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下)
大結局(下)
冷君柔被他抱得生疼,不由擢了擢他結實的胸膛,然後深深蜷縮在他安全溫暖的懷裏,漸漸也進入了夢鄉。
旭日初升,天剛亮不久,鹽城城門外,古煊率兵準備出發。
寬闊的廣場上人山人海,隊列整齊,將領士兵們皆一身軍裝,精神抖擻,鬥誌滿懷。
鹽城距離京城不遠,徒步僅需一個時辰,大軍於是不打算途中紮營,決定直奔京城。
各家各戶,在抓緊時間做著最後的送行,冷君柔和古煊也不例外。
冷君柔昨夜睡得晚,今早起得也晚,幸好還能趕上。此刻她嘟著小嘴,哀怨的眼神瞪著古煊,首先投訴出聲,“昨晚明明說好你醒了就叫我,然後我親手服侍你梳洗更衣,你瞧,我都差點錯過送你。”
之前幾次戰役,非他親自掛帥,今天算是她頭一遭見到他穿盔甲。這兩天,她使勁趕工,在他盔甲的領底繡上一朵象征著吉祥平安的雪蓮花,今日準備為他親自穿上這件盔甲,送他出發,繼續把自己綿長的祝福與牽掛送給他,好讓他平安順利地凱旋歸來。
不過,古煊這次的想法恰恰相反,盡管他無數次地在她麵前揚言必勝,實際心中很清楚,今日一戰將比以往都激烈、都危險,結果誰也無法預料。
一手握住她總是顯得有點冰涼的小手,一手輕輕撩撥著她被晨風吹亂的幾縷發絲,古煊溫柔地道,“我見你睡得正沉,不舍得把你叫醒。好了,別嘟嘴了,我答應你,將來每日早晨都由你來服侍我穿朝服,嗯?”
冷君柔心裏仍在嘀咕,但想到時間不多,便決定先拋開別扭的情緒,把握時間與他最後送別,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同樣含情脈脈地凝望著他,“煊,我的話,你都記住了嗎?”
“當然!你呢,也都記得我的話?”古煊反問。
“當然!”冷君柔學他的語氣,伸手整理一下他盔甲的領子,對他這身帥氣的打扮深深著迷。
他的身材本就高大挺拔,體魄偉岸,如今在這身霸氣戎裝的襯托下,更顯威風凜凜,英姿颯颯。
一會,李浩走了過來,提醒古煊該出發。
古煊左手自冷君柔發上抽離,與右手一並裹住她嬌小的柔荑,緩緩移到唇邊,深深一吻,而後轉過身去。
李浩也快速跟上。
冷君柔目送著他們,忽然,朝李浩喊了一聲,“浩!”
在李浩一回頭時,她態度誠懇、語氣卻是不容否決地接著說,“幫我好好照顧皇上。”
李浩抿唇,非常鄭重地頜首。
冷君柔回他感激的微笑,視線重返那抹剛剛停下卻不回頭而又繼續健步往前的高大人影,就那樣一瞬不瞬地看著,直至他上馬,發施號令,帶領千軍萬馬浩浩蕩蕩地離去。
熱鬧非凡的城門口,一下子靜了下來,送行的家屬們陸續散去,最後,除了那些留下守城的士兵們,空蕩蕩的廣場上隻剩冷君柔、慧如和郭穎潔。
“姐姐,咱們也回去吧,這兒風大。”郭穎潔扶住冷君柔,提醒道。
冷君柔這才收回視線,下意識地看向慧如,見她依然神思恍惚地盯著大軍消失的方向。
稍作沉吟,冷君柔輕喚出聲,“慧如,你怎麼了,慧如……”
慧如回神,趕忙應道,“哦,沒事,沒事,郡主,我們是不是要回去了?”
冷君柔頓時又是一陣困惑,但也不多說,衝她點點頭,三人一起進城,坐上馬車。
一路上,郭穎潔就著這次戰爭扯開話題,情緒高漲地說古揚和易寒必被古煊擒下,結果必死無疑。
冷君柔偶爾會附和兩句,倒是慧如,一反常態地沉默,好幾次還惹得郭穎潔納悶追問,這些,冷君柔都盡收眼底,滿腹狐疑與思忖……
話說回頭,剛及辰時,古煊等人抵達京城門外五百米遠的曠野上,與朝廷軍正式對壘。
朝廷大軍由兩派人馬組成,分別是冷睿淵指揮的冷家軍和東嶽國其他兵力,南楚國一將領杜鐸指揮的南楚國軍隊。
雙方主帥極目眺望,杜鐸趾高氣揚,狂妄自大,滿眼鄙夷地睨視著古煊;
古煊則麵色深沉,眼神陰鷙,回予冷冷的瞪視,當他目光轉到冷睿淵身上時,更是鷹眸眯起,手攢成拳。柔兒,你乖乖地等著,等我把這個負心漢給製服,讓你狠狠地報仇雪恨。
倒是冷睿淵,一身盔甲威風凜凜,氣勢磅礴,然而那張英挺的麵容卻隱隱透著失落和頹然,敢情是,他怕了?未戰先怕?
古煊沒心思去猜測或思量冷睿淵的古怪,事不宜遲地號令發兵,帶領隊伍衝殺過去。
早就按耐不住的杜鐸見狀,也刻不容緩地揮兵迎戰,緊接著,冷睿淵加入。
戰鼓雷鳴,戰火燎天,刀光劍影,人喊馬叫,人仰馬慌,不管敵軍還是己軍,大家都秉著一顆誓死效忠的心,英勇無比,個個像是殺紅了眼,結果生靈塗炭,死傷無數,血流成河。
盡管如此,大夥仍然麵不改色,把生死置之度外,為了家園無懼一切。他們更奮力地捶打戰鼓,搖晃軍旗,喊聲四起,“兄弟們,殺,繼續殺!”
