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冷君柔休息夠了,準備繼續開工了,不過,這次她打算來真的,她要先給冷若甄刺一劍、兩劍,是時候給她們嚐嚐真正的痛,讓上官燕也嚐嚐骨肉受罪,甚至痛失骨肉是何等的痛徹心扉,是何等的肝腸寸斷。
手持利劍,她儼如一個複仇天使,大步走近冷若甄,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狼狽不堪的冷若甄,無半點憐憫與同情,有的隻是滔滔怒火,直想將眼下這個歹毒陰險的女人打下十八層地獄!
所以,她使勁咬著嘴唇,幾乎咬出了血,咬得她感覺很痛,從而憶起當年自己是何等的痛,這樣就能令她更有力量和狠勁去刺冷若甄。
不過,當她終下決心,朝冷若甄刺去時,上官燕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開李浩的製止,快速衝了過來,及時拉開冷若甄,還下意識地逃跑。
另一個人影,冷若蘭也擺脫掉護衛的劫持,跟著奔至上官燕與冷若甄身邊。
冷君柔見狀,不由更加痛恨,舉劍便追,很快追到她們的麵前,繼續刺冷若甄,不料千鈞一發之際,上官燕為救冷若甄,竟將冷若蘭拉來抵擋。
冷君柔一驚,下意識地收劍,可惜由於之前勢頭太猛,結果劍尖還是無法避免地插入了冷若蘭的胸口,鮮血即刻湧出。
出乎意料的一幕,不但震住了眾人,更震住了受傷的冷若蘭,突如其來的劇痛,令她俏臉唰唰轉白,然而,痛的不僅是傷口,還有內心,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上官燕,想不通自己的娘親為何會這麼做。不錯,為了救大姐,自己也不惜用盡全力甩開護衛的鉗製,但從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
迎著冷若蘭疑惑悲傷的眼神,上官燕沒半點愧疚或自責,回了一個冷瞥,似在說,算你命大,死不去。
剛好,拍門聲突然響起,是冷逸天的聲音。
在古煊的允許下,護衛去開門。
冷逸天先是為眼前的情景怔愣,當看到冷若蘭身中利劍鮮血狂流時,頓覺心膽俱裂,飛速奔至冷若蘭的身邊,“蘭兒你怎麼了,怎麼會受傷,誰弄的,是誰傷害你!”
說到最後,他不禁吼了出來。
見他如此緊張和急切,要是平時,冷若蘭必定很高興,然此刻,她整顆心被上官燕方才的舉動所占據,哀傷不解的眼眸仍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上官燕,悲切自語,“打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知道娘很疼大姐,大姐每做對一件事,娘就嗬嗬大笑,給予各種讚美;而我,卻從沒親口聽到娘說過任何有關讚美的話語,在娘親心目中,我永遠是個嬌蠻不懂事的丫頭,我以為,或許大姐真的很優秀,娘才疼她多一些,但我真的想不到,在娘親看來,大姐的命也比我的重要,為了救大姐,娘親不惜犧牲我的性命。”
頓時,冷逸天大約明白怎麼回事,也萬分悲憤和心疼,“蘭兒,別說,你受了傷,不宜說話。”
冷若蘭不理會,仍然牢牢盯著上官燕,繼續發出疑惑不解且難以接受的控訴,“娘,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你偏心大姐,我不介意,不埋怨,可我無法接受你為了救大姐而用我的身體來擋刀,我不接受!我也身為人母,同樣對善本和凝兒疼如骨髓,他們假如有難,我會很難過,很緊張,但絕不會用他們任何一個來代替,假如真的要犧牲一個,那麼,我會親自擋刀,我會親自擋刀!”
冷君柔聽到此,不覺也悲酸落淚,還有後悔自責,冷若蘭雖是冷睿淵和上官燕的女兒,可自己從沒想過要她的命。
印象裏,冷若蘭是個野蠻驕縱的女孩,不想短短幾年間,冷若蘭變化如此之多,興許,她本性如此,自己對她不了解,才誤會她近墨者黑。
看來,老天待上官燕還是不錯,盡管有冷若甄那樣蛇蠍心腸的女兒,卻也給了她冷若蘭這個好女兒,自己應該感到憤怒還是慶幸?憤怒上官燕的後代為何不全都是該死的惡魔,亦或慶幸天底下並非所有的壞人都繁殖壞人。
上官燕接下來的話,為冷君柔做出了決定,平衡了她內心擺動不定的天枰。
“不錯,假如你是我的女兒,我當然不會讓你死,我還會用命來保護你,可惜你不是,甄兒才是我的女兒,而你,隻是一個野種,一個賤人所生的孽種。”上官燕咬牙切齒地怒吼了出來。
這個羞辱,隱藏在心二十年,如今,她要說出來了,她要這個下賤的野種傷上加傷,要揭露冷睿淵那孬種的獸行,既然他再也無能保護自己,既然他自身難保,自己也就無需再裝,自己已經裝夠了!
果然,上官燕這話一出,大家無不震驚,有些人甚至認為上官燕在說謊,為了擺脫自責而胡扯。
上官燕不顧眾人紛紛投來的各種質疑目光,自顧往下說去,“二十年前,我和冷睿淵那孬種吵架,於是帶甄兒回京城,直至冷睿淵來認錯,還跟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惹我生氣,我才帶甄兒跟他回去。誰知一個月後,竟讓我發現,堡內有個賤奴才,趁我離開期間,在冷睿淵喝醉酒的情況下,勾引冷睿淵上床,還珠胎暗結!本來,我可以大吵大鬧,但我扮成很大度,因為我要讓冷睿淵為此事內疚一輩子!我將責任推在那賤人的頭上,趕她出堡。冷睿淵當時並不知曉賤人懷孕,信了賤人是為榮華富貴勾引他,於是接受了我的安排。”
聳人聽聞的揭露,讓大家嘩然。
“任何女人敢碰我上官燕的男人,下場隻有死路一條!不過,我有更好的懲罰,我非但要她的命,還要折磨她的女兒。當時我第二胎難產,不得不放棄胎兒,那賤人也剛好誕下孽種,我便命人送她歸西,把孽種抱回來,當是我親生。冷睿淵當時忙著擴建冷家堡,極少在家,便也不懷疑,何況,那孽種長得與他有幾分相似!”不堪往事重現出來,上官燕仿佛回到當下,氣不打一處來,盯著冷若蘭,恨不得將冷若蘭撕成碎片。
其實,當年就是因為出軌這件事,冷睿淵深感自責和愧疚,認為一切源頭是自己和她吵架引起,這也是後來從不跟她爭吵,且處處遷就隱忍她的重要原因之一。
大家持續震撼中,冷若蘭倒是笑了,一抹淒然的笑,她忽覺自己的心不再那麼痛,多年以來壓在心底的疑惑,總算解開了,即使付出的代價是如此之大,這一劍,就當做自己還給上官燕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
是的,自己不會再叫她娘親,因為,她根本不是自己的娘親;因為,沒有哪個娘親會如此狠心對待她的女兒;而自己,也不想有個這般心腸惡毒、壞事做盡的娘親。
冷君柔同樣被出乎意料的真相所震懾,呆愣一會後,不禁撲到冷若蘭身邊,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冷若蘭無半點責怪,回望冷君柔,眼裏反而多出一份歉意,曾經,自己因為受上官燕和大姐影響,對她萌生厭惡和排斥,多番出言不遜。原來,自己一直把壞人當好人,把好人當壞人,所以,自己更該感謝今日這一劍,讓自己看清楚什麼是真善美,什麼是假醜惡!
