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已臨近春節了,時斷時續的鞭炮聲在城市上空回響。街道兩旁擺上了鞭炮和對聯攤兒,不少大人帶著小孩子來到那裏,去挑選他們喜愛的年貨。傍晚的時候,無官一身輕的賈海珍同誌回到了家中。平心靜氣地和父母親一同吃了晚飯,飯後,又平靜地坐在父母親身邊陪著他們看電視。賈海珍的父母親開始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一直到晚間新聞播完,他們才覺出了與往常的不同。因為多少年來,他們的兒子沒有這麼平靜地和他們坐在一起享受這天倫之樂了。他不是加班開會,就是加班工作,或是做別的什麼事情,就沒有在家呆過一個完整的晚上,可今天是怎麼回事?是因為過年了嗎?這又不可能,因為根據以往的經驗,越是過年,他們的兒子就越是忙。賈海珍看到了父母親的疑問,就主動地向二老道出了剛剛發生在他身上的滄桑巨變。他仍是用那種平靜的語調講的。講完了結果,就又向二老講原因,還講了他的觀點、他的態度以及他對今後工作生活的打算。二位老人聽了以後,半天沒講話。過了一會兒,搞了半輩子工程技術工作的兩位老人,對他表示了極大的理解和支持。他們說,古人說,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隻要對得起黎民百姓,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並說,咱們家祖祖輩輩沒人當過官,也都活得好好的。你當不上官,是因為咱們家的墳頭沒那棵草。不當也罷,要沒那命,真要當上了,還不知道會出啥事哩。賈海珍同誌沒有料到,受了一輩子唯物主義教育搞了一輩子科學的兩位老人會說出這樣迷信的話來。他知道他們是在寬慰他、開導他。一會兒,父親又站起來,來到他的身邊,拍著他的肩膀說,放寬心,兒子,要當個男子漢。你做得對,不要灰心,你會有出息的。
“也許是因禍得福。在賈海珍同誌命運最為晦暗的時期,一個美麗而賢惠的女人走進了他的生活。她就是賈海珍同誌的辦公室主任歸莎莎。歸莎莎同誌在那個不眠之夜,給賈海珍同誌寫下了近萬言的情書,向他表達了長期埋藏在自己心底的那份愛。在第二天賈海珍同誌來上班時,她把那份沉甸甸的書信交給了她的賈書記。賈海珍同誌於當天夜裏,在自己家中,也向歸主任寫了封長信,向她道謝,並予以了拒絕。他的理由是,他不需要憐憫和同情,他會挺過來的,讓她放心。歸主任接到賈書記信的當天夜裏,又給賈書記鋪紙揮毫,一字一句告訴他,那並不是憐憫和同情,而是對他的愛,是人世間最為真摯最為寶貴的那份情愫。並說,他要是不接受,她就會終生不再嫁人。歸主任的真情打動了賈書記,也許是需要一種溫情和寄托,賈書記向歸主任拋出橄欖枝,接受了她的愛情。
“過去工作的時候,賈海珍同誌極力避免讓歸主任來自己的辦公室。現在他成了個平頭百姓,沒有顧慮了,於是他和歸主任在辦事處出雙入對。夜裏二人上公園,上歌舞廳,想去哪兒就去那兒,誰也不會來幹涉。當賈海珍同誌沉浸在愛情的溫柔裏時,他就想到,生活是個多麼神秘不可測的東西啊,一會兒它對你冷若冰霜,一會兒又對你眉開眼笑。也許這正是它的魅力之所在吧。
“剛剛對賈海珍同誌展開了笑顏的生活,突然又給了他一個神秘的怪臉。在正月十五元宵節的晚上,賈海珍同誌出了大事。當他和歸莎莎在人多如蟻的東方紅廣場上遊玩時,竟被一根細細的孔明燈的線頭給帶走了。”
2
“你說的是真的嗎,中尉哥哥?”
“當然是真的了。他上天的時候,我就像勸哥哥在甄德友先生身上一樣,也在他的身上哪。”
“啊呀!那更神奇了。勸哥哥的主人入了地,你的主人他上了天。你們都太有運氣了。我什麼時候也能交上這個好運呢?”