可惜,在這一聲聲熱血沸騰的呐喊當中,繼續出現的是一幅幅悲壯的畫麵,成千上百的人馬前仆後繼,屍體橫陳,慘不忍睹。
看著一個個倒下的戰士,古煊哀戚萬分,悲從心起。這樣的畫麵對自己來說並不陌生,因為這是打仗的必然結果,然而經過最近幾次戰役,自己已經不知不覺中把這些士兵當成同生共死的兄弟。
當初一起訓練的時候,自己誓言旦旦地跟他們保證,勢必收複江山,還國民一片和平寧靜的疆界,繼續國泰民安,安居樂業。
可惜還沒到那一天,他們卻倒下了,每每看到他們為國犧牲,自己總會感到心如刀割,而最後,自己隻能強忍下去,因為一旦戰敗,會代表將有更多無辜的人傷亡,今天是最後一戰,更不容許失敗。
因此,他隻能收起一切黯然傷悲的情緒,化悲憤為力量,以一敵百,凶狠地刺向敵人。觸目驚心的血,不斷朝他噴射過來,都是敵人的血,弄髒了他的盔甲,鮮紅與銀白造成強烈的對比,刺激著他的大腦神經,然後更驍勇地奮進。
冷睿淵和冷逸天那一廂,同樣是無限痛苦與心酸,那一個個人影的倒下,那一聲聲淒厲的哀鳴,像是一把把尖刀狠狠刺在他們的心窩,帶來的是痛徹心扉、淒然慘切。
大家拚死拚活,不惜屠殺同胞,結果是為了成全別國的安穩,為了滿足易寒的滔滔野心!而且,這一戰要是勝利,代表著整個東嶽國即將滅亡,屆時,會有更多的無辜老百姓家破人亡,自己也徹底墮入萬劫不複的深淵,永世不得超生。
越想,冷逸天心情愈加悲壯,繼續目睹互相殘殺的東嶽國同胞一個個地死去,他終再也忍受不住,舉劍停在半空,看向冷睿淵。
冷睿淵好像有感應似的,側目與他相視,眸間同樣載著濃濃的哀愁和沉痛。
他們就這樣心有靈犀地相望,任由周圍的打鬥持續進行,後來甚至有劍刺中他們的腳,他們也毫無知覺,那些冷家軍見到,無不感到納悶,有些還大聲呐喊,問他們到底怎麼回事。
南楚將領杜鐸也發現了,厲聲責罵,“冷睿淵,你們師徒倆犯傻了嗎,怎麼都停下,還不快去殺敵,你忘了皇上的聖旨?忘了肩負的使命?敢情你想被抄家滅族?”
聖旨,使命,抄家滅族!
冷睿淵沒半點懼色,還倏忽仰天狂笑,他與冷逸天彼此再望一眼,猛地揚起銀搶,聲如洪鍾地號令出來,“所有冷家軍,給本帥認準你們的敵人,從現在開始,咱們的敵人是南楚國韃子,你們,給本帥殺死他們,統統消滅!”
這幾天,冷家軍本就大受南楚軍兵的氣,對他們已經非常不滿,要不是軍令如山,他們壓根不想和那些坐享其成、自以為是的南楚韃子統一戰線,如今得以冷睿淵這麼說,個個興奮不已,刻不容緩地調轉槍頭,朝那一夥紅色軍服的南楚軍隊襲擊過去。
整個場麵更加混亂,南楚軍隊猝不及防,人馬陸續倒地。
古煊那邊也被震撼到了,不過,他們唯恐有詐,不敢輕信,先是觀察了一陣子,直至確定冷睿淵真的有心投靠,後來,冷逸天也跑來跟古煊保證和解釋,古煊總算放心,吩咐大家集中目標,朝南楚軍襲擊。
慘烈的畫麵持續著,這回倒下的大部分都是敵軍,這使得古煊的軍隊士氣更高漲,殺敵更勇。
就在雙方廝殺奮戰期間,易寒突然出現,還有容太妃,他們從天而降,直奔古煊。
李浩和藍子軒趕緊過來幫忙應付容太妃,古煊與易寒則先在戰亂中鬥了幾十回合,而後離開戰地,飛至旁邊一空曠地。
烈日當空,耀眼炙熱的光芒直射向他們,古煊一身盔甲,英勇魁梧,氣勢非凡;易寒一襲白衣,衣抉飄飄,渾身散發的,卻是凶殘狠辣的氣息。
兩人冷冷對望,彼此眼中都是血海深仇,犀利如刀。
一會,古煊先出擊,想到一切愛恨情仇皆由易寒引起,他滿腔怒火,深惡痛絕,恨不得將易寒千刀萬堝,處以淩遲。
易寒也不甘示弱,連忙舉劍應對,思及自己的宏圖偉略處處受到古煊的阻撓和限製,他也戟指怒目,發誓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徹底結果古煊的性命,以杜絕後患。
兩人皆往死裏打,由於彼此功夫不相上下,以致好幾百個回合後還是無法分出勝負,不過,正所謂邪不能勝正,易寒想要的,是搶占掠奪、稱霸天下;古煊想要的卻很多很多,包括保護自己,保護國家與百姓,最主要的是,自己和冷君柔的幸福未來。
故而,彼此又是鬥了將近一炷香功夫後,易寒開始處於下風,他一敗,心便亂。
古煊把握時機,揮劍繼續,不久,一劍刺在易寒的手臂上,緊接著,又一劍刺在易寒的腿上,殷紅的血,宛如噴泉般注出。
易寒痛得眉頭皺起,悶哼了幾聲,赤紅的眼恨恨瞪著古煊。
仇恨絲毫未退,古煊毫不心軟,眼前這個萬惡的魔鬼,是這些戰亂的罪魁禍首,若不是他,自己不會失憶,不會對柔兒做出一連竄的傷害;若不是他,三弟古揚就不會叛變,堯兒不會生死不明,自己不會經受那些災難和苦痛;若不是他,東嶽國百姓便不會麵臨流離失所與饑寒交迫;若不是他,柔兒也就不會飽受病痛的折磨,差點香消玉殞。
還有今天這場戰爭,死的不僅是東嶽國的士兵,還有南楚國的士兵,正所謂各事其主,軍令如山,曆來江山之爭,受苦受難的除了老百姓,還有那些忠心耿耿的士兵。
所以,易寒,今日我不除你,愧對千千萬萬個子民!
想罷,嗜血的光芒自古煊眼中迸出,那是狼性的表現,那是不可動搖的決心!他使出十成功力,再度揮劍刺向易寒。
易寒大驚失色,節節後退,可惜他本已受傷,根本躲不開古煊如此強勢的襲擊,結果隻能繼續挨劍,直至最後,渾身是血,滿身是傷,痛苦倒下。
他借用最後一口氣細微地掙紮著,兩眼暴瞪,死死盯著古煊,裏麵還是一片不甘休和不認輸。他窮途一生,壞事做盡,一心想鏟除古煊,將東嶽國納入囊中,然後統一大陸,爭霸天下。可惜,結果反而死於古煊的劍下。
在方才的打鬥中,古煊也中了兩劍,但都是不相幹的地方,故他依然雄赳赳地屹立著,高高俯視易寒,唇角噙著勝利的冷笑。
“寒兒,寒兒……”
驀然,一聲淒厲的喊叫由遠至近,容太妃狂奔而至。
古煊不準備成全她,在她尚未靠近易寒之前,快速撈起奄奄一息的易寒,騰空飛起。
這時,李浩和藍子軒也追來,繼續與容太妃纏鬥,容太妃滿腹悲傷,被易寒的慘狀打擊,不用多久就被李浩和藍子軒製伏。
古煊拖著易寒殘破不堪的身體,停在距離容太妃幾步之遠處,讓她能看不能觸。
果然,容太妃立馬掙紮,邊扭動全身,邊悲痛地喊,“寒兒……寒兒你怎樣了,應應娘親,你別死,別拋下娘親,你忘了你的願望嗎,要打敗古煊,霸占東嶽國,統領全天下!”