冷君柔似乎能讀懂冷若蘭的心事,後悔當中不禁多了一絲憐憫與心疼,多了一絲惺惺相惜,深一層來想,自己和冷若蘭在某種程度上很相像,都備受同一個人的傷害,因此,自己要保護她,看在同病相憐的份上,看在共同的敵人,看在那微妙的血緣關係上,自己要為她討回公道。
想罷,冷君柔站起身,深吸一口氣,將眼中的淚水硬是忍住,沉聲命令,“來人,給本宮拿下上官燕與冷若甄,押進大牢,等候處置!”
短短的一句話,卻讓眾人聽到了她的堅決和勢必,盡管不是發自古煊之口,可大家都知道,她的命令便是古煊的命令,李浩更是刻不容緩地照辦,帶領眾護衛,不久便順利拿下上官燕,還有冷若甄,一起押走,這次,他非常警惕和謹慎,再也不敢疏於防備。
冷君柔也事不宜遲地吩咐宮奴去宣太醫,自己接著先給冷若蘭把脈檢查,幸好,當時她沒想過一劍就要了冷若甄的命,那一劍也就沒刺中冷若蘭的要害,加上及時收勢,劍刺入不是太深,不至於有性命危險,當然,對一個嬌滴滴的女子來說傷勢還是頗為嚴重。
她讓冷逸天把冷若蘭抱到旁邊的榻上,在太醫抵達之前,她一直安慰和鼓勵冷若蘭,且不時地把脈檢查,好確定情況有沒有惡化。
蒼天保佑,大約一刻鍾後,太醫匆忙趕來,還有雅倫居士。
“師公,你來得正好,我妹妹受傷了,你快救她,務必要救她,嗯?”冷君柔不知不覺中對冷若蘭啟用了這個稱呼。
雅倫居士頓起困惑,“妹妹?”
“嗯!”冷君柔肯定地點了點頭,盡管冷睿淵不配當自己的爹爹,可冷若蘭和自己的血緣關係是鐵一般的事實,更何況,冷若蘭和自己在身世上是那麼的相似。
雅倫居士於是不再追問,開始救人,聯合另外兩名太醫,共同努力了一炷香功夫,把劍從冷若蘭身上拔出,為她清理包紮好傷口,且確定她沒有性命危險。
冷君柔總算如釋重負,考慮到冷若蘭不宜路途顛簸,便安排冷若蘭在宮中休養,冷逸天一直守在身邊,直到冷睿淵的出現。
似乎早已經清楚上官燕的為人和行徑,冷睿淵從冷逸天口中得知今天所發生的事後,竟很平靜,也無任何維護之言,震驚倒是有,為冷若蘭的身世感到震驚,也因此,他把對冷若蘭的親娘的愧疚轉移冷若蘭的身上,整個下午守在冷若蘭的身邊,哀傷的眼中盡是疼惜與嗬護之色。
傍晚時分,他先回去了,依然沒有提及到任何關於上官燕和冷若甄的事情。
由於家中有一雙兒女待照顧,得到冷君柔的再三保證,冷逸天也暫且離去,留冷若蘭繼續呆在宮中,托付給冷君柔。
自拔劍後,冷若蘭一直昏迷中,冷君柔呆到亥時(晚上九點鍾),見冷若蘭沒什麼異常,便交代曉蘭照顧,自己則回到寢宮。
古煊還在批改奏折,她先沐浴更衣,而後來到禦書房。
見到她,古煊立即拋下公務,拉她一起坐在寬闊舒適的龍椅上,先是摟著她,貪戀汲取著自她身上發出的沐浴後的香氣,而後,詢問冷若蘭的情況。
冷君柔如實作答,自然而然地想起白天的情況,想起各種各樣的事實和真相,不禁感慨萬千。
本來,今天召見上官燕的主要目的先是追查趙玉和小虎的下落,想不到上官燕會再次使計,以致自己怒從心起,順便報複了,還扯出這樣一個大陰謀。
當時得知冷若蘭的身世,自己覺得與她在某種程度上很相似,其實,冷若蘭比自己還可憐可悲。這些年來,自己一直知道仇人是誰,可憐的冷若蘭卻被蒙在鼓裏,認賊做母,假如不是今天的錯殺,冷若蘭恐怕永遠都不知道真相,還說不定,歹毒的上官燕將來被處置時會教唆她恨自己,與自己反目成仇。
至於冷若甄,雅倫居士後來給她檢查過,原來,那上官燕真的比蛇蠍還毒還狠,在茶水中下的藥竟是雙重毒藥,中毒者先會精神錯亂、瘋瘋癲癲,久而久之身體機能減退,提前衰老,最後痛苦身亡。
由此可見,今天的事還是值得慶幸,至於趙玉和小虎,古煊說得沒錯,都這麼多天過去了,也不急於一時,總之,自己定能讓上官燕把他們給送回來。
“柔兒,關於冷若甄真實身份的事,你確定要讓冷睿淵當場知道?”突然,古煊開口。
冷君柔回神,怔了下,應道,“當然,我們說好的,皇上為何突然這樣問,難道計劃無法進行嗎?”
