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那些關係特別深的,除了呼機號,我還會把手機號留給她們。手機我倒是總帶在身上,但我一般是不開機的。這樣我就基本免去了電話幹擾,更主要的是躲開了那些熱戀中的女人用電話追蹤我。我一直以為我做得如此天衣無縫像唐心虹這樣的肯定對我深信不疑,可是有一天她還是讓我知道了她對我原來一直是疑心重重的。這還真讓我對她刮目相看,原來我的國色天香的美人還是一個心細如絲的敏感聰明的女人。那一天唐心虹以一種自艾自怨的神氣說:“我還以為你一顆心都在我身上,看來我是想錯了。你明知道我是一個眼睛裏不揉砂子的人,難道你就不擔心我們之間會出現什麼不好的結果嗎?”
我怎麼能不擔心呢?我當然擔心啦。我這不時時都小心謹慎,非常注意嗎?當時我一聽她的話,一顆心直往下掉,胸中空落落的。我趕緊向她解釋、獻好、懇求,苦口婆心,糾纏不已,最後還流出了眼淚。唐心虹終於相信了我的真誠,相信了我對她的一往情深。我們又和好如初。但是在那次做愛完畢,她流著淚對我說:“你別以為我真信你說的,你總是說的比唱的好聽。”那一刻我狀態特別好,有點恃才傲物,我拉著她的手,故意問她:“那你為什麼還跟我這麼好呢?”她不言聲,隻是嘩嘩地流淚。我一再追問她,同時親吻和撫摸她。最後她扛不過,回答我說:“我離不開你了,我隻有忍著你!”
我忘不了她那種既矜持又溫柔的樣子,使她本來就是優美無雙的容貌更添妖嬈與佼好。不是我說,這個時候的唐心虹真是美麗絕倫,而且有一種特殊的味道,使她區別於一般美女,並在一切美女之上。
我的生活就這樣被這些美麗可人的尤物肢解了。原來我還以為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取舍,慢慢地我發現除了取舍
還存在著一係列的適應。盡管這個生活方式是我自己確定的,但我並不總能充當主角,在這樣一種生活中,我發現我其實並沒有支配權。當然,我也不想要支配權,我隻想跟著感覺走,就像詩裏說的穿著雲的衣裳拉著夢的手,走哪算哪吧。
但是如果你認為我非常隨便那你就錯了。相反,我非常認真。我對待每一份家庭生活遠比那些每天按點回家、進門就做大爺的男人要認真盡心得多。我是把這當件事情來做的。我一直不明白許多男人都願意把工作當成自己的事業,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沒想到要把與他們生活關係密切得多的女人、家庭當作事業?這一點上我與一般男人想的做的也是有所不同的。我看過的一本書裏講到過,一個人從來沒有在任何女人心中紮下根,他就不可能與現實打成一片。我覺得這樣一個人的一輩子其實是挺可憐的。活到四十歲我是想開啦,我們不可能每人做成一件事業,但我們每人至少都可以去愛愛女人,否則女人也枉做女人太可憐了,是不是?所以我一看到那些臉無笑容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向往美好生活的細胞絲毫也不懂得愛毫無情趣情調就知道加班加點工作的男人心裏就好笑,我想沒準又是一個哪頭都沒落著好的人。
當然在女人方麵我也算不得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成功者。單從數量上說,我似乎是個大戶,但是我也一樣很難在女人心裏紮下根。跟書裏說的那個人不一樣的是我不能在某一個具體的女人心裏紮根,那樣絕對會給自己惹麻煩。
這樣的事情已經遇到過不止一次兩次了,而且每一次都非常傷腦筋。比如有一陣我和某女士過熱了一點,她就立即對我掏心掏肺,存折也拿出來了,值錢的東西放哪兒也告訴我了,連原來的孩子都要跟我姓。她那樣一鬧,把我也弄得挺衝動的,差點就在她家常駐不走了。這當然不行,得虧我後來及時清醒。但是這邊卻很難擺平,我隻要有一天不回家,再回去她就像一個真正的老婆那樣拉長了臉一聲不作,或者千脆把俊臉翻過去,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跟我找別扭,等著我賠禮道歉直到告饒,原諒不原諒還要看人家心情好不好。我知道她每一回確實都是有感而發,對我也是一片真心,但一片真心也該問問別人受得住受不住哇。後來我就煩了。你想我在外麵辛辛苦苦,也不是一個兩個要對付,都不是簡簡單單的關係,我有多大耐受力?她再這樣沒完沒了折磨我,我隻有一走了之。最後我負心地離開了她,像一個氣泡飛進了空氣之中,從她的生活裏消失得無影無蹤,至今沒再跟她見麵。還有一位,相對年紀較輕,但城府卻挺深。她跟我有了感覺之後,就提出一定要上我家去看看。我說我住在我媽那兒,家裏還有別的人,亂糟糟的沒什麼好看的。