古煊唇角一扯,對容太妃冷哼,“死到臨頭還口出狂言,看,這就是你們不自量力、為非作歹的下場!”
容太妃視線也暫且離開易寒,轉為怒瞪向古煊,破口大罵,“古煊,你這臭小子,你殺死我寒兒,我不會放過你,絕不放過你。”
“他死,是因為他貪得無厭,而你,更是為虎作倀,親自送他走上地獄之路!”古煊毫無懼色,給予狠狠地抨擊,將放下易寒,來到她的麵前,叱令道,“說,綺羅在哪?”
容太妃一怔,冷道,“想知道你兒子的去向?你休想!”
古煊氣憤,一把扼住她的下巴,繼續追問,可惜她根本不怕,眼見她就要斷氣,古煊唯有鬆開,一會,腦海靈光乍現,回到易寒身邊,拔劍再一次刺在易寒滿是傷口的身體上。
“不說是吧,那我就在他身上擢洞,我看是你厲害呢,或我的劍厲害!”古煊得意一哼,不斷刺向易寒,每一劍,都引起奄奄一息的易寒身體扭動一下。
如他所料,容太妃再也不敢嘴硬,哭喊出來,“住手,你這魔鬼,給我住手,好,我說,我說,我並不知道她的去向,我也在找她,我要揪出這大膽妄為的賤人,要找到古希堯那小子。”
古煊不理,繼續刺,很明顯,不滿意容太妃的回答。
“我說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你快住手,別再打了!不錯,綺羅是我安排,但這賤人中途變卦,喜歡上你,故我時刻都想找到她,好好責罰她一頓,看她以後還敢不敢背叛我,孰料這賤人奸詐得很,我一直無法如願。”
再過片刻,古煊終停手,又問,“你和上官燕是何關係,冷睿淵的失憶是不是你弄的?”
這次,容太妃很快便解答,“不錯!當年認識上官燕是偶然,後來得知她的身份,我便借故接近她,還幫她控製冷睿淵,這些對我來說隻是舉手之勞,當然,我並沒因此罷就,繼續與她保持著關係,結果證明,我很有先見之明,冷睿淵那廝果然有前途,老天爺對我果真厚愛,安排了他們為我所用。”
說到最後,容太妃難掩自豪。
古煊則扯唇冷笑,老天爺的厚愛,哼,老家夥雖然有時很可惡,但也不會縱容你們這些萬惡的豺狼,瞧,這便是你們的下場!
想罷,古煊問出另一件重要的事,“古揚呢?為什麼要胡亂編造身世騙他?其實,他根本就是我的三弟,而非什麼南楚將軍的兒子,他娘是真心喜歡我父皇,而非屈服於我父皇的淫威之下,是不是,老實回答我!”
容太妃再次遲疑,而易寒,這時竟然起了反應,他拚盡全力,發出低不可聞的吼叫,“娘,別說,別告訴他,不準你告訴他!”
他的聲音雖小,但古煊和容太妃都聽見了,古煊心頭怒火重燃,朝他狠踢兩腳。
容太妃聽見易寒的說話聲,情緒猛地激動高漲起來,又是扭動身體奮力掙紮,“寒兒,寒兒你怎樣了,你痛不痛?是不是很痛,告訴娘親,快告訴娘親。”
當然,任憑她怎樣掙紮和奮力,都無法擺脫掉李浩和藍子軒的鉗製。
“容……太……妃……”古煊再次發話,冷冷的語氣,顯示了他的耐性漸漸消失中。
容太妃注意力依然落在易寒身上,繼續喊著易寒,可惜,剛才那句話已將易寒凝聚好久的力氣耗掉,他再也無法吭聲,一個字也無法說。
稍後,當她看到明晃晃的劍尖重新刺向易寒的身體,她總算被那耀眼的銀芒給震醒,視線回到古煊身上,繼續哀叫,“古煊,住手,住手,好,我說,我說!”
古煊並沒立即停止,而是放慢速度,繼續在易寒身上留下幾處傷口,故意給容太妃警告,她剛才的猶豫是多麼的愚昧,同時也給奄奄一息的易寒知道,毫無退路的他最好乖乖閉嘴。
“不錯,是我們設的局,都是我們設的局。古揚是東嶽國人,是古敖的兒子,你同父異母的弟弟。他娘親,確實是南楚國人,但隻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姑娘,當年古敖出征南楚國,凱旋途中遇上她,看中她的美色,於是帶她回宮,給她無限的榮寵,她則難得山雞變鳳凰,自是沾沾自喜,逐漸對古敖那色鬼傾情傾心。”
“所以說,汐太妃跟我父皇是彼此相愛,三弟是他們的愛情結晶,後麵的一切,隻是你們憑空捏造,目的是想三弟能狠下心聽從你們的安排,將東嶽國收在南楚國的翼下。等大局一定,你們便過河拆橋,連三弟也不放過,這樣就可以一勞永逸,稱霸天下?”古煊迫不及待地接話,說出自己的猜測。
容太妃不語,算是默認,她重新呼喚易寒,喊得淚流滿麵,可惜易寒都毫無反應,不久還徹底斷了氣,而她,仰天淒厲哀鳴幾聲後,也昏迷過去。
真相總算大白,最痛恨的罪魁禍首也得到了懲罰,但並不代表事情就此結束。
雙方的軍隊還在那邊奮力廝殺,漸漸已分出勝負,古煊便沒立即重返戰中,而是走到山頭處,望著遠方,一言不發。
李浩和藍子軒也心情沉重,麵麵相覷,直到一股異樣的氣息傳來。
是……古揚!