“好了,讓中尉講吧。他的故事好像剛剛開了個頭。”啟說。
“好吧,我繼續說。一切都是那麼神奇,神奇得令人難以置信。
“一個春節,賈海珍和歸莎莎兩個年輕人都沉浸在初戀的幸福之中。也許是年齡大了,也許是每天生活工作在一起,彼此之間太熟悉太了解了。所以,才短短的數日時間,他們就走過了別人也許要幾年才能走過的路程。一切都是那麼的默契,那麼的融洽,那麼的自然。就像人們形容的那樣,他們如魚得水,如膠似漆,心心相印,息息相通。有時他們都想到,假如沒有出現這樣的不測,他們也許就不會走到一起,因而就會錯過這一段美滿的姻緣,那對他們來講,該是個多大的遺憾。
“賈海珍和歸莎莎二人,除去必要的工作休息,他們幾乎每天都在一起。在春節放假的幾天裏,他們不是你在我家,就是我在你家,或是和朋友們戰友們在一起。真的像人們所說,無官一身輕,打開了名韁利鎖的賈海珍同誌,真正地感到了平民百姓生活中的那份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正月十五元宵節那天晚上,二人在賈海珍家吃過飯,一起來到了東方紅廣場遊玩。在那輪圓月的清輝中,一束束焰火在空中綻放燃燒。一束滅了,又一束躥了上去,再次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人們在為之歡呼雀躍。賈海珍不由感歎到,焰火又多像人的青春,惟有綻放,才有光彩。惟有光彩,生命才有意義。可他呢,綻放了嗎?他才剛剛開始,就被扼殺了。就像還沒有升空的焰火,在即將飛躍的那一刻,被掐斷引信,拋到了一邊。
“路邊,有人在放孔明燈,他們攜手走了過去。但見地上擺著個貨攤兒,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蹲在攤兒後邊在賣各種年貨。在那裏,最吸引人的,就是能點燃升空的孔明燈了。人們在爭相購買,買了,就在上麵寫上自己的名字和美好祝願,然後點上蠟燭,懷著憧憬的心情,將它放飛。眼看著它一點點地升高,飛向縹緲的天空,然後隨風飄向遠方。眾多的孔明燈在空中形成了一道亮麗而遊動的燈河,向遠方流動。
“心情一時黯淡的賈海珍對歸莎莎說,莎莎,咱們也來放飛一個吧。咱也在上麵寫上美好的祝願,但願它能為我們帶來好運。歸莎莎欣然同意。她拍著手說,太好了海珍,我們想到一起了。於是他們來到地攤兒跟前,蹲下身來,在那厚厚一摞的孔明燈裏精心挑選了一個。然後在大學生的指導下,小心翼翼地打開,在上麵工工整整地寫上祝辭和兩人的名字。一切都準備好了,他們點著了蠟燭。二人在相互推讓著,你讓我放,我讓你放。也許是賈海珍正需要那盞燈的祝福撫慰,他還是沒有拗過歸莎莎,那盞燈最終落到了他的手裏。那好吧,我就代我們二人來放飛吧。賈海珍雙手舉起了燈,就像在國旗班升國旗時那般地專注和虔誠。他仰望著那盞熠熠燃燒的燈,心中若有所思,口中念念有詞,黃黃的燈火照亮了他那孩子般童真的臉龐。
“就在放飛的刹那間,賈海珍對歸莎莎說,莎莎,要是它能把我也帶上去,那該有多好。
“那你要變得像羽毛一樣輕才行。”
“是的,我覺得我現在就像一根羽毛。
“是嗎?那你就上去吧。不過,可別忘了帶上我。歸莎莎嗬嗬笑著說。
“那我可上去了。賈海珍說。
