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沒有詩和夢想,遠方是人生地不熟,遠方是彷徨和空寂。

錢來得不容易,陸苗輾轉換了好幾份工。

第一份工是餐館工,她負責點菜上菜;打烊後,負責打掃洗碗和幫忙新一備貨。

老板娘跟她得最多的話是“動作快一點”,一下來,她累得連抬胳膊的力氣都沒有,一沾枕頭就呼呼睡去。

住的地方條件很糟,五十平米的單人公寓,住了六個女生,全是和她一樣,年紀輕輕來外地打工的。

地方太,沒處放床,被單直接鋪在地板上,個人的空間也僅限於那床被單的大。陸苗的班早,她起床時要摸著黑,心翼翼的,一不注意就會踩到睡在旁邊的女生。

雖然那裏缺點和不便有很多,但是租金便宜。

餐館工做了幾周,同住的女生介紹她去幫忙串珠子。

耳環、手鏈、腳鏈、項鏈,形形色色的手工飾品,陸苗剛開始做的時候做得慢,幾就熟練了。串珠子是按量算錢,相比於餐館,不需要跑來跑去或者和顧客交流。

這個活陸苗隻做了一周,主要是身體沒法適應,她眼睛不舒服,手指節硬得彎曲都會疼痛。

後來她換了個住的地方,照樣是合住。一個廢舊車庫改造的地下室,比起單人公寓好的地方是,有床可睡。

冬的時候,又潮又冷,棉被硬得像一塊捂不熱的石頭。屋子裏常年有一股發黴的青苔的氣味,上鋪的女人抽煙,問陸苗要不要來一根。

即便是每個人都不容易的地方,仍舊存在鄙視鏈,床位在她對麵的女生給陸苗使了個眼色。她知道那是因為什麼,女人在不正經的場合上班。

“誰知道她有沒有病啊……”女人不在屋子的時候,她們背後議論:“整穿得那麼暴露,吞雲吐霧的,她抽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其實能是什麼,不過是尋常的廉價香煙。

陸苗接過了她遞來的煙,她沒抽過這種東西,吸一口就猛烈地咳了起來。

煙掐了喉嚨還是不舒服,她咳得眼淚都出來了,完全無法理解這種東西如何能替人排憂解難。

倒是因為這個契機,她跟女人相熟。

她介紹陸苗和她朋友一起擺攤賣衣服。

工作這件事大約是各有各的辛苦,沒有一行是容易的。遇到城管是常有的事,幾次鍛煉之後,看著風聲不對,陸苗便扛起沉重的編織袋,上氣不接下氣地跑路;挑三揀四的客人更是家常便飯,她和他費盡口舌,講了一個多時,最後他什麼也沒買。

做生意必然要笑臉迎人,陸苗講得嗓子沙啞,笑到臉僵。

收獲是,她終於攢下一點錢。

……

江皓月在市的海邊夜市找到陸苗。

她穿了一件有毛絨絨帽子的軍綠色羽絨服,曬黑了很多,看上去健康又有活力。

她的推車很新,塑料板用紅色貼紙歪歪扭扭貼了四個大字“鐵板豆腐”,旁邊用黑色油性筆寫著“和烤腸”。

賣吃的鐵板上,一半放烤腸,一半放豆腐。

鐵板豆腐的生意比較好,烤腸好像已經烤了很久,直至外皮烤焦,始終無人問津。

蹭著一盞昏黃的路燈,她低頭專心致誌地料理食物,翻麵的動作流暢,撒完孜然撒辣椒粉,一看食物的賣相就知道會十分入味。

有人路過,眼神掃過她的攤位,她會高聲招呼生意:“你好,鐵板豆腐三元,烤腸兩元。”

姑娘有一雙大眼睛,笑盈盈的,跟她對上眼神,路人也情不自禁地回以一個微笑。

“給我打包一份豆腐吧。”

她從貨籃中麻利地翻出打包盒:“要放辣椒、番茄醬,或者蔥花嗎?”

“嗯,多放點辣。”

“好咧,”打包好之後,又是一個笑臉:“你拿好啊。”

忙過生意好的那陣,陸苗搬了張塑料椅坐在攤位的後麵。

她身後是市的大海,眼前一條街,人來人往。攤販們為了吸引眼球使勁渾身解數,一條街閃耀著五色的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