他帶著兵器,來勢洶洶。
李浩和藍子軒即刻拋下易寒的屍體與昏迷中的容太妃,快速奔至古煊身旁,警惕戒備地瞧著古揚。
古煊也已回頭,神態卻異常淡定,靜靜看著眼前這個曾經令自己痛恨萬分、恨得咬牙切齒的弟弟,是的,盡管之前易寒撒謊說他是南楚國人,自己卻仍一直堅信他是親弟弟。
當年,在金鑾殿上,這個弟弟毫無血性地給自己痛下毒手,最後還用大火企圖對自己斬草除根,這些年來自己忍辱負重,每每想起都發誓要他血債血償。
直到這一刻,自己才發現,盡管他曾經那樣對自己,自己卻還是想放他一條生路。
“皇上,皇上您怎麼了?皇上……”見古煊長時間愣著,李浩焦急地喊。
藍子軒也附和道,“皇上,我們的又一個敵人來了,我們出手吧。”
古煊沉默如舊,繼續牢牢盯著古揚,眼中恨意清晰可見,是的,自己依舊痛恨古揚,然而,自己不想古揚死。
這可把李浩和藍子軒給急壞,不過兩人終究記得自己的身份,清楚不能擅自出手,唯有一邊幹著急,一邊時刻警備,以防古揚突擊。
果然,古揚緩緩走近,利眸鎖在古煊身上。
古煊還是動也不動地佇立著,看著古揚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臉龐越來越清晰。
到了彼此隻有幾丈遠,古揚停下。
“皇上,請別猶豫了,這種人不值得你心軟,想想他當年是如何對你,想想這幾年他是如何對待東嶽國的老百姓,他和易寒一樣,該死,死有餘辜!”李浩又是高呼。
藍子軒雖不再發話,但也熱切地看著古煊,表現出對李浩的支持和讚同。
隨著李浩的述說,古煊再度憶起曾經的痛,隻不過,他還突然想起了童年,自己和古揚如何相親相愛,相互扶持。
本是同根生,理應和平共存,奈何卻總是要麵臨手足相殘的命運,難道,這就是身為皇室注定的悲哀?
遠方的廝殺聲繼續隨風飄來,古煊腦海隨之勾勒出一幕悲慘的畫麵,無數戰士視死如歸,正是為了保家衛國,保護同胞們不再受苦;自己身為他們的主帥,身為他們的國君,更該鏟除奸佞,為千萬冤死的老百姓討回公道!
垂下的手,仿佛被無數隻冤魂給托起,加上李浩的持續呐喊,古煊終於舉高手中的長劍,他仰臉,深呼吸,仇恨的目光繼續射在古揚身上,直到看見古揚欲出手,於是徹底狠下心來,淩空飛起,揮劍朝古揚刺去。
出乎意料的,古揚竟不抵擋,以致利劍就那樣暢通無阻地刺進了他的胸膛,鮮血直冒,快速染紅了整個胸膛。
原來,他剛才是故意的,故意引古煊出手,容太妃的那些話,他已然聽到!
古煊心頭猛然一凜,下意識地收勢,奈何劍陷入太深,待他兩腳落地後,隻能震驚呆然地看著渾身是血的古揚。
“古揚,古揚……”
突然間,伴隨著一聲淒然的呐喊,一個人影快速跑來,扶住古揚。
李浩和藍子軒也趕忙跑近,做好迎戰的準備,不過看清來人之後,皆震住。
緊接著,又一個人影奔至,更令他們目瞪口呆,就連古煊也沉聲喊出一句,“柔兒,你又不聽話了!”
原來,衝到古揚身邊的人是慧如,緊跟著來的是冷君柔。
早上回到廖府後,慧如依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令冷君柔無比狐疑,內心還一直忐忑不安,直到中午收到捷報,說冷睿淵主動投靠古煊,一起對付南楚軍,估計今日下午就能取勝,然後殺入皇宮。冷君柔興奮不已,準備找慧如分享這個好消息,卻見慧如的房間人去樓空,隻有桌麵放著一封書信,是慧如的筆跡,從言語間,她發現一個驚人的秘密,慧如要來京城,要來救古揚。於是,她再也顧不得古煊的叮囑,心想反正大局已定,便命人護送,快馬加鞭地追來。
“皇上,求你放過他,別殺他!”慧如開始跪下求古煊。
“慧如,你瘋了,那麼多人因他而死,怎麼可能放過他。”李浩則忍不住斥責出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隻是希望你們能看在我的份上,留他一條活命。”慧如說著,轉向冷君柔,“郡主,請幫幫我,叫皇上別殺他。”
瞬時間,冷君柔明白了一件事,慧如假戲真做,喜歡上了古揚,愛上了古揚,這到底是喜,還是悲?
“郡主曾經說過,我像是你的親人,也說將來我若有需要,會義無反顧地幫我,如今,慧如有難,希望郡主繼續發揚善良與寬容之心,郡主的大恩大德,慧如會銘記於心,沒齒難忘。”
與慧如相處的時間不長,可也不短,冷君柔從未見她流過淚,如今,她為一個男人淚流滿麵,一個曾經要了她的清白的男人,卻也是她情不自禁地愛上的男人。
的確,倘若沒有慧如的幫助,自己根本不可能這樣一路走來,所以,自己豈能忍心讓慧如難過和悲傷。另外,古揚或許罪大該死,然終究對自己有恩,追溯起來,造成後麵的種種,其實自己也難辭其咎。
冷君柔神色哀傷,在慧如跟前蹲下,溫柔地為慧如拭去眼淚,然後也朝古煊跪了下來。
“娘娘!”
“君柔!”
李浩和藍子軒異口同聲地驚呼。
古煊也身體微微一晃。
冷君柔來回看著他們,開始勸解,“不可否認,很多人因古揚而死,可想深一層,他又何其無辜?本來,他安分守己地駐守瀘州,當個仁義善良的蘭陵王,怪隻怪,命運的安排讓他卷入這場萬劫不複的鬥爭,無辜的他,又可向誰控訴,找誰追究?”
古煊已經走過來,扶冷君柔起身。
冷君柔順勢緊握住他的手,繼續道,“皇上,你曾經說過,這麼多兄弟當中,最令你感到親切的是古揚,你們自小相處得比較多,我想那些童年的美好回憶,皇上一定還曆曆在目的吧?”
她不再單字呼喚他的名字,而是用了這個敬稱,她還曉得朝這方麵勸解!