“就在這時,歸莎莎和圍觀的人們發現,賈海珍的身體突然變得像一條將要吐絲的蠶,通明透亮起來。皎潔的月光下,他的身體突然變空了,就像那隻孔明燈一樣,成了一個紗罩。他一米八多的個頭,八九十公斤的體重,真的變成了一片輕盈的羽毛,在寒風中飄動。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孔明燈升空的同時,賈海珍的雙腳也離開了地麵,就要隨風而去。歸莎莎驚呆了,人們都驚呆了,他們誰會相信,一個大男人,竟能被一個小小的孔明燈帶動起來。可眼前的事情就在發生,賈海珍真的像一片羽毛,像電影裏的七仙女一樣,就要飄飄欲飛。在這一刹那間,歸莎莎突然清醒了過來。她大叫著,賈書記、賈海珍——叫已經不起作用了。於是,她就撲了過去,用盡平生氣力,去摟住了賈海珍的腿。可她拽不住。於是,她叫周圍的人,快來呀,快來幫幫我呀!海珍、海珍,你可不要嚇我呀!你趕快下來呀!人們朝她圍攏過來,競相去抱賈海珍的腿。可為時晚矣!賈海珍就像一個紙紮的人兒,周身發著通透的光,在綻放的焰火中,在寒風的吹拂下,越過人們的頭頂,越過樹梢,越過高樓,朝廣袤而縹緲的天空飄飛而去。
“這驚人的一幕,就發生在舊的世紀即將過去,新的世紀即將到來的當口。永遠定格在那個元宵節東方紅廣場上千萬人的眼中。
“我隨著賈海珍先生漸漸升高,廣場上的人逐漸變成了一個個小木偶,那些繽紛的禮花,在我們的腳下成了一朵朵明明滅滅的小蘑菇。那天,我記得清清楚楚,是刮著西北風,因而我們升天以後,就隨著眾多的孔明燈向東南飛去。人們啊,再見了!歸主任啊,再見了!N市啊,再見了!廣場成了個小火柴盒,城市成了堆積木。漸漸地,我們看不到了那座城市,地上的輪廓模糊起來。我們完全被月亮的清輝擁抱著,被那個發光體吸引著,迎著它飛去。
“我隨著我的主人賈海珍先生在天空中無聲地飛翔。那般地神奇,那般地不可思議。剛才勸哥哥描述的飛翔的感覺,我可謂感同身受。過去,我多少次夢想著有那麼一天,能夠脫離開地球的引力,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隨心所欲地飛翔。可今天,我們做到了。雖然我們還得借助風力,借助那盞燈的帶領,可我們終於離開了地球,來到了人人向往的太空。啊!那種感覺真的是用語言難以表達出來。
“賈海珍先生仍然高高地擎著那盞燈,他那隻手托得太久了,有些發困了,因而就換了另隻手。換下來的那隻臂膊垂下來,貼著身體,手腕則向後勾起,同側的腿也蜷曲著,與那隻手相呼應著。另一隻腿腳則直直地繃著,和那高擎的手臂形成一條有力的直線。頭仍高高地仰起,因而賈海珍先生的飛姿顯得十分瀟灑。那瀟灑的飛姿在靛藍色的夜幕上,形成了一個漂亮無比的造型。那盞燈依然發著耀眼的光,賈海珍先生仰望著它,就像正在哺乳的嬰兒,仰望著母親的臉,那樣地專注虔誠,那般地純真無瑕。
“漸漸地,我們升得更高了,這時,那些眾多的飛燈落到了我們的腳底下。它們有的像折了翅的烏鴉,開始發黑,進而緩慢地向下掉落。隻有我們這盞燈,依然那樣地明亮,那樣地充滿朝氣。我們飛出了燈的隊伍,孑然一身,在空中高傲地飛行。
“漸漸地,我們來到了月亮的身邊,隻見那棵桂樹枝枝杈杈地在上麵斜橫著。我們還看到了那座馳名中外的廣寒宮,見到了那個玉人兒嫦娥。此刻,她正抱著那隻心愛的玉兔,在那座用白色玉石雕砌成的宮殿門前婆娑起舞。啊呀!我多麼期望那盞燈能帶著我們主仆二人到那個冰輪上小憩片刻,讓我們親身感受一下異國他鄉的獨特風情,讓我零距離地觀望一番那位讓天下的男人們垂涎不已的美人兒。讓我看一看她的纖纖玉指,看一看她柔細的腰肢,看一看她朗星般的眼睛,看一看她那凝脂般的臉龐。讓我好好欣賞欣賞她那讓神仙也會駐足的舞蹈,好好聆聽聆聽連玉帝也會陶醉的音樂。真要那樣,今天,我可就更有啥對弟兄們講了。可是,事情的發展那樣令人遺憾,那盞燈並沒有按照我們的期望,向那瓊樓玉宇飛去,而是飛向了他方。又過了一會兒,那輪巨大的冰盤與我們擦肩而過,向後遁去。我們繼續升高,那些點點釘豆一樣的星星,就在我們的頭頂,幾乎伸手可及。這時,氣流改變了方向,我們隨著氣流折回頭,向慢慢偏西的月亮靠攏而去。