“呃,不,當然不是!”古煊趕忙解答,先是安撫她別緊張,沉吟片刻,如實地道,“計劃沒問題,隻是,我忽然覺得那樣做對冷睿淵有點殘忍。”
今天下午,冷逸天已跟他稟明這幾年的情況和緣由,冷睿淵的所作所為幾乎全是上官燕所致,冷逸天還說,冷睿淵對上官燕的感情已經起了變化,而今天這件事,盡管冷睿淵表麵上不做任何表露,可他清楚,冷睿淵必定很受打擊,心裏一定很難過,故他不忍心再給冷睿淵一次更嚴重的打擊和創傷,不管他曾經有多壞,曾經令柔兒和她娘親過得很苦,但他終究是柔兒的親爹,彼此間的血緣關係抹滅不掉,再說,柔兒自小孤苦伶仃,渴望親人,他希望冷睿淵能好好地活著,給柔兒彌補遲來的父愛。
可惜,冷君柔並不這樣想,她永遠無法忘記娘親在世時所受的相思之苦;無法忘記娘親到死的那一刻依然念念不忘且渴望見到那個根本不會出現的負心漢;無法忘記上官燕對娘親鞭屍後冷睿淵是如何包庇上官燕;且無法忘記冷睿淵是如何為了冷若甄這個冒牌貨而一次次地傷害自己。
因而,她要冷睿淵後悔莫及,要他痛徹心扉,要他知道,這些年來他一直疼錯了人,愛錯了人;這些年來,他度過了一個怎樣可笑可悲的人生!
看著冷君柔那滿眼的悲憤與堅定,古煊心知無法改變她的主意,故隻能暗中對冷睿淵賜予“自求多福”四個字,然後,摟住冷君柔道,“這件事,就按原計劃進行,對了,要不要把真相告訴冷逸天,他清楚內情的話,說不定更能配合。”
“不,不可!”冷君柔連忙否決,在冷逸天心目中,冷睿淵始終占著重要地位,故她擔心,冷逸天要是事先得知整個計劃,為了不給冷睿淵打擊,恐怕會想方設法不讓冷睿淵出現現場。
古煊於是又作罷,看著她,抿唇微笑。
冷君柔忽然想起另一件件事,轉開話題,“煊,你還記得謝心怡嗎?”
古煊稍頓,頜首。
“我聽曉蘭說,她一直被關在冷宮裏,我想明天抽個時間去看看她,可以的話,安排她出宮。你上次跟我提過,當年被抱走的那個孩子,如今依然寄養在他爺爺家,我想讓謝心怡去那兒找他,有孩子寄托,她的下半生應該過得還不錯。”冷君柔說出自己的決定,俏臉一片悵然。
古煊為她的善良感歎之餘,提出一個難處,“可是……高洪泉不可能與她在一起。”
高洪泉,正是當年與謝心怡發生關係的暗衛,避免有家庭束縛,身為暗衛最基本的規定是必須終身不娶。
冷君柔理解地點了點頭,繼續說出自己的想法,“我並不是要高洪泉娶謝心怡,我隻是想讓謝心怡去找孩子,孩子由娘親帶大,總比雙親都不在好,是不?”
古煊想了想,也覺有理,對她的決定給予支持,發現時候也不早了,便結束話題,暫停公務,帶她離開禦書房,回寢宮去……
翌日,冷君柔用罷早膳,先是去看冷若蘭,見她還沒醒,便抓住時間去安排謝心怡的事。
用“夏雪”的身份進宮那會,擔心被發現而引致不必要的意外,她一直忍住沒去探望謝心怡,由此算來,距離上次來冷宮已有三年多。
不過,這兒的環境並沒多大變化,還是那麼的荒蕪,那麼的安靜,那麼的蒼涼。
謝心怡正在屋裏念經,見冷君柔出現,沉寂的眸子亮起一絲光,但隻是一瞬間。
像以前那樣,冷君柔先是打量她,看著她愈加憔悴蒼白的容顏,內心很是難受,聲音不禁起了哽咽,“謝心怡,你還好吧?”
謝心怡不語,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冷君柔想到時間不多,便直接說明來意,“對了,你想出宮嗎,我可以安排你出去。”
終於,謝心怡眸光又是一陣晃動,出宮?徹底地離開這兒嗎?可是,出宮做什麼呢?因為自己當年的犯錯,家人早被發配去邊疆,所以,自己還是留在這裏清靜。
不過,冷君柔接下來的問話,衝破了她心中的死寂。
“你還記得……當年那個小孩嗎?你分娩的那個孩子。他現在徽州,被一個好心人家收養,你想見他,想陪他一起長大的話,我可以幫你安排。”冷君柔遵照古煊的叮囑,沒有提及那個暗衛。
謝心怡兩眼瞠大著,身體禁不止地顫抖。
冷君柔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露出鼓勵的微笑,當年,因為謝心怡,自己才有機會進宮,才有機會結識古煊,與古煊相愛相隨,即便中間發生過很多不幸,但總算苦盡甘來,故此,自己還是得感謝謝心怡這個牽引人,自己應該幫助她。
“那個,真的……真的可以?”沉默了一會,謝心怡終遲疑地開口。
“嗯!你願意的話,我立刻安排,你很快便可以見到他。對了,聽說他已長得約有這麼高,這麼壯,很機靈,很善良。”冷君柔比劃著,瞧見謝心怡眼神不再死潭般的沉寂,心裏不覺也雀躍欣然起來。
結果如她所願,謝心怡答應了,含著淚水,帶著無限感激和崇敬,答應了!謝心怡還刻不容緩地提出想馬上出宮。
冷君柔略覺驚訝,但也同意,謝心怡住在冷宮本就沒多少物件,如今出遠門,故隻需帶足銀兩便可,冷君柔命人安排好馬車,準備了幾件換洗衣服和足夠的銀子,直接在冷宮門口,送謝心怡最後一程。
謝心怡換過衣服後,整個人精神了不少,雖然還是神色憔悴與落寞,不過跟在之前冷宮的情況相比,已經好很多,這大概就是心中充滿希望的緣故。
“皇上已經命人通知徽州那邊,你去到那兒,隻需說你是京城來的,是孩子他娘,他們會替你安排。”冷君柔輕聲相告,內心突然生起不舍。
謝心怡更是心潮翻滾不斷,她萬萬想不到自己還有這麼美好的一天,同樣深深凝望著冷君柔,她將一切感恩和激動,化成一句簡短而由衷的道謝與祝福,“君柔,謝謝你,祝你好人一生幸福!”