“人各有命,哪一次的改朝換代不是用千千萬萬個無辜性命來促成?其實我們這次為了取勝,何嚐不是塗炭生靈?難道這些也都要追究嗎?”冷君柔已轉身麵向李浩和藍子軒,無盡傷感。
“就算如此,我們也不能放虎歸山。”李浩應了一句,依然不想放過古揚。
冷君柔卻搖頭,“所謂的虎,本性並不壞,再說這隻虎已傷痕累累,再無反抗能力,我們即便是放虎歸山,它頂多是在山中療傷,而不會再想著害人。何況,皇上的能力有目共睹,此次吸取教訓,難道還懼怕這隻老虎不成?”
“李浩,求你別再煽風點火了,郡主說得沒錯,得饒人處且饒人,放過他吧,放過他吧!”慧如也再做哀求。
冷君柔視線回到古煊身上,眸色深深,幽幽而歎,“柔兒清楚皇上心中的恨,但柔兒也明白皇上心中的不舍,既然自己都不忍心,那又何必勉強,難道皇上不清楚,這勉強的結果將是後悔莫及嗎?”
這話,算是說到了點上,古煊徹底地被說服,握住長劍的手慢慢鬆開,改為擁住冷君柔,他帶著她走開,留下長劍就那樣插在古揚的胸口。
李浩和藍子軒見狀,便也不再多說,一起轉過身去。
慧如如釋重負,破涕而笑,很自然地安撫古揚,“沒事了,終於沒事了。”
整個過程,古揚一直靜靜地看,還不時地追憶過去,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漸漸地,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由始至終都在一廂情願,她的心,非但從沒屬於自己,就連身體也沒!
而眼前這個女人……這是何必呢!何苦呢!
“來,我給你拔劍,你忍住痛,提住氣,隻要劍拔了,你就沒事了,一切都會過去。”慧如又道,手握住露在他胸前的劍身。
古揚不語,眸色暗沉複雜,看著慧如的手直打哆嗦、額冒細汗,當她堅強勇敢地毅然拔劍時,他也忽然抬起手,與她一起把劍拔出,然後,出其不意地推開她,就著劍,位置稍微偏移一點,用力插向自己的心窩。
“啊,不……”
一聲淒厲的哀叫,發自慧如,再次響徹雲霄。
古煊和冷君柔等人紛紛回頭,皆被眼前的一幕所震住,冷君柔拋下古煊,快速衝了過來。
鑽心的痛,令古揚麵容扭曲,他全身起了顫抖,依然緊握住劍身,從那兒淌過的血染紅了他的掌心,自指間溢出,蔓延他的手背,一滴滴地滑落到地麵。
慧如繼續難以接受地嘶叫,再次淚如雨下,抱頭嚎哭。
冷君柔也熱淚盈眶,咬唇搖頭。古揚,因何這麼傻,因何這麼執著!
古揚忍著痛,屏著呼吸,抓住最後的時光盯著冷君柔,一會轉向慧如,對慧如留下深深一個注視,身體往後仰,沉沉地栽倒在地上,未能閉上的眸瞳內,停駐著兩個影子。
慧如匍匐過來,邊使勁搖晃著他的身體,邊淒切哭喊著他的名字,可惜,他再也感受不到,再也聽不到。
冷君柔伸手放入口中,淚水繼續嘩嘩直流。古煊走近來,擁住她,滿眼哀痛,而後,將她的頭擰回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李浩與藍子軒也黯然悲切,看來,天意還是不可違,古揚命該如此,古揚,好好上路,找個好人家,早日投胎去吧!
悲傷的感覺在空氣裏流動起來,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哭泣,大家都在或多或少地為逝去的人哀悼與祈禱,時間就這樣靜靜地過去,直至郭將軍出現。
戰爭結束了,預計至少要持續一天一夜的奮血浴戰,結果隻需短短半天時間,南楚軍隊死傷無數,最後寡不敵眾,全被俘虜。
郭尚儀這才看到地麵的屍體,更是喜上加喜,兩個主要人物都已解決,看來隊伍等下不用殺入皇宮,而是可以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古煊再靜默一會,做出了妥當的安排,古揚雖誤入歧途,卻終究是皇族中人,是自己的親弟弟,於是古煊決定帶回去,安葬在皇家陵園;容太妃對冷睿淵的恢複記憶尚有用處,也先被帶回宮,收押監牢;至於易寒,當場火化。
李浩留下監督火化易寒,其餘的士兵隨古煊正式入城。
由於平時是冷睿淵監管城內治安,於是隊伍進城暢通無阻,百姓們也已收到消息,紛紛出來迎接,口中大喊皇上萬歲萬萬歲,場麵熱鬧非凡。
古煊騎著他的黑色戰馬,在他胸前的是冷君柔,盡管大局已定,他卻依然萬分警惕,以防有餘孽衝出;冷君柔收起了悲傷,微笑地衝廣大民眾揮手點頭,那感覺,讓她回想起當年被古煊封為皇後巡遊的情景,仿若隔世。
隊伍走走停停,人潮擁擠,將近半個時辰後,總算抵達皇宮,文武百官集中在大廣場恭迎。
有部分官員早就不滿古揚,此刻可謂真心歡喜,笑容滿麵;至於那群曾與古揚為虎作倀的官員,則神色驚慌,勉為其難。
其實,對這些官員的底細和情況,古煊早從郭將軍那了解到,如今他不急著懲罰和處置,而是先犒勞那些不畏艱險、一直協助自己共進退的戰士。曾經,他答應過他們,除了將來繼續發揚光大東嶽國,為民眾的安居樂業效勞之外,還會對他們論功行賞,如今塵埃落定,他便迫不及待地兌現自己的許諾。
一直沉浸在戰勝中的士兵們得以表彰和獎勵,更是笑得合不上嘴,同時暗中發誓,將來更要效勞忠心古煊這個英明神勇的皇帝。
獎勵的事搞定之後,剛好黃昏時分,古煊遣散眾人,正式回寢宮。他牽著冷君柔的手,不急著立刻回去,而是並肩漫步,迎著夕陽,靜靜走在熟悉的碎石路上。
周圍的一切並沒多大的改變,冷君柔先前進宮已熟悉過,倒是古煊,相隔了將近四年,心裏感慨萬千。
“皇上,對不起。”冷君柔忽然做聲。
古煊回神,側目看著她,“嗯,柔兒怎麼無端端道歉了?”