“我們追隨著月亮向西飛,可是它比我們飛得快得多,眼看著它朝西邊垂了下去。黑暗來臨了,星星多了起來。可我們沒有停止腳步,繼續向前飛行。
“後來,我們就看到了那個大火球,從我們的後方朝西邊滾過來。我們又置身於那片紅光之下。我們飛呀飛呀,不知飛了多長時間,終於,我們放慢了速度,開始下落。
“啊!我們又看見了那個我們生活過的地球,我們感覺到了它的引力在不斷加強,我們降落的速度也隨之更快了。
“我隨著我的主人賈海珍先生終於降落下來,他的腳踏在了一片廣袤的原野上麵。原野上開著不知名的小花,長著一蓬蓬不知名的野草,一些叫不出名的鳥兒在天空中飛翔。滿身疲憊的賈先生站在那片荒原上舉目四顧,我知道他是在尋找他的同類。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和我一樣,急於想知道我們身在何處,上哪兒能找到可以生存的環境。可結果很令他失望,目力所及,沒有見到一個可以滿足他的希望的人。賈先生又餓又累,他急需要補充一些能量。遠處有一個小山包,他就向那兒走去。他來到了山包頂上,用手搭起涼棚,向遠處瞭望。望了半天,仍一無所獲。他又饑又渴,渾身像散了架,他要再得不到補充,就支持不住了,這該怎麼辦呢?這時,賈先生想起了那具燈盞,它還在他的手中熠熠燃燒。賈先生找了塊幹淨地方坐下,對那個燈訴說了起來。他說,孔明燈啊孔明燈,你為什麼讓我離開我心愛的人兒,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呢?雖然我想避開人世的煩惱,去到一個世外桃源,但那僅僅是一個念頭,並不代表我願付諸行動。我也萬萬想不到你真的有如此的能量,要不然,我就不會向你默默地祈禱了。唉!我是多麼想我的歸莎莎呀,多麼想念我的爸爸媽媽呀,還多麼想念曾與我朝夕相處共同奮鬥的同事們呀!現在我才明白,我過去的想法都是多麼的荒唐和幼稚。雖然我遇到了些挫折,但在人生漫長的旅途中,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而且,我還要在那個跌倒的地方爬起來。要是離開了那裏,我連爬起來的機會都沒有了。這兒是什麼地方呢,茫茫荒原,連個人影也沒有。我想喝口水也沒有,想吃點東西也找不到。孔明燈呀孔明燈,現在我該怎麼辦呢?你要不是存心害我的話,就請你為我指出一條生路來吧。賈先生說到這裏,眼淚都下來了,他更加滿懷希冀地看著它。少頃,隻見那隻孔明燈朝他點了點頭,然後,就把頭偏向一方。賈先生不解地望著它,卻並不妨礙他條件反射似的站了起來。這時孔明燈固執地朝向一方,把賈先生手中的線扽得直直的,幾乎要扯斷似的。賈先生不由自主地朝著燈指引的方向走去。
“不知走了多少路程,當賈先生再也邁不出一步,他身上的水分就要徹底耗幹的時候,遠方終於出現了一座城市的輪廓。一抹灰色的樹叢,一塊塊積木一樣的高樓,幾條蜿蜒的道路通向那裏。路上也開始出現了人群,和一些車輛。這些人文環境的出現,無疑給賈先生增添了力量。他一瘸一拐地來到了大路上,企圖能找到點機會。
“過來了一些車輛,車裏的人朝他指指戳戳,發出些聽不懂的異腔怪調。他不停地向那些人招手,希望他們能夠停下來,帶上他,並回答他的疑問。可他們不停,車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指著他稀罕地說笑著。忽然,後麵響起了警笛聲。他扭頭一看,原來追上來一輛警車,風馳電掣來到他的身邊。一聲急刹車,警車停了下來,從車上跳下幾個人。他們身著西方古代的服裝,全副武裝,端著的槍口指著賈先生,口裏不知嘰咕著什麼,小心翼翼地步步逼過來。他們其中一個人把槍尖朝上一挑一挑的。賈先生明白是讓他扔掉手中的燈。那怎麼可能呢?它可以說就是我生命的依托,也是我將來回去的保證。要是扔掉它,還不如幹脆把我殺了算了。他沒有扔掉燈,卻把拽燈的手和沒拽燈的手都舉了起來。那些士兵包圍了他,一個人從他的手中把燈接了過去。然後押著他,走向那輛警車。
