狼群回山裏去吧,回去吧……我一個人在這裏等,回去吧!”穀村邊叫喊著,邊推著狼人走。

狼人驚愕地望著穀村,他嘴裏發出痛苦的嗚嗚聲,他煩躁地推開穀村,穀村仍然追著他,叫喊著讓他走。

狼人突然怒吼起來,他把雙手伸向天空,歇斯底裏地大聲吼叫,他的叫聲把穀村和幾隻狼都驚呆了。

狼人淚流滿麵,停止吼叫之後,他走近穀村,對穀村唔唔叫幾聲,然後轉身,背起穀村就走,穀村先被嚇懵了,她不知道狼人要幹什麼,當狼人背著她走出一截路之後,她猛然明白了,狼人要帶她回山洞。那幾隻狼也跟隨其後。明白過來的穀村,發瘋似的掙紮起來,她拍打著狼人的後背,叫喊著要他放下她。

狼人執意地走了一陣後,他經不住穀村的拚命掙紮,他把穀村放下了。

穀村此刻已是麵目全非,麵孔扭曲著布滿了混亂的頭發絲和淚水,一雙驚恐悲絕的目光從發絲中射出來。她跪在狼人麵前,用變異的聲音對狼人說:“西奈爾,我要回去,我要離開這裏,我不能再回到山洞裏去了,到了冬季,我們就不能出山了……”穀村語無倫次地哭叫著,身體撲向沙漠,她拍打著沙土,完全像瘋了一樣撕心裂肺地哭叫著。

狼人是被穀村從未有過的樣子嚇壞了,他呆呆地望著徹底變了樣子的穀村,久久注視後,他仰麵狂吼一聲,然後背轉身去,朝那條古道走去。

穀村漸漸平靜下來,她頭暈目眩地望著狼人的背影,直到她的雙眼幹澀得無法睜開,她才閉上了眼睛,她仍然雙膝跪地,腦海中已經全部麻木和蒼白,此刻她隻有一個念頭,盡快地死去,讓狼人和他的狼群回到山林去。

可就在這時,狼人突然大聲叫喊著朝穀村奔跑過來,他邊跑邊揮動著雙臂,穀村抬起頭,定睛往前方看,她在一片迷濛中看到了一抹煙塵,正在古道的盡頭緩緩移動。

一股振奮使穀村站立起來,她迎麵向狼人跑去,狼人嘶啞的聲音充滿了驚喜。

狼人抱緊穀村,不停地在穀村耳邊低鳴,像是訴說內心的委屈。

穀村捧著他的臉,望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她哽咽著說:“我……我一定要走,我要離開你了……”

狼人垂下頭,低鳴聲不斷,然後他轉首望了一眼一旁正在發愣的狼,他一轉身衝向它們,衝它們吼叫著,奇怪的是幾隻狼聽了狼人對它們的吼叫後,回頭朝遠處的一片土梁跑去,不一會兒它們的身影就隱在了土梁背後了。

狼人直到看著它們消失,才轉過身,他朝穀村走來,穀村對狼人剛才的行動,簡直驚呆了,她覺得狼人太聰明了,上次他與狼群攔截車輛失敗的事,使他就有了這次的明智安排,他指揮一群狼藏在了沙土梁的背後,再等待他的召喚。

穀村雙手捂胸,她連連搖頭,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狼人拉起穀村的手,走上古道,迎麵與那輛從沙漠深處開出的大卡車走去。

車離他們越來越近了,穀村看清楚了是一輛石油單位運輸貨物的車。她盯住車,目光中射出一道刺冷的光,她決心已定,不把車擋住,就以死相拚了。

車上的兩個人已經看到了狼人和穀村,他們驚異一個野人打扮的男人和一個氣質優雅的現代女孩,竟然站在這條被稱之為死亡之穀底的沙漠中,而且正朝他們招手。

在這樣的環境中,他們是沒有理由不停車的,因為他們在這不應該出現人的地方,看到了活生生的兩個人,由於好奇和責任,他們把車停下了。

此刻狼人抱起穀村衝向車,這時車門開了,跳下來一個中年人和一個年輕人,年輕人是司機。

狼人不由分說地把穀村塞進車門。穀村被狼人突然的閃電般的動作震懵了,她來不及與這兩個人解釋,就已經被塞進車了,她幾乎蜷曲地躺在了車椅上。

狼人在車下,對兩個男人唔唔哇哇地叫道,把兩個男人搞得莫明其妙。

穀村掙紮著跳下車,她對兩個男人說:“我們終於有救了,我是……XXX報的記者,我需要你們的幫助……”穀村太激動了,由於本能,由於突然冒出的職業習慣,她對這兩個男人說出了這些話。

兩個驚愕的男人讓穀村和狼人上車,狼人直往旁邊躲閃,穀村趁勢去抓住狼人的手,要拉他上車,狼人卻唔唔嗚嗚地叫著,身子往後退,穀村猛然抱住他,大聲哭喊道:“你跟我走啊,你不能再回到狼群中去了,你是人啊!”

狼人卻掙脫她的手,驚慌地想要離開。

穀村趕緊向兩個男人救助,她對他們說:“師傅,快幫幫我,把他弄到車上去。”

兩個男人早已被眼前的情境搞糊塗了,他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道到底這個野人和姑娘發生了什麼。

穀村衝上去,攔腰抱住狼人,她在情急中,脫口而出:“快幫幫我,救救他,他是狼人……”

兩個男人一聽說是狼人,有些醒悟,也更加驚慌了。沒等他們決定到底把不把狼人弄上車,狼人已經掙脫了穀村,朝古道下的沙漠跑去,跑出一大段路後,他才轉過身來,他哀慟而驚駭的目光望著穀村。

穀村向他伸出雙臂,說:“西奈爾,你要等著我來找你,啊……西奈爾……”

這時,一群狼從遠處的沙梁後麵跑出來,正向這邊撲過來,眼尖的司機大喊一聲:“不好,狼來了!”中年人拽起穀村就上了車。司機一跳上車,便轟踩油門,以最快的速度衝向前,頓時車後卷起濃濃沙塵,將狼人籠罩其中。

這時,狼人和狼群以飛快的速度追趕在車後,穀村隻能從車鏡中看到狼人和他的狼群奔跑時的樣子。

穀村被一種神秘的痛懾住了身心,她無力地癱軟在了椅背上。

司機和中年人都嚇壞了,大聲埋怨道:“真倒黴,怎麼會招來一群野狼啊!”

意識處於昏茫中的穀村,掙紮著,告訴嚇壞了的司機:“他們這是在送我,別怕!”

穀村說完,就徹底地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