“古揚那件事……對不起,慧如待我恩重如山,假如沒有她,我可能已經失身於古揚,再說,古揚也曾經真心待過我,所以……”
古煊恍然大悟,握緊她的手,“柔兒,你永遠都是這麼善良!其實,你的想法我不很讚同,但你有句話說得很對,無論他多壞,終究是我的弟弟,我又何嚐願意自斷手足。”
冷君柔抿唇,心頭感動連連,對他由衷道出一句感謝,數秒後,俏臉又陡然黯淡下來,幽幽歎息,“難得慧如動了真心,他們兩人要是能安靜地生活下去,那該多好,隻可惜……”
“人各有命,興許這就是三皇弟的命,這樣的結局對他來說,未曾不可。”同為男人,古煊理解古揚的想法和做法。
“隻可惜,以後再也見不到慧如了。”冷君柔繼續悲悵。
剛才解散的時候,慧如忽然提出辭別,自己清楚慧如的想法,於是極力挽留,可惜慧如去意已決,說任務已完成,自己有古煊保護,將來再也不會有危險,她是時候離開。
因而,盡管心中再不舍、再傷悲,自己也隻能作罷,問她是不是回北夏國去,慧如不確切回應;自己於是又跟慧如說,哪天想念自己,記得回來,慧如點頭了,可自己知道,今日一別,將來有可能再也不會見麵。
瞧著冷君柔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古煊更緊地擁住她,“乖,別難過,等事情都安排好了,我們可以離宮出遊,順便去找她。”
冷君柔輕輕頜首,又忽然想到剛才回宮途中古煊轉告關於容太妃昏迷前招供的一些事,憂傷的思緒轉到另一件事上,“煊,根據你方才在路上所說,假如容太妃所言是真,堯兒並沒落在她手中,那必是與綺羅一起,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連容太妃都無法抓到綺羅,綺羅會不會真的死了?堯兒呢,也會不會……”
“不一定,天大地大,想抓一個人談何容易,何況這個綺羅非簡單的人物。”古煊馬上否定,繼續安慰她傷悲的心,“今天的事很快會在民間傳開,綺羅倘若還在人世,應該很快就有動靜,不用多久我們便能找到她,找到堯兒。”
會嗎?真的會這樣嗎?如今易寒和容太妃已死,關於冉妃所說的那個預言,自己也就不用再擔心懼怕,然而,自己想找到堯兒的急切心情絲毫不減。
那小小的人兒,是自己唯一的心肝寶貝,是自己隻需一想便會柔腸寸斷的命根子……孩子,你在哪,到底在哪,娘親很想念你,你可以不可以盡快回到娘親的身邊,娘已經痛失兩個弟弟(妹妹),再也不能失去你,再也不能失去你了!
她的黯然落淚,讓古煊心疼不已,其實,她的心情和想法他都感應得到,而且,他和她一樣的心情,一樣的想法,隻不過,自己身為男人,肩負著保護她的責任,故即便有淚,也隻能死命往肚裏咽。
他再一次心疼萬分地摟緊她,在她發上不停細吻,為引開她的難過與悲傷,他岔開話題,語氣刻意的冷絕與振奮,“柔兒,記得朕之前答應過你的事嗎,明天,是你報仇雪恨的時候,你好好想想,準備怎麼對付他們!”
冷君柔怔了怔,依然鬱鬱寡歡,注視著他反問道,“對冷睿淵和冷逸天,你打算怎麼處置?”
古煊稍頓,應道,“冷逸天是個不錯的人才,又曾經對你有恩,我準備繼續任命他為朝廷效力,至於冷睿淵……憑柔兒處置。”
身為南楚國皇帝的易寒已死,又得知南楚國將來會被海水淹沒,古煊打算趁此機會參與南楚國的政事,可以的話,把南楚國合並到東嶽國,於是暫且囚禁了南楚國的戰俘,待藍子軒等人去南楚國了解情況再做決定。
至於冷睿淵和冷逸天,雖說兩人做過不少壞事,可根據律法,隻能判定他們是奉旨行事,如今他們及時重返正途,按理算是將功贖罪,即便不加官封爵,至少也不能要其性命,畢竟,這幾年來的積累,冷睿淵的影響力可大可小,處置方麵需非常妥善。
其實,親身經曆過中蠱毒失憶那件事,古煊對冷睿淵難免同情,當然,這隻能在心裏同情,冷君柔想怎麼做,他還是會大力支持與配合,這是他對心愛的她的一種最基本愛護。
迎著他堅定果斷的目光,冷君柔沉吟數秒,說出決定,“容太妃對趙玉的事毫不知情,趙玉的失蹤可能與上官燕有關,我想明天先會會上官燕。”
“好,行,明天下朝後,我立刻命人把她給帶進宮。”古煊想也不想便讚同,順便提出一個請求,“對了柔兒,我剛恢複帝位,朝堂上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後宮的事,我想交給你安排,當然,會有嬤嬤和宮女幫你。”
冷君柔先是一愣,繼而點頭,她知道他是指關於古揚那些嬪妃的遣散事宜,這點事,應該難不倒自己,另外,自己也正好可以安排一下謝心怡。
“還有,關於我們的大婚,恐怕也得遲一點。”古煊接著又道。
大婚?敢情他是指……冷君柔不禁柳眉一挑。
古煊拉她一起停下,扶住她的兩肩,表情更為認真與鄭重,深情的眼眸透著愧悔與自責,“曾經因為奸人所害,我糊裏糊塗地廢掉你的後位,如今,我要重新冊封你,順便……進行我們的洞房花燭。不過你放心,我會盡快的。”
冷君柔俏臉微紅,嬌羞地點了點頭。
古煊也抿唇一笑,還想到一件事,自己曾經策劃好,卻來不及實現,看來,他得找個時間去看看那個地方是否還在。
先前的哀傷憂愁已經暫且隱去,彼此間的心情漸漸好轉起來,冷君柔被古煊重新擁住往前走,走著走著,她驀然又想起了郭穎潔,如今大局已定,自己當時與郭將軍訂下的那紙協議是時候實行,然而……
“柔兒,你……怎麼了?還在想什麼?”古煊感覺到了她的異樣。
對著古煊關切擔憂的眼神,冷君柔思忖躊躇,結果還是忍住不提,淡笑,搖了搖頭。
古煊還是有點兒疑惑,但也作罷,隻因他們已經回到寢宮,眾多宮娥太監正恭候著,見到他們總算出現,紛紛下跪高呼,“恭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恭迎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古煊稍頓,叫他們平身,然後有兩個人走過來,一是太監總管,一是……曉蘭,一直跟冷君柔保持著聯係的曉蘭。
她眉開眼笑,小心仔細地攙扶住冷君柔,愉悅地道,“啟稟娘娘,寢宮都打掃過了,所有的東西也換了,晚膳也已經弄好,娘娘和皇上是先用膳的吧?”