話畢,她轉身,上到車裏去,極力地從這分別的傷感中抽離。
冷君柔也再說一聲保重,看著謝心怡拉下簾子,看著馬車開始前進,慢慢地消失於自己的視線之外。
好一會,她才收回視線,對著冷宮門口留下深深一瞥,隨即也上轎,回養心殿。
冷若蘭已然醒來,期間從冷逸天的口中得知自己昨天昏迷後的情況,得知冷君柔委托雅倫居士診治自己時稱自己為妹妹,還順帶得知……冷君柔當年曾找過爹爹提及是爹爹的親生女兒。
盡管冷君柔的身世尚未得到證實,可冷若蘭私心裏選擇了相信,她滿眼感激地看著冷君柔,想叫出那個稱呼,卻又像是舌頭打結,不敢喊出口。
“你喜歡的話,以後可以叫我一聲柔姐姐。”冷君柔善解人意,體貼地替冷若蘭說了出來,昨天情況危急,她便也顧不得太多,在眾人麵前那樣稱呼冷若蘭,不過,她並不後悔。
“柔……姐姐,謝謝你!”冷若蘭總算喊出口,聲音略顯哽咽。
冷君柔側坐在她的身邊,握住她的手,甚是溫柔地輕拍,內心也異常澎湃和起伏,盡管很早就知冷若蘭與自己有著血緣上的關係,可她從未想過彼此會有相認相親的一天,原來,感覺是那麼的美好,那麼的令人感動。
姐妹兩人,就這樣彼此相望,靜靜感受著對方的愛,享受這遲來的溫馨與親情。
冷逸天佇立一旁,也默不作聲地看著她們,炯亮的黑眸同樣情意滿布,他為自己的妻子感到慶幸和高興,為自己感到一股輕鬆和欣慰,有冷君柔這個姐姐,將來即便自己有何意外,也不用擔心蘭兒沒人照顧,不用擔心一雙兒女沒人照顧。
接下來的幾日,冷若蘭都在宮中休養,正好碰上古煊剛恢複帝位,很多公務有待處理,冷君柔於是除了偶爾去安排遣送古揚那些嬪妃事宜,其餘時間幾乎都與冷若蘭在一起,也從中了解到冷若蘭的一些往事,不禁對上官燕更加痛恨。
這天,終於迎來了揭露醜聞的時刻。
根據計劃,由藍子軒易容成上官燕的老相好……在鹽城遇見的那個乞丐啟富,與李浩一起來到關押上官燕的牢房。
幾日不見,上官燕變化極大,之前的雍容華貴和盛氣淩人已褪去,如今在她身上看到的,是各種悲觀的神色,有落魄、有頹靡、有不甘、還有懊喪、失望與憤怒。
不過,當她看到藍子軒易容成的人,看到那張似曾陌生卻實則非常熟悉的麵孔,頓時起了重大的反應。
是的,易容後的藍子軒,輪廓和乞丐的很像,可表情神態等卻與乞丐迥然相反,整個人顯得神采飛揚,意氣風發。
他在心中暗自調整一下思緒,正式進入做戲,眼神故作深情,隱隱透著一絲驚訝、心疼與憐惜,緊盯著上官燕,剛毅的嘴唇輕輕顫動,數秒後,總算喊了出來,“燕兒,你是燕兒?你是……小姐?”
這呼喚聲一出,上官更是深深震撼,這麼熟悉的臉龐,氣質卻已決然不同,他真的是啟富?真的他嗎?可是,他怎麼知道自己被關在這裏,最主要的是,何以能進來?
大概是山窮水盡無路可逃的緣故,上官燕即便不斷地懷疑猜測,但結果還是不斷地自我說服,選擇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二十多年前對自己癡心著迷的看家護院林啟富。
故而,她不再猶豫,不再多慮,刻不容緩地邁動雙腳,撲近藍子軒,她手腳皆帶著重重的鐐銬,以致走得很慢很吃力,每一個動作,都引起一陣洪亮的鐵鏈聲。
“啟富?你真的是啟富?”她仰著頭,定定望著藍子軒,激動而欣喜,“對了,你是如何得知我在這兒,又如何進來的?”
藍子軒同樣目不轉睛,低沉的嗓音娓娓道出,“當年我離開冷家堡,心灰意冷,可我又很不甘心,我想你之所以嫌棄我,無非是因為我出身低,因為我沒有出息,故我發誓要出人頭地。我化名參軍,這些年來一直跟在廖將軍的手下,東征西討,保家衛國,漸漸便混出一官半職,這次協助皇上驅除南楚韃子,更是立了大功,受皇上賜封,官居三品大將軍。其實,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關注你,得知你冒犯皇後娘娘而被囚禁起來,我便鬥膽請示皇上,跟皇上苦苦哀求,總算被特許進來看你一麵。”
上官燕聽罷,恍然大悟,為“他”的輝煌人生感到驚歎和震撼之餘,毫不羞恥地昧著良心辯解出來,“啟富,我……我當年……當年並非嫌棄你……而是……而是……”
“小姐不用解釋,我都懂,小姐身份矜貴,當年能不嫌棄我,與我在一起,已算很難得,所以,我又豈會埋怨?要怪,隻能怪自己不懂投胎,出身低微,給不了小姐幸福。不過現在還好,我已不再是一事不成的下人,其實算起來,我還得感謝小姐,若非小姐把我趕走,我可能永遠都是一個小家奴,小護院!”
林啟富外表本來就不錯,不然當年也不會被上官燕相中,如今又經刻意修飾過,整個人更是瀟灑英挺,成熟穩重,加上這寬容大量的心腸,讓上官燕情不自禁地憶起昔日的種種,同時對比自己最近與冷睿淵之間的水火不容,心中猛覺很不是滋味,甚至後悔莫及。
“燕兒,我們的孩子呢?”驀地,藍子軒又道。
上官燕定一定神,不語。
“實不相瞞,我今天爭取來看你,除了忘不了你,還想知道我們的孩兒的情況,那個冷逸天,是不是我們的孩兒?”藍子軒繼續假扮真情,試探著。
上官燕無法再沉默,趕忙抖出真相,“當然不是,我們的孩兒是個女兒,她叫甄兒,對了,她也被皇後關起來,還有,她誤中毒藥,你……你快救她,快救救你的女兒!”
