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輯書人書事 11.2004年5月帶著畫家的眼光去寫——讀《畫荷的女人》
張巧慧的散文集《畫荷的女人》(中國戲劇出版社,2006年7月出版)讓我想起新時期文學畫廊中主要由女性散文所構成的那一道獨特的風景線,馬麗華筆下的西藏,素素的“獨語東北”,黃茵的小資情調等等,都曾引起過國內讀者廣泛的關注。張巧慧的文字雖還未達到她們那樣的影響力,但卻像是才露尖尖角的小荷,帶著獨特的芬芳,期待著人們去細細觀賞。
迄今為止,張巧慧發表的散文作品已有四十餘篇之多。作為一個業餘作者,這已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我們雖從未見過麵,但通過閱讀,卻似乎已經“認識”許久。這當然是由於她的散文所傳達的內涵、建構方式以及由此而顯現的創作的主體特征所給我的印象:首先是她的文章中無處不在的敏銳而又細膩的女性感覺,悲憫情懷;其次是她的教師身份和自幼學畫所帶來的作為一個細微觀察者所發現的豐富多彩的世界。
不知道張巧慧的畫究竟怎樣,但讀她的《學畫記》卻著實是一種享受。我猜想年輕人要是有幸讀到她的這一本書,說不定也會迷上美術。當然,她用了一點小小的技巧,比如開篇所說的“我不是一個有畫畫天賦的人”,其實是虛晃一槍。要不是自小就開始表現出美術方麵的才能,她也不會在那條路上走那麼遠。她並不是專搞文學創作的,但話要說回來,文學也罷,美術也罷,其間總有些許相通的東西,起碼是一種藝術的素養吧,讓她在散文創作上特別擅長於細致優美地描述視覺印象,猶如她筆下那“在接天的荷葉上娉婷地搖曳著,溫潤如玉、亭亭而立的荷花”,“仿佛為了一個找到她的人,為了一雙溫柔地注視她的目光,傾盡一生中所能準備的極致”,而那一朵白荷,“花托部是白的,慢慢帶上了微紅,像是一個少女穿著純白的新裙子,又不禁感到羞澀而臉紅,那抹紅越到花尖越濃,好似把所有的色彩都沉積在瓣尖,這麼純粹而熱烈的一點嫣紅”。一個畫荷的女人,我猜想她畫筆下的荷花不一定有如她文字所傳達出的那麼一種神韻和靈性吧?因此是不是可以這麼說:張巧慧的天賦,或許更適合寫散文。
幾篇校園生活筆記,也是值得仔細閱讀。《削幣恩難忘》裏的那一位曆史老師,那一種從心底噴湧出的愛國熱情和誓為學生負責到底的執著,足以令所有認真讀著他的人“忽然哽咽”。而《孩子別哭》,也必定會觸動人心當中的柔弱之處,讓悲憫溢滿情懷。《學畫記》洋洋灑灑,與其說是在狀寫自己那一段長長的學畫經曆,還不如說是在狀寫所經曆過的一個個老師形象、所走過的一個個場景以及對藝術的感悟。張巧慧有一顆溫潤而又特別易被感動的心,因而,出現在她筆下的無論是清正的老師、孤寂的老人還是窮苦的孩子,都會真切地表現出由衷的愛戴或同情或憐憫。那樣的文字看似平淡,卻自有一種打動人的力量。
張巧慧的不少散文寫於路上,她對於生活的熱情,也充分表現在她對旅途中所見所聞的強烈興趣上。
《一次關於雲南的旅行》,行文放鬆自如,結構獨特,讀之幾乎令人似疑是否出於同一作者之手,這可見她的散文寫作,猶如她作畫,國畫、油畫、水墨,可以同時擁有多種筆法。《千年烏鎮》《再訪天一閣》《五磊煙雨中》《秋到柿林村》《雁蕩秀色》《上林印象》諸篇,為我們提供的是一係列風物小景——張巧慧喜歡隨意地在人事或景色中停留,時時將感知的觸角徜徉於畫家、作家、遊客和思想者之間,並努力借助於畫麵來延伸自己的思緒。帶著畫家的眼光去寫,這可以說是張巧慧的長處,但也可能成為她的短處。通常寫散文的人,寫久了便往往會自覺地為追求風格化和個性化而對自己設限,無論是在題材選取和立意的價值取向上還是在敘述的形式上,都會構築起自己的表達空間。這當然會比較容易引起讀者的關注:“哦,這是那個畫家的散文!”但同時也可能束縛住自己的手腳,因而亦需注意努力去突破。願張巧慧的散文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