原來,剛才古煊等人一回宮,養心殿的奴才即刻接到旨意,把寢宮各處打掃一遍,所有的東西都更新一遍,宮中人手本來就多,加上隨時準備著新的日常用品,於是更換起來並不艱難。
“先用膳吧。”古煊代為吩咐一句,語氣透著讚許,他已從冷君柔那聽過曉蘭這個宮女,知道她對冷君柔的忠心,於是愛屋及烏,決定升她為養心殿的宮女總管,除了伺候冷君柔,還兼管養心殿的日常事務。
晚膳很豐盛,在冷君柔的提議下,藍子軒和李浩被邀來一起享用,四人不分尊卑,無話不談,氣氛相當融洽和溫馨,聚到將近二更天才解散。
冷君柔和古煊都分別沐浴一下,並肩躺在龍床上,不說話,隻靜靜感受著彼此的氣息在身旁縈繞,還不約而同地回憶過去,想起曾經與對方在這張床上深情相擁,情意綿綿,共赴巫山雲雨,享受人間極樂,內心便禁不止感慨連連。
幸好,那樣的美好將來還能重現,且會一直重現,自己和他(她),再也不會分開。
“柔兒,來,睡覺吧。”一會兒後,古煊做聲。
冷君柔凝望著他,輕輕頜首,嬌小的身體主動投入他的懷抱,在他溫暖安全氣息的陪伴下,帶著甜蜜與幸福進入夢鄉。
古煊也不再多想,摟著她,同樣沉醉地汲取著她專屬獨特的幽香,沉沉睡去……
翌日,在古煊的交代下,冷君柔不受驚擾,一直睡到他下朝才起床,她惺忪睡眼看著他神采飛揚和精神奕奕,又瞧瞧自己盡是慵懶頹廢樣,不覺感到懊惱。
古煊似乎看出她在鬱悶什麼,在她光滑細嫩的臉龐輕捏一把,低沉的嗓音揶揄道,“柔兒,我不介意養個小懶豬。”
冷君柔頓時更加羞赧不已,嘟著小嘴回他一個嬌嗔,想起某件事,問出來,“對了,上官燕到了沒?”
“嗯,她已在偏殿等了將半個時辰。”原來,古煊一早就安排李浩去辦這件事,他尚未下朝前,上官燕就被李浩帶進宮。
冷君柔於是起身,在曉蘭的協助下,簡單梳洗,用過早點,姍姍來到偏殿,發現那兒不僅有上官燕,還有冷若蘭和……冷若甄。
原來,冷若甄昨天得知局勢大變,擔心自己被害,趁混亂期間私逃出宮,逃回冷家,不過很奇怪,今天竟然又跟著上官燕進宮了。
更出乎意料的是,上官燕主動給冷君柔請安,客氣和恭維的態度簡直罕見,“臣婦叩見皇後娘娘!”
冷若甄和冷若蘭也跟著照做。
有詐!
這是冷君柔腦海首先迸出的念頭。來回看著眼前的母女仨,她默不作聲,暗自審視。
“淵哥哥協助皇上鏟除奸佞,得以複國,全國人民無不歡天喜地,臣婦也不例外,但實不相瞞,與此同時臣婦還誠惶誠恐,臣婦曾因一時糊塗,對皇後娘娘做過一些不敬之事,不過,聽甄兒說皇後娘娘善良慈悲,懷有一顆寬容的心,今日又聽娘娘想召見臣婦,臣婦便決定趁此機會跟娘娘負荊請罪。”上官燕口若懸河,說明來意。
冷若甄突然也抬起頭,一臉賠笑狀,“皇後姐姐,妹妹以前有什麼冒犯之處,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別記在心上。其實,姐姐當時以北夏國的郡主回來,妹妹就猜到那是姐姐,不過見姐姐似乎不想公開真實身份,妹妹便也不說,還暗中幫姐姐隱瞞,如今總算天下平定,姐姐功不可沒,善有善報。”
姐姐,妹妹……哼!
敢情她還想和古煊在一起?這冷若甄,簡直不知廉恥到家了,真是怎麼瞧怎麼覺得惡心,冷君柔極力忍著反胃。
忽然,上官燕召喚旁邊的一名宮女,宮女是冷若甄寢宮的人,手裏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有茶壺和茶杯。
上官燕就那樣跪著,掀開杯子,舉起茶壺往裏麵倒了大半杯茶,然後兩隻手一起捧著,呈遞到冷君柔的麵前,恭敬依舊,“皇後娘娘,這是臣婦為您敬上的茶,代表臣婦對您的萬分致歉,請您喝下,饒過我們,忘掉之前的恩恩怨怨,將來,我們冷家堡會繼續誓死追隨皇上,我們母女也將誓死追隨皇後娘娘。”
誓死追隨?她們誓死追隨自己做什麼?一起對付後宮的嬪妃嗎?冷君柔繼續嗤哼鄙夷,對上官燕虔誠恭敬的樣子絲毫不領情,稍後,她芊芊玉手一伸,接過茶杯,但並非自己喝下,而是輕移幾步,來到冷若甄的麵前,遞給冷若甄。
冷若甄錯愕,眼中迅速閃過一絲恐懼。
冷君柔還是捕捉到了,心頭陡然一怒,叱令出來,“喝!”
冷若甄身體繼續微抖,頭下意識地往後仰去,死死盯著冷君柔手中的茶水,似乎這杯茶水是魔鬼。
上官燕倒是機靈,連忙笑著道,“噢,皇後娘娘,這是咱們敬給您的茶,您因何又轉給甄兒呢?”
冷君柔看回上官燕那,對著她假惺惺的麵容又是俯視了片刻,應得不慌不忙,“你大概不知道,本宮對這種茶不甚喜歡,唯有讓令千金喝下,就當本宮接受了你們的道歉和誠意。”
“原來這樣啊,臣婦真是該死,竟然事先忘了問清楚,那臣婦重新命人安排,這杯茶,就算了。”上官燕說著,伸手準備搶走茶杯。
一直都在防備著的冷君柔卻及時舉高,躲過她的搶奪,冷笑,“那倒不必,本宮剛才已說了,本宮不想辜負冷夫人的一片心意。”
“呃,不辜負,不辜負,娘娘身為一國之母,母儀天下,甄兒豈敢接受娘娘的獻茶,這也不符合宮規。”上官燕那張嘴,果然能說會道。
可惜,冷君柔已不同昔日,再也不會相信她的鬼話,“既然知道本宮是一國之母,那你們是否應該聽從本宮的安排,不能逆本宮的意?”