“甄兒?你說之前那個良妃娘娘?可……她不是你和冷睿淵共同養育的嗎?畢竟,冷睿淵那麼寵她那麼疼她。”藍子軒也即刻驚呼,七情上麵,誰都想不到,他演戲演得這麼好。
“不,當然不是!那蠢蛋隻是一個便宜父親,為了我,為了甄兒,當年我撒謊說甄兒是他的種,也幸虧我這麼說,不然他哪會處處為甄兒著想,為了甄兒什麼都願意做!所以,甄兒是你的骨肉,你不信的話,可以叫人給甄兒診查一下,你有肺病,甄兒也有,這種病是通過父親遺傳的,但冷睿淵沒有,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什麼?啟富,你快救甄兒吧,快救救我吧,我不想再在這裏呆下去,真的不想再過這種不見天日的日子了!”上官燕簡直無恥到家,對當年的醜事非但不感到羞愧,反而大言不慚。
“冷睿淵呢?你何不叫他來救你,他應該還不知道真相。”藍子軒繼續明知故問。
“他?別跟我提那個窩囊種了,我被關進來這麼久,他根本沒來看過我!哼,早知道他這麼沒用,當年我就不該選他,為了嫁給他,我還想方設法,壞事做盡,我……我……”上官燕越說越後悔,依然忘記對周圍的人掩蔽自己這副德性,也沒考慮一下眼前這個男人會否因此而嫌棄自己。
興許,在她心中,那股優越感仍穩健存在,潛意識裏認定啟富還會像當年那樣對她千依百順,言聽計從。
藍子軒也沒多說,轉到另一件要事,語氣依舊從容不迫,“對了,還有一件事,是我代皇上問你,你當時是不是在城北一所民院擄走一年輕婦女和小孩,她們是母子,分別叫趙玉和小虎,是皇後娘娘的人,你快說出她們在哪,興許我能憑此跟娘娘求情,把你和甄兒救出去。”
上官燕怔然,狐疑不覺再起。
“燕兒,過去的恩恩怨怨,不如就放下吧,你鬥不過皇後娘娘的,接下來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不是很好麼?”藍子軒繼續“苦口婆心”地勸解。
終於成功地又令上官燕放下防備,如實應答出來,“沒有,我也不知道她們的行蹤,當時我確是無意碰到‘夏雪’出宮,於是悄悄尾隨,看到她去探望那對母子,我便趕進宮中告訴甄兒,當我後來準備去抓她們問個清楚時,不料那兒已人去樓空,根本找不到她們的蹤跡。”
“你說真的?”
“都這個時候了,我還騙你做什麼!啟富,快,快想辦法救我們出去。”她說著,握住藍子軒的手。
藍子軒睨視著她,驀然,朝外麵喊了一聲,“皇上,娘娘!”
他話音剛落,兩個人影並肩而進,正是古煊和冷君柔。
上官燕見狀,先是愕然,但也不多想,繼續跟藍子軒懇求。
藍子軒厭惡地甩開她,伸手到耳際,輕輕撕下假臉皮,露出真麵目。
瞬時,上官燕全身僵硬,怎麼……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不是啟富,不是啟富!
“上官燕,你真夠惡心,女人當中算你最極品、最人渣,真是天怨人怒!”冷君柔忍不住批判出聲,滿眼鄙夷。
上官燕仍舊滿懷震驚,來回看著眼前幾人,漸漸地,清楚自己被甩了!
她惱羞成怒,恨不得殺死他們,然最後,還是暫且忍住,她知道,他們一定見過林啟富,她甚至癡心妄想,認為林啟富真的發憤圖強,變成了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於是厚顏無恥地問,“啟富呢?他現在哪?他是否依然對我心存怨恨,故不肯來見我?那你帶我去見他,我要跟他說明緣由,他定會原諒我,一定會救我的。”
見上官燕還是不知死活地做著白日夢,冷君柔既替她感到可悲,同時更是反感地想吐,思及正事,便也假裝與她談條件,“見他不是不可,不過,你得回答本宮一個問題,你真的沒有抓到趙玉和小虎?”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真的沒有,沒有!快,帶我去見啟富,我要見他,告訴他甄兒是他的女兒,我要他救我和甄兒出去。”
從上官燕的表情和眼神,冷君柔確定她沒說謊,同時也確定了一件事,當年易寒之所以識破自己的身世,是上官燕所至,與古揚無關。
“喂,你們還愣著作何,快帶我去見啟富,我要見他,馬上見他!”上官燕繼續吼叫,看來這幾天被關出毛病來了,竟敢沒大沒小,毫不客氣地對著大家嘶吼,好似那個林啟富並非一個“大將軍”,而是天下人都對其臣服的一國之君。
冷君柔懶得跟她計較,準備進入下一場好戲,嬌豔的紅唇噙著一抹冷笑,朝李浩點了點頭。
李浩領旨,與藍子軒一起押上官燕出去。
上官燕又是思覺失調,以為眾人怕了她,更加肆無忌憚,邊走邊嘮叨和責罵,將其尖酸刻薄和惡毒囂張的本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大家早就清楚她是怎樣的德行,見怪不怪,倒是隔壁牢房的兩個人,深深地被震撼到。
他們正是冷逸天與冷睿淵。
昨日,他們接到古煊的吩咐,說今天有件事情的真相給他們揭曉,他們領旨前來,想不到展現給他們的,竟是這樣一個真相。
冷逸天麵色哀切沉痛,冷睿淵則一臉呆滯,深受打擊,除此,他還受到另一件更大的打擊和震撼,因為,他恢複了某段記憶,想起某個他曾深深眷戀和鍾愛、卻被他遺忘了二十多年的可憐女子。
一幕接一幕的往事,像迅猛的洪水衝破他的腦門,不斷湧進他的腦裏,給他帶來漫無邊際的痛,還有哀傷、後悔、愧疚、發狂、絕望與崩潰。
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的殘酷,如此的可笑,而自己,竟是如此的可悲、可惡與可憐。
蒼天,我冷睿淵上輩子到底做錯了什麼?到底做了什麼十惡不赦之事,導致這一生,給我安排一個這樣的命運?世上那麼多人,為什麼偏偏是我?為什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猛然仰頭狂笑,淚水,卻不停地自他眼中迸出,連綿不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緊接著,他又大吼,又咆哮,又悲鳴。
各種各樣的聲音,在這狹小封閉的空間顯得異常響亮、刺耳,幾乎要衝破那厚厚的牆壁,衝上雲霄。
冷逸天看著,既感悲切哀愁,同時也格外擔憂和驚訝,師父的痛,屬預料當中,然而,他想不到會這般激烈,師父果然對上官燕愛得很深、很切,否則,不至於這樣吧?
尚未清楚實情的冷逸天,就這麼自個揣測,他想勸冷睿淵,卻又不知從何開始,直到看見冷睿淵出手錘牆發泄心中悲憤,他這才趕忙上前阻止,“師父,別,別這樣!”