可她就是不讓步。當時她那個勁頭也是一心想嫁我的,倒還不是為防我,想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什麼的,她還沒那麼成精。被她糾纏不過,我答應帶她回家。那天我把她領到我一位同事家,我正好替我同事把單位發的大米送回去。那家的媽耳背,挺客氣,還給我們做了頓飯吃。以前我去過兩三次,都是送單位分的東西,我進門就叫“媽”,她肯定也沒聽清,滿臉笑容地應著,一切就跟真的一樣。那女孩當然沒看出破綻。後來她逼著我跟她結婚,我隻好薄情寡義地跟她不辭而別了。特別有意思的是她找不到我之後,居然還能摸到我“家”裏,去問我那“媽”。我“媽”自然什麼也說不明白。我都調離那個單位了,有一次通電話我那位前女同事說起這件事,聽得我捧腹大笑。
有時我想,我的快樂大概很少有人體會得到,我的為難同樣大概很少有人體會得到。生活本身就是苦樂與共、甘苦自知的。我的這種生活更是如此。正因為它特殊,缺乏先例,所以它也顯得脆弱和不切實際。我的愛就像風一樣掠過我愛的女人,隨即也像風一樣地消失了。所以,有的時候我的心裏也是沉痛的,充滿憂傷。對那些我仍然喜歡著的女人,因為現實的原因我不得不迅速離開她們,就像沒有吃完的宴席,你不得不扔下,那種感覺是很不舒服的,而且,女人總是比宴席難讓人割舍得多。所以那種時候,我的心也是會淌血的。因此我深深地體會到,愛是一件不輕鬆的事。
9我是把愛情當事業的。這句話也許說大了。我確確實實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就像任何事業都值得永無止境地追求、摸索,對我來說這件事也是一樣。
我得說從愛情中,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從和女人的關係中及女人身上,我學到了很多東西。原來我覺得我的前妻冬梅身上存在著令人難以容忍的缺點,她簡直就是人類缺點的集大成者。可是後來我漸漸發覺,在我所愛的女人身上,分別存在著冬梅身上的種種缺點,某些缺點甚至被無數倍地放大了,成為一種不容忽視的缺陷,而且往往是我越愛的人身上的毛病越大。可是我卻沒有因為她們身上的缺點甚至缺陷想到要離開她們(即使我離開她們也是另有原因)。我學會了寬容。總是願意更多地看到她們身上的優點和長處,欣賞她們,並且以飽滿的情感保持著與她們的繼續往來。我發現這方麵我巳經自我訓練得越來越像一位單位的領導了,這也許得益於我以前曾做過團和工會的工作。
日常生活的確是瑣晬的,有時還非常的無聊和無奈,即使是圍繞愛情的日常生活同樣是瑣碎不堪的,同樣會使人焦頭爛額,心力交瘁。像我這樣一個令許多人佩服的情場老手,經曆過無數女人,應該漸人佳境、收放自如了吧,可是哪裏啊,我一樣在這種把人折磨得體無完膚的關係裏沉沉浮浮,有時不免還要嗆上幾口水。
在我看來,女人最要命的就是總想控製她愛的男人,恨不得他的眼睛就長在她一個人身上,恨不得他像個白癡一樣口舌不停地對她說著“我愛你”,恨不得在他身上拴根繩子,她能像牽著自己的貓狗一樣控製著他,讓他老老實實時時刻刻守在自己身邊。女人想要徹底占有對方,比我瘋狂得多。比如我特別喜愛的唐心虹,其實她也是一個特別難纏的女人。除了一心一意地依賴我,她也時時都想控製我。她的確說過一些聽上去很認命的話,但一轉臉還是要對我斤斤計較。她經常要我彙報什麼時間在哪裏或者去了哪裏,見了誰誰,等等。你知道我這種節外生枝的生活是經不住盤問的,對心愛的女人本質上我不願意撒謊,能支吾過去最好,但她非要問一個水落石出,就逼得我滿嘴謊言了。我淸楚撒謊是一念之差的事,很容易被戳穿,而且戳穿之後總是更尷尬,更難以收場。但畢竟許多時候撒謊比講真話容易蒙混過關,有的時候你不撒謊還真是過不去呢。誰也不是天生就愛撒謊的,撒謊實在是因為沒有更好的辦法。相信你也可能有類似的經驗。這種時候我總是狼狽不堪,精疲力竭,比跟她做十次愛還累。她的某種固執讓我覺得她很像冬梅,她也跟冬梅一樣時時懷疑我還有別的女人,連說話的口氣也一模一樣。
她說:“你這麼個情種不可能在外麵沒有點事,我早看出來了,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吧?”說完她就狡黠地望著我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你說我還能說什麼呢?我不舍得離開她,那就讓她說去吧。可是話說回來,如果她了解我的處境,站在我的角度,她就會知道我有多愛她了。
好在作為美女的唐心虹還有別的煩心事。從我認識她起,她就一直在為單位裏的一些事不開心。不知因為什麼,她跟她的頂頭上司總不對付,上班回來常常是一肚子氣。我常聽她抱怨,也弄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有一天我終於恍然大悟,原來她的頂頭上司也是個女人。我一下子理解了她日子不好過的全部原因。這種事情太普遍了,我們單位也有。不止一個女同事在我麵前有過類似的抱怨。既然到處都一樣,唐心虹那裏也就不會例外,誰讓她是一個那般水靈妖冶風情萬種什麼風頭都讓她搶光了的女人?