冷君柔說罷,重新看向冷若甄,瞧著她漸漸刷白的容顏,再次厲聲叱令,“給本宮喝下去!”
“不……我……我……”冷若甄又躲避,還不知死活地看向古煊,擺出自以為能勾動男人的可憐樣。
殊不知,除了冷君柔,古煊對任何女人都無感覺,而對她們母女兩,是比對其他女人多了一股厭惡和痛恨。他已從中看出茶水有問題,這個上官燕死性不改,還是一肚子壞水。幸好柔兒已經懂得自個去應對,這也是他還能淡定觀望的原因。
而冷君柔,越瞧這惡毒陰險、蛇蠍心腸的母女,越覺得憤怒,決定不再浪費時間,猛地扼住冷若甄的下巴,趁她本能地張嘴時,將茶水灌進她的嘴裏,還用武功朝她嘴上一拍,讓那茶水徹底衝下她的喉嚨。
整個過程一氣嗬成,出其不意,令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冷若甄先是震驚,隨即起身奔向上官燕,“娘,救我,快救我。”
冷君柔眼疾手快,又是及時扯住她,“救你?你是說本宮剛才在害你?又或者,你早知這茶水有毒?是不是?是不是?”
說到最後,冷君柔咬牙切齒,扼住冷若甄的喉嚨,力度漸漸加大,如期看到她滿麵漲紅,痛苦扭曲。
上官燕已經從中回神,下意識地想衝過來。
冷君柔就那樣拖著冷若甄後退幾步,叱喝上官燕,“給本宮站住,要是你再敢往前半步,本宮即刻送她歸西!”
果然,上官燕不得不停下,忍住慌亂和憤恨,瞪著冷君柔。之所以這麼快就下毒手,無非是想趁其不備,盡早握有把柄在手,因為她深知,這賤種定當不會輕易原諒自己和甄兒。可孰料到,這賤種竟變得如此聰明和警惕,立馬識破了自己的計謀。
冷君柔繼續勒緊冷若甄,對上官燕滿眼仇恨地回瞪,一一數出上官燕的罪狀,“當年,你橫刀奪愛,使計拆散我娘和冷睿淵,還一直命人追殺我娘和我,害得我娘帶著我亡命天涯;四年前,你惡性不改,挖出我娘的屍體,對她鞭屍;三年前,你們母女聯合容太妃與綺羅,害我腹中胎兒與紫晴無辜慘死;還是三年前,與冷睿淵那負心漢一起追我到崖邊,對我痛下毒手,將我逼下懸崖!如今,你想用一杯茶就能抹掉這些罪惡,想用一杯有毒的茶水來抹掉你們當年的胡作非為,嗬嗬,你們想得美,如意算盤打得真好,可是,我告訴你,上官燕,你……休……想!我,絕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你們任何一個,我今天把你叫來,就是要處置你,我要你們每一個都付出代價,為我娘、為我孩兒、為紫晴,為……汐太妃等人討回公道,我要用你們的血,來祭拜她們的冤魂!”
隨著控訴,冷君柔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幕幕往事,再次感受當時的痛,不禁潸然淚下,為一個個無辜的生命,為自己那可憐的娘親悲鳴不公,於是,她命李浩帶人把上官燕劫持,命人封鎖整個大殿的門窗,然後從護衛手中搶過一把劍,正式對付冷若甄。
她不急著一劍結果冷若甄的性命,而是追著冷若甄,一劍接一劍,先是削掉冷若甄的發髻,接著是頭發、身上的衣服、佩飾,一直不刺中冷若甄的身體,而是瞄準冷若甄身上的衣物,解氣地看著冷若甄被嚇得花容失色,屁滾尿流。
“娘,救我,救命啊,我受不了了,娘,好恐怖,娘……”冷若甄邊到處躲避,邊哭著大喊,確實,如果一劍刺中她的心窩,興許痛,但畢竟幹脆,絕對好過像現在這樣一次次地瀕臨徘徊於生死邊緣,再這樣下去,自己鐵定會瘋,被這該死可惡的冷君柔給弄瘋。她突然後悔當年不該為了培養大家閨秀的氣質而排斥練武,假如自己有蘭兒的功夫,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毫無反擊之力地任人宰割。
“小妹,救我,快救大姐,娘,娘,快救甄兒,你最寵愛的甄兒……”她披頭散發,由於驚嚇過度,變得渾身乏力,已經走不動,故隻能在地上爬著躲避,所謂的什麼儀態大方、端莊婉約氣質,於她已經蕩然無存。
可惜,即便她喊破嗓子也沒人能救得了她,因為上官燕還被李浩製止,連冷若蘭也被兩名護衛劫持,至於在場其他人,都是冷君柔的人,皆津津有味地看著好戲,看著這個十惡不赦的女人受著應有的懲罰。
古煊,也不例外。
接下來,冷君柔繼續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直接折磨冷若甄,間接折磨上官燕。
時間靜靜地流逝,大約再過一刻鍾後,冷君柔累了,便暫停,滿懷痛恨憤慨依然不減,邊喘著氣,邊看著被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冷若甄,同時,不忘冷眼掃了一下快要憋死了的上官燕,心中暗哼,你們這對蛇蠍母女,一生作惡多端,對你們的懲罰,現在才開始呢,你們等著瞧,等著瞧。
這時,古煊走了過來,擁住她,為她拭去額上的小汗珠,寵溺地道,“柔兒,來,先休息一會,今天日子可長著,你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朕會支持到底。”
不大不小的聲音,卻足以讓整個大殿的人都聽到,看似溫柔,實則冷絕,是對上官母女的冷絕。
於是,眾人無不感到痛快和期待,紛紛投以上官燕母女活該的眼神。
尚未恢複過來的冷若甄,全身徹底癱軟,跌坐於地;上官燕麵色大變之餘,不由大聲控訴,“皇上,您身為一國之君,怎能這樣公私不分,冷君柔胡來,你不阻止也罷,還給予鼓動,難道皇上忘了我們冷家堡?忘了淵哥哥是如何效力朝廷的?”
對上官燕的以下犯上,古煊懶得計較,冷冷睥睨她,狂妄地道,“冷睿淵?朕忘了說,冷睿淵同樣會受處置,柔兒想如何處置他,朕同樣百分之百地支持和協助!所有害過柔兒的人,都不可幸免。”
瞬時間,上官燕暴瞪雙眼,一臉死灰,當然,她是不會坐以待斃,眼見冷君柔休息夠了,又要準備折磨甄兒,不禁更加皺緊眉頭,腦子飛快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