冷睿淵不理會,繼續自殘。
冷逸天更加膽戰心慌,緊緊摟住冷睿淵,哭著控訴出來,“師父,請別再傷害自己,為了那樣一個女人,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你不是早就看清楚她了嗎?不是早就知道她是個壞人嗎?如今,多一個壞處而已,故你根本沒必要為這樣的人而自個傷害,她會受報應的,皇後娘娘一定不會放過她!”
皇後娘娘!
一聽這個稱號,冷睿淵眼前再次湧現出冷君柔的麵容,想起曾經與她的種種過節,想起自己是如何傷害她。
難怪她口口聲聲地說自己是負心漢,自己不得好死,會天打雷劈;她說的對,自己確實該下地獄!
想罷,冷睿淵更加愧悔萬分,痛哭流涕,“是的,她不會放過上官燕,不會放過我,她說得對,我拋妻棄女,不得好死,為了一個野種,我竟然傷了自己的親骨肉,一直以來,我都活在一個笑話當中,我冷睿淵是個笑話,是個蠢蛋,是個烏龜王八蛋,是這世上,最可悲最可憐的人,是我,是我!”
聽到此,冷逸天動作倏忽停下,呆若木雞。師父在說什麼?難道……難道師父恢複了記憶?記起了冷君柔和她娘親?冷君柔真的是……師父的女兒?
“逸天,笑我吧,快笑我吧,我這麼可笑,我太可笑了,我真可笑,哈哈哈哈哈……”
“師父,別這樣,來,我帶你出去,我們去看看壞人的下場,看她的報應。”冷逸天含著淚,突然攙扶起冷睿淵。
冷睿淵也不拒絕,依然深深陷在自己的悲痛絕望世界,對周遭的一切,再也沒有知覺……
另一邊廂,李浩和藍子軒押著上官燕走出牢房,停在監牢大門口的空地上。
上官燕終於得以見天日,心情高亢無比,一雙媚眼到處掃視,卻不見自己渴盼的那個人,不由又張口大罵,“啟富呢?不是說帶我去見啟富嗎?他在哪?啟富,啟富,我是燕兒,是你的燕兒小姐,你快出來……”
古煊擁著冷君柔緊跟在後,冷君柔先是離開古煊的身邊,走近上官燕,看著上官燕抓狂的樣子,眯著眼,冷冷地問,“怎麼,真的要看啟富?”
上官燕目光從四麵八方收回,轉為瞪著冷君柔,“快說,啟富在哪?”
冷君柔扯唇,伸出食指,先是定在上官燕的眼前,而後極其緩慢地移動。
上官燕很不耐煩,可眼珠子還是緊緊追隨冷君柔的手指而轉動,看到不遠處那個衣衫不整、殘舊襤褸的男人時,倏然呆住。
“看到了嗎?那就是林啟富,是你的啟富,他還真癡情,即便瘋了嘴裏仍念念不忘著他的燕兒小姐,念念不忘當年的風流豔事。”冷君柔故意把語調弄得怪裏怪氣,一副深深惋惜和悲歎狀。
上官燕繼續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個人影,然後,無法接受地吼,“不,他不是啟富,絕對不是,冷君柔,你快說,你到底把啟富藏在哪,快把他交出來!”
她咬牙切齒,凶殘怒瞪著冷君柔,可惜她手腳被鎖,根本動不了冷君柔。
冷君柔不理會,朝李浩打了一個眼色,李浩會意,把乞丐帶了過來。
冷君柔又是刻意裝成的古怪語氣,馬上對那乞丐道,“林啟富,你不是找上官燕嗎?她來了,她想著你呢,你快見見她吧。”
古煊一直陪在她的身邊,邊靜靜欣賞她對壞人的報複,邊時刻保護著她。
聽到冷君柔的話,乞丐原本呆滯的眼神竄起一絲光亮,抬頭,看向上官燕,一會,搖頭晃腦地否定,“不,她不是燕兒,她不是小姐,不是,不是!”
瘋了這麼多年的他,記憶中隻是上官燕年輕的樣子,如今上官燕已步入中年,加上坐牢頹然落魄,與以前根本是天淵之別,難怪認不出來。
至於上官燕,徹底地震住了。瞧著乞丐的麵容輪廓,聽著乞丐的聲音,她儼如被雷電擊中。
剛才在牢裏,她過於希望被救,以致沒有多加注意藍子軒的嗓子,她想,時隔這麼多年,嗓子變得低沉也很正常,可事實上,真正的林啟富,聲音根本沒變到!
“上官燕,看吧,這就是你的情郎,你的奸夫,他瘋了,是你造成的,是你把他趕走,他受不住打擊,胡思亂想,於是瘋了。”冷君柔再度做聲,難得的冷嘲熱諷,是的,這輩子她幾乎從沒對人用過這種語調這種心情,但如今,她感覺不到半點內疚,隻因眼前這個毒婦應得如此。
先叫李浩把乞丐帶開,冷君柔繼續幸災樂禍,“不僅你的情郎瘋了,你最愛的女兒,最引以為傲的女兒也瘋了,也是你造成的,她喝了你下的毒藥,精神錯亂,瘋瘋癲癲,不久將來,她還會死去,難受痛苦地死去!”
說罷,她回頭,吩咐侍衛把冷若甄也押過來。
經過這幾天的牢獄之災和病痛折磨,冷若甄變化更大,披頭散發,麵容枯槁,神色呆滯,不過,她保留著原本的凶神惡煞,此刻嘴裏反複喊著一個字:殺殺殺!
上官燕仿佛再次遭到五雷轟頂,這……這真的是自己最寶貝的女兒?是自己那最美麗的女兒嗎?不,她不是甄兒,絕對不是!肯定是冷君柔那賤人為了刺激自己,隨便找個瘋子來冒充。
可惜,盡管上官燕多不想承認,在聽到冷若甄發出的聲音後,不得不死心;更令她崩潰絕望的是,冷若甄忽然從護衛那拔出一把短劍,狠狠揪住她的領子,使勁地朝她刺殺過來。
胸口霎時一陣麻痛,看著直插胸膛上的利劍,上官燕像是墮入了萬丈深淵。
冷若甄繼續目露凶光,揮劍朝她猛刺,且不停怒罵,“冷君柔你這賤人,憑什麼樣樣比我好,我要殺死你,殺死你,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變成這樣,殺,殺,殺……”
一刀接一刀,不斷刺向上官燕的身體,鮮血狂流。
無盡的痛,痛醒了上官燕,這才曉得求生,奈何手腳皆被大大的鐵鏈鎖住,她根本無法還手,連逃跑的能力也沒有,故她隻能叫,忍著劇痛淒厲喊叫,“甄兒,快住手,別打,是我,是娘親,是娘親啊!”
