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鄉長的故事
1
“在我的一生中，跟過無數的主人，但細想起來，令我最愉快的還是跟著N市農業局孟局長的那一段時間。為什麼呢？因為在那段日子裏，我能經常聽到笑話，讓我感到愉快。人類現在把愉快當做生活的最高追求，受了他們的影響，我也逐漸地這麼認為。吃得再好，穿得再好，官當得再大，整天愁眉苦臉，悶悶不樂，還有什麼意思。你們說是不是？所以說，那段時間是最值得我回憶的時光。
“孟局長在N市農業局當副局長，但因為他分管各縣的農業，所以就經常到縣裏去指導工作。比如現代農業種植了、黃河灘區農業開發了、抗旱了、滅蟲了等等，幾乎每天都忙活在農田裏。有個縣分管農業的副縣長姓羅，很會說笑話。孟局長去了以後，除了工作之外，就是聽他說笑話了。在飯桌上，去農田的路上，坐在田埂上休息時，都是聽他說笑話的好時光。
“那一次，孟局長又到了縣裏，白天忙活了一天，到了傍晚吃飯的時候，孟局長就對羅縣長說，羅縣長，講個笑話吧，今天忙了一天，把我累壞了，講個笑話放鬆放鬆。
“羅縣長說了鄉長關於計劃生育的講話。說，鄉裏夜裏召開全鄉計劃生育大會，每個村都派了幾十個男女代表參加。鄉長在會上講道：
在下來調研的這幾天裏，我把全鄉的育齡婦女上上下下摸了個遍，發現了許多內幕。往上摸，有兩個突出問題。往下摸，有一堆毛——病。再往下，發現一個大漏洞。對兩個突出問題，要揪住不放。毛——病，要連根拔掉。漏洞嘛，要一竿子插到底。上環的問題，不能隻掛在嘴上。結紮嘛，不能光在幹部頭上開刀……
“緊接著，鄉長給大家講了一通關於近親不能結婚的道理。講完了，就向大家作一些提問，看都弄懂了沒有。問到了個老漢。老大爺，你說說為啥近親不能結婚？老漢吸了口旱煙，徐徐吐出，在那煙霧裏，他眯縫著眼看著鄉長，胸有成竹地回答：這道理我還不知道，那還不是自己人，下不去手。
“講完了近親不能結婚的道理，鄉長接著給大家講避孕知識。鄉長說：老鄉們，大家再堅持一下，我再給大家講一下避孕套的使用方法。鄉長取過來一隻避孕套，套到食指上做示範。看，就這樣子，套上去，套上去——大家看到了沒有？大家說，看到了。好，以後回去就這樣用。
“講完了避孕套的使用方法，鄉長說，大家堅持一下，我們再學一篇《人民日報》社論，是關係到農業豐產、農民增收、農村進步的大事，和咱們的利益息息相關，所以希望大家不要打盹兒，再堅持一下。鄉長就念《人民日報》社論，念完了，又講其重大意義。講完了，朝台下一看，隻剩下了一個人。就深有感觸地走下台來，走到那人的跟前，背著手彎下腰，問，人家都走了，你為啥還不走？那人舉起手中的鎖和鑰匙，說，鄉長，我等著鎖門哩，要不我也早走了。
“鄉長捫心自問，我講的太多了。可是，我講這麼多你們還不理解，要講少不是才不行哩。我的鄉親們啊！
“雖然鄉長講了很多計劃生育的道理，還做了示範，可是過了一段時間，還是有不少人懷了孕。鄉長就到村裏去搞調查，找到那些男的，問他們是怎麼搞的，說我不是在會上做過示範嗎，怎麼還是懷上了？男的說，我們就是按你說的戴上了，不知道是咋回事。是不是你講的不對啊。你們給我說說是怎麼戴的。男的就把套戴到了手指上。鄉長說對呀，就是這麼戴的。要說不應該啊，這是怎麼回事。問了半天，到最後才弄清楚，原來他們是戴在手指上和女人睡覺的。鄉長就把他們狠狠地批了一通。鄉長吼道，是要套到那個上麵，那個，知道嗎？！