據唐心虹說她本來是一直忍著的,但自從有了我做她一切不順心事的忠實聽眾和撫慰者,她就不再忍了。連班都不正常去上了,跟我似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理由隻有一個,就是“不想去看她那張寡婦瞼”。那她頂頭上司還能容她?她每天按點上班到點下班那誰還盡找碴呢,現在她等於是授人以柄。唐心虹也絕,幹脆就主動下崗了。這就要我的好啦,唐心虹的閑功夫多了,纏著我的時候也更多了。她打傳呼追尋我的行蹤,我經常一走出某一座建築物就成了她的獵物。這些還都是次要的,如果想脫身,我還是有辦法的。關鍵是唐心虹不上班之後就要靠我來養,而且她是享受慣的,盡管不像李素素那麼鋪張講究,也絕不是省油的燈。每次去超市買東西,我推著一車的盒裝魚、袋裝肉、速凍水餃、鮮牛奶、礦泉水、可口可樂、薯片、巧克力加上洗發水、沐浴液、晚霜、日霜、防曬霜、牙裔、手紙、衛生巾,還有油鹽醬醋什麼的,我心裏真有點不堪重負。而到了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時裝精品店,當唐心虹要我為她買的那些可有可無、價錢貴得邪乎的情趣內衣付款時,我頓時就脊梁冒汗肚子隱隱作痛,渾身一陣一陣湧過快要虛脫的感覺。
我不知道唐心虹自己有沒有為生活焦慮過,我看她好像沒有,她還是那樣揮金如土,而且沒心沒肺。有的時候她簡直就把我當成大款了。有一次她對我說:“親愛的,你有沒有想過去新馬泰轉轉?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有機會到外國去度一次蜜月,當然最好是去巴黎。”
她說這話的時候我隻能置若罔聞。你想,如果我不是假裝聽不見,我又能怎樣?結婚和花大錢都是目前我做不到的,盡管她是個美人也不行。任何一種生活方式都有它自成一套的法則,我也不能破壞常規。——想想吧,其實我也很不容易,實際上也很身不由己嗬。我不敢說我的這種生活方式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我至少可以說為愛付出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為了全局我一樣需要經常性地犧牲自己的一部分欲望。尤其當你愛得太多,你很難麵麵俱到,你肯定會感到人不敷出。所以說,愛是需要能力的,包括能弄到大筆大筆金錢的能力。
盡管我跟這些女人們過的隻是感情生活而不是婚姻生活,但錢還真同樣不可或缺。前麵我說過,我這個人不是對錢非常看重,原來和冬梅的時候她願意怎麼花我都是由著她怎麼花的,所有的存款也都由她掌管。要說起來也有點兒不可思議,那會兒我還在學校做會計,但家裏有多少錢我還真不知道,我從不過問。和冬梅還不錯的時候有一天我們開玩笑,她問我如果遇到比我更好的人怎麼辦,我說:“假如他肯把所有存款都掛在你名下,那我就祝賀你唄!”結果,,她真找了別人了。隻不過她的運氣可沒那麼好。前兩個月我們在西單碰上,站在馬路邊上聊了會兒。她告訴我她已經結婚半年了,我當然得問問她過得好不好,關心關心嘛。她說好啊,但還是流露出那麼點兒欲說還休的意思。我非常敏感,立刻就捕捉住了她的情緒。
我說:“你就別扛著了,跟我還不說實話?”
她眼圈兒馬上就紅了,說:“我有的時候想想我也是作死。走到這一步,也不說別的了。別的跟他就那樣。就是家裏的錢全由他把著,我發了工資獎金都得交給他,連‘三八’節發的一百塊錢他也不放過。我要花再上他那兒去領。不交給他就跟你急呀,一天一天都沒好日子過!我是使慣錢的人,你知道的。原來大手大腳的時候你也從來沒查過我的賬。現在受這個罪,是我活該了。
冬梅很沉痛。我聽出來了,因為錢上的不如意,她活得也挺不如意。我能聽出來,她已經在後侮離開我跟那個人結婚了。那個人跟冬梅還是一個單位的,原來還是她的頭,現在不知還是不是了?冬梅那點收人那他還有不一清二楚的?連零頭恐怕都沒法藏著掖著點兒。冬梅真是可憐,她也真是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