精神錯亂的冷若甄哪裏會聽,繼續把她當成冷君柔,麵容猙獰,“噢,你被抓進牢房了?活該,誰讓你跟本宮爭跟本宮搶!不過你放心,本宮不會讓你痛苦太久,本宮送你歸西,你可要感謝本宮呢,想到自己就可以擺脫了,是不是很高興,很激動,對了,你求本宮吧,跪本宮吧,說不定將來本宮還能給你燒點元寶蠟燭,不然啊,本宮讓你在那邊餓死,讓你冷死,讓你被人欺負……”
“不,甄兒,我是娘親,真的是娘親,冷君柔那賤人在那,她在那邊,你快去刺她,刺死她!”上官燕痛得麵容扭曲,眼淚都給逼出來了,身體不停抽搐。
可惜,冷若甄反而刺得更用力,“賤人,想騙我?看我不懲罰你個賤人,懲罰你這謊話連篇的賤貨!”
“沒有,我沒騙你,甄兒,我真的是娘親,曾經為了你,娘親什麼都願意做。你也說,這世上,娘親最好,最值得你愛戴。”上官燕已經淚流滿麵。
終於,冷若甄停下,皺起眉頭,瞪著上官燕,然而隻是一會,便又開始刺殺,“哼,怕死鬼,為了逃生竟然認做我娘,不過我告訴你,就算你是她又怎樣,本宮照樣送她歸西,誰讓她給本宮找個身份低賤的爹,讓本宮什麼都比冷君柔那賤人差,所以,她同樣該死,更該死,你們都得死,殺,殺……”
上官燕麵如死灰,無法再叫,隨著冷若甄越來越凶殘,她兩眼漸漸睜大,呼吸急促,最後,徹底斷了氣。
殘破不堪、渾身是血的身軀朝地麵栽,兩隻眼睛依然死死地睜大著,死不瞑目,死不甘心。她生性凶殘,喜歡用藥害人,結果,連女兒也被她的藥給弄瘋,還精神錯亂把她當成別人,親手結果了她。
這會,侍衛才上前抓住冷若甄,把冷若甄架走,冷若甄依然不知自己親手殺死了親娘,嘴裏繼續喊打喊殺,然後又痛苦大叫。
其實,冷君柔安排冷若甄出來,目的隻是為了讓上官燕看看她種的苦果,讓上官燕後悔莫及,根本料不到冷若甄會突然發狂,手刃上官燕。
盡管事情出乎意料,冷君柔卻並沒命人阻止,而是在古煊的保護下,繼續解氣地看著這出好戲。上官燕罪該萬死,那就順便讓她親眼看看,她萬般疼愛的女兒是如何“報答”她。
娘,你看到了嗎?紫晴,你也看到了嗎?還有孩兒們,你們都看到了嗎?惡人有惡報,壞人得到報應了!我總算,沒辜負你們;總算,為你們討回了公道;你們在天之靈,安息吧,安息吧!
冷君柔仰首,望著碧空萬裏的天空,美麗的水眸凝滿淚水,是高興欣慰之淚。
一會,她忽覺背後有股異樣,便下意識地回頭,剛好對上一雙炙熱的眸瞳,那裏麵,充滿愧疚、自責、哀傷,還有疼愛。
她先是怔了怔,似乎想到了什麼,但沒給反應,而是視如無睹地收回視線,對古煊道,“煊,我想回去了。”
古煊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她的身上,在她回頭與冷睿淵四目相對時,他也看到了,不過他沒說什麼,隻對李浩交代幾句,擁住她,擺駕回寢宮去。
上官燕的事總算告一段落,冷君柔繼續將冷若甄關押在牢中,讓她自食其果,任其自行滅亡,痛苦地滅亡。
而容太妃,自知大勢已去,為易寒的死深受打擊,加上當時打鬥時留下的重大內傷,於兩天前在監牢吐血身亡。
至於痛徹心扉的冷睿淵,整天活在回憶和懺悔當中,他已辭去朝廷的職務,把整個冷家軍交給冷逸天,自己則關在房裏,體會各種悔恨各種悲傷各種痛苦,任憑多少人勸解都再無生活鬥誌,隻想遠赴黃泉追隨夏豔芝,導致日漸消瘦,身體越來越差。
冷若蘭經常進宮,偶爾還會帶上一雙兒女,一是為了與冷君柔相聚,二是想勸冷君柔原諒冷睿淵。
像今天,她又神色哀傷地懇求著冷君柔,“柔姐姐,假如你去一下,說不定爹會好起來,爹之所以心灰意冷,一來因為你娘,二是得不到你的原諒。你就去看看吧,若蘭求你了,柔姐姐……”
可惜,冷君柔鐵石心腸,無動於衷,繼續逗弄著冷若蘭的一雙兒女,仿佛聽不到冷若蘭的話。
不久,古煊下朝歸來,身後還跟著冷逸天、藍子軒與李浩。
他們看到冷若蘭愁眉苦臉、不知所措的樣子,即刻清楚發生什麼事,冷逸天先是擁住冷若蘭,給予安慰,藍子軒則直接勸解冷君柔,就連古煊也忍不住哄了兩句。
奈何結果和以往一樣,冷君柔聞而不聽,她還抱起冷若蘭的小女兒,準備避開,“凝兒,姨娘帶你出去曬太陽,吸收一下新鮮的空氣,這樣對你的成長會很好的。”
她若無旁人地出去了,留下一屋子的人唉聲歎氣,麵麵相覷,稍後,古煊等人也離開正殿,去禦書房商議國事。
是夜,安寧靜謐,夜涼如水,璀璨的夜明珠把它柔和明亮的光輝灑滿房間各個角落。
冷君柔盤膝坐在床中央,低首靜靜注視著抓在手中的翡翠玉鐲,腦海閃現出冷睿淵的樣子,耳邊回響的,是冷若蘭三番五次的懇求與眾人的勸解,一會直到古煊進來,她迅速收起玉鐲,塞到枕頭底。
古煊高大的身軀先是頓了頓,隨即走過去。
冷君柔也已經下床,強顏歡笑,“公務都忙完了?”
說著,她開始為他寬衣解帶。
古煊輕聲嗯了一下,沉吟數秒,忽然道,“柔兒,我打算明天早朝後,跟眾人宣布重新冊封你的後位。”
冷君柔忙碌的手猛地一停,問道,“政務上的事,你都處理妥當了?”