要是戴在手上，你永遠也不會避孕。知道了，知道了，你不早點說，要不就沒這回事了。可是，過了一段時間，不少女人還是懷了孕。這就奇了怪了。鄉長就把那些男人們又叫到鄉裏來查問。咋回事，你們說！都說戴了。戴了還會懷孕，我不相信，一定是你們在搗蛋。怎麼戴的，你們說說！他們說，一直戴上，沒法尿尿，就把前邊伸出來的頭剪掉了。鄉長說，誰讓你們一直戴了，是在和你們的娘兒們睡覺時候再戴。哦哦，知道了，你咋不早點說哩，早說不是沒這回事了。可是過了一段時間，不少同誌又懷上了。鄉長又把他們叫過來詢問。到底是怎麼搞的？原來是在‘關鍵’的時候，他們取了下來。他們還很有理，說，你不是說尿的時候取下來嗎？”
“其實他們是在軟抵硬抗，在和鄉長捉迷藏。”
“不是說上吊不解繩兒，喝藥不奪瓶兒，跳河不拉人兒，告狀不開門兒嗎？”
“是啊，你說這態度，有啥好法呢？”
“態度再不好也不能這樣做，太殘忍了。”
“我也聽說那些育齡婦女們可沒少受折騰。他們的丈夫埋怨說，俺老婆那今天鄉裏看，明天縣裏看，後天市裏看，再往後省裏來檢查，你們看的比我看的還多。”
“我還聽說，一個村裏為了完成結紮任務，把一個寡婦硬拉去做了手術，這不是對人的汙辱嗎？”
“是啊，太不把人當做人看了。”
“犧牲太大了！”
“若幹年後，看我們的後代們到那時，他們不知能不能體會得到老一代所付出的犧牲。不論是領導，還是群眾。”
“一定能的，一定。”
“也不知能不能體會到咱們說這些話的良苦用心。”
“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懂的。”
2
“下麵論到誰講了，主動點。”
“輪到我了，啟姐。我也想講個笑話，我看講笑話都挺受歡迎。我也非常同意前邊那位哥哥的觀點，說人類現在都在追求享樂。人類不是有句經典的話嗎？叫做笑比哭好。我覺得如有機會還是應該多樂樂，不必把生活處理得太沉重了。所以我給我自己起的名字就叫做樂樂。”
“這個名好，我以前一個主人家的女兒就叫做樂樂。”
“我也喜歡聽笑話——”
“我也喜歡聽，我們都喜歡聽。樂樂哥哥就快講，讓我們再好好地樂樂吧。”
“我講的這些笑話，也是從一個鄉長的口裏聽來的。那時，我的主人是一個機關的科長，他到黨校去學習，和一個鄉長同班，兩人還住在一個寢室。到了夜裏的時候，屋裏的幾個人都逗著鄉長講笑話。於是鄉長就把他平時積累的各種故事講給這些生活在城裏的人聽。有一個笑話叫做《日理萬機》。是這樣說的。說冬天的時候，幾個農村的老大爺坐在牆根兒曬太陽。他們一邊享受著陽光的溫暖，一邊聊天。他們說到了村裏的一個女子，說她長得如何如何俊俏。那眼珠子多麼地黑多麼地亮、皮膚多麼地白、多麼地嫩、那腰多麼地細、嗓音是多麼地甜等等。這時張大爺發話了。他說，再俊也俊不過李萬基。李大爺問李萬基是誰，你怎麼認識她？張大爺說是個漂亮女子，我不認識，可我知道她一定是個比仙女還要俊俏的女子。大家就問此話怎講。他說，她要不俊會有那麼多的領導日她。別的老頭聽了，都說這話有理，有那麼多的領導喜歡，那閨女肯定長得不會賴。可是話又說回來，那麼多的領導弄那一個，怎樣也弄不過來啊，可要把人家累死哩。有人就說，叫做李萬基的女子肯定不止一個。王大爺大發感慨，說好的東西都讓有權有錢人占住了，都苦寒咱這些老百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