“正在這時,忽然,從城市的方向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鑼鼓聲。他們朝那裏看去,隻見有數不清的人朝這裏奔跑。他們穿著節日的盛裝,打著五顏六色的旗幟,歡呼著,在一個中年人的帶領下,向這裏奔跑。賈先生莫名其妙地看著那些人,那些當兵的也弄傻了,互相對視詢問著,又都搖搖頭。那些歡迎的人群走近了,來到了他們的身邊。另一個中年男子來到了賈先生的身邊,先朝他鞠了個躬,然後嗚裏哇啦地講了一通。講完了,向後退一步,一對少男少女來向他獻花。他莫名其妙地接過來。這時,那個頭領才過來,向他鄭重地說著什麼。隨後來了一輛高級轎車,大家簇擁著,把他護送上去,然後調過頭來,在歡快莊嚴的《迎賓曲》的音樂聲中,車子向城市的方向開去。賈先生向後邊看了一眼,那些當兵的還睜著大眼,張著大嘴在那裏愣著。
“被搞得暈頭轉向的賈先生坐在豪華的小汽車裏,在眾人的簇擁下,向城市的方向進發。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燈,就對車上那些陪伴自己的人反複訴說,又比劃了半天,他們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們指著後麵,賈先生順著他們的手指看去。隻見有人專門擎著那盞燈,像護衛著一件寶物一樣,坐在後麵的一輛車上,他才放了心。
“進到城市裏了,馬路兩旁到處是歡呼的人群和盛開的鮮花,滿耳是喧天的鑼鼓和口號聲。還有少女向他發來飛吻,他們打著標語,上麵用自己祖國的文字寫著:‘我愛你,賈海珍!’‘要嫁就嫁賈海珍!’他看到還有位老婦人,一邊揮舞著小旗,一邊不住地抹著眼淚。
“這是怎麼了?他們是不是搞錯了?一開始時他還這麼想,可過了一會兒,賈先生就身不由己了,他被那熱烈的場麵感染了,也就是說,他做了那些熱情群眾的俘虜。於是他就從車窗上向外揮手,謝謝,你們辛苦了!見到飛吻的少女,他也向她拋一個自己的熱吻。陪伴的人見到他這個表現,笑得更甜了。
“在一座氣派莊嚴的建築前,車子緩緩停了下來。一位衣著整齊、相貌威嚴、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從門口的高台上緩緩走下,來到他的車旁。有人為他打開了車門,他的腳踩在了柔軟的大紅地毯上麵,繼而就被一雙柔軟的大手握住。那人還把他摟住,在他的麵頰兩側親吻一番。然後,那人攜住他的手,一並走上高高的台階,進入了豪華的大廳。而他的身後,則響起了深沉而又高亢的禮炮聲。
“來到大廳,他隨著那位中年男子進入一個裝飾豪華的房間。在一對同樣豪華的沙發上與那位男子並排而坐。這時,一個侍從端過來一個盤子,上麵蒙著一塊白布。隨後又來了一位穿著白大褂戴著白手套醫生模樣的人,他看了一眼那位沙發上的男子,男子會意地對他笑著點了下頭。醫生掀開了白布,原來是一個針管。醫生拿起針管,對賈先生笑了笑,示意他捋上袖子。賈先生雖有些害怕,卻鬼使神差地捋起了袖子,把自己的胳膊送給了醫生。醫生把一管藥劑推進了他的血管,然後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