“嗯,差不多了。你說過到時隻需冊封,不想再去祭祖和遊城,我與禮部商量過,他們保證隻需幾日便能籌備好,我將日子選在五天後,下個月的初三。”
“行!”冷君柔又是淡淡應了一句,繼續為古煊褪下外袍,然後隨他一起上床。
“柔兒,你似乎不是很開心?我以為,你至少給我一個擁抱或熱吻。”古煊皺起劍眉,突然抱怨出聲。
冷君柔瞧著,不禁給他一個沒好氣的瞪視,神色轉向嚴肅,遲疑地問,“煊,你還記得……當初與郭將軍的協議嗎?”
古煊怔了怔,也收起玩味的表情。
“你恢複帝位已很多天,打算何時實現那個承諾?”冷君柔繼續道,其實,她心裏根本不希望他去“兌現”那個合約。
古煊再沉吟數秒,擁住她,“這件事,我會盡快安排,來,我們先休息。”
冷君柔躺下之後,還是忍不住問,“你打算怎麼安排?”
“你覺得呢?”古煊忍不住反問,不排除想懲罰一下這個小東西,當時竟然背著自己去和郭將軍達成這樣的協議。
不過,見她俏臉陡然黯下,整個人不知所措,他便不忍心再讓她難過,連忙又安撫道,“好了,我們別理這事,放心交給我吧,我會安排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這輩子,古煊隻愛一個女人,那就是冷君柔;古煊的後宮隻有一個女人,那就是他非常非常深愛的妻子……孝端皇後。”
會嗎?還會嗎?可是,郭穎潔怎麼辦?那個蕙質蘭心、溫柔癡情的女孩,自己又何其忍心讓她傷心和難過!然而,假如自己實現她的願望,自己便會傷心與難過,而且將來說不定還逃不過後宮爾虞我詐、明爭暗鬥的恒古定律。
“柔兒,你似乎在懷疑朕的能力?難道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古煊再一次表露抱怨,伸手在她緊蹙的眉心輕輕摩挲。
冷君柔抬頭,與他咫尺相望,她當然記得彼此間的約定,在其他方麵她會果斷地相信他,可這方麵……畢竟,形勢不容樂觀。
古煊也不再做聲,摟住她,不停地吻她,而她,竟然反被動為主動,吻他。
“柔兒……”他一聲低吟,透著強忍的欲望。
看著他痛苦的模樣,冷君柔忍俊不住,撲哧笑了出來,將原本曖昧旖旎的氛圍活生生地衝走。
古煊也不強求,本來他剛才吻她,就是為了給她定心丸,為了讓她心情好轉,如今心願達到,自是滿足。
故結果便是,他自個熄滅欲火,摟著她,一起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古煊在早朝結束前,當眾提出要恢複冷君柔的後位,選在五日後冊封。
文武百官皆頜首讚同,不過,早朝結束後,郭尚儀來覲見。
古煊隱約明白郭尚儀是為何而來,可並不主動開口,而是等郭尚儀來提。
果然,郭尚儀經過一輪猶豫與躊躇,小心翼翼地說明來意,“皇上冊封皇後娘娘,此乃可喜可賀之大事,臣有個請求,希望皇上給娘娘冊封之後,也能選個吉日,讓小女進宮服侍皇上?”
古煊沉默依舊,眸色複雜地看著郭尚儀。
郭尚儀往下說,“皇上請放心,小女雖然很仰慕皇上,卻也自知身份,絕不會與皇後娘娘爭寵,一切會以皇後娘娘為主,不會給後宮帶來任何麻煩。”
古煊再沉吟了一會,總算做聲,嗓音平靜毫無波瀾,“下午寅時,你叫人送郭穎潔到宮中,朕要和她談談。”
“皇上……”
古煊抬了抬手,“至於朕要和她談什麼,你暫且不用管,等談過了,她應該會跟你說。”
郭尚儀心中忐忑,困惑不已,奈何古煊已那樣開口,他也不便多問,隻能遵旨。
當日下午,在養心殿大院的亭子內,古煊會見郭穎潔。
郭穎潔第一次進宮,又是麵見古煊,打扮得尤其隆重和得體。一襲淺綠色長裙,裙擺密密麻麻地繡著一排海水雲圖,胸前是淡黃色的錦緞裹胸,身子輕輕移動長裙散開,舉手投足如風拂揚柳般婀娜多姿。淡掃娥眉眼含春,麵似芙蓉眉如柳,朱唇不點而紅,腮邊兩縷發絲隨風輕拂,更添增幾分誘人的風情。
如此絕色佳人,可惜古煊毫無感覺,一雙銳利的鷹眸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直截了當地說出今天見麵的主題。
郭穎潔聽罷,滿懷希望化成水,一時大受刺激,不禁駁斥出來,“常言道,君無戲言,皇上這不是在出爾反爾嗎?”
古煊並不因她的無禮而感到不悅,繼續麵無表情地道,“對郭將軍的要求,朕從沒答應過,朕當時的答複,正是拒絕。”
“可皇後娘娘和我爹達成協議。”
“不錯,朕因為不想逆皇後的意,才一直不說,但那不代表朕答允了。”
逆皇後的意!
他竟然用這樣的字眼!他是九五至尊,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對皇後娘娘卻甘願自貶身份。
“當然,看在皇後的份上,你想留在宮中也未嚐不可,頭銜的話,朕會給你,可前提是,你能忍受獨守閨房,朕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朕絕不會踏入你的寢宮半步,不管你身體抱恙甚至性命垂危,朕都不會出現。”古煊語氣漸漸變得冷硬起來。
郭穎潔更是悲傷哀痛,惱羞成怒,心中很是不甘,“是嗎?臣女可不信。”
“不信?那你大可試試看。”古煊也拔高聲音,說得更加狠絕與無情,“朕之所以這樣安排,是看在郭將軍對朕有恩,不想他的女兒被困在這高高的宮闈中孤獨一生,若然你不領情,朕也不會再費口舌。”
郭穎潔不理,突然質問,“臣女鬥膽,皇上當真保證會愛皇後娘娘一生一世?當真能夠忍受一生隻有皇後娘娘一個女人?皇後娘娘如今確實年輕貌美,可皇上應該知道,紅顏再美,終有逝去的一天,皇後娘娘也不例外,再過十年,二十年,好,甚至三十年,皇後娘娘風華不再,無法服侍皇上,皇上難道不會感到沉悶,不會覺得後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