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輯書人書事 10.2004年9月黃港洲和他的軍旅散文
在寧波作家中,黃港洲是比較特別的一位。論經曆,他先是從軍,再是從政,而且將什麼都做得很執著,很到位,所以幾乎是“年年有進步”。論創作,他是先寫詩歌,後寫散文,至今已出版過《張愛萍與海軍》《海上漂著一片綠葉》《感悟名人》《蕩海集》等多部文集,同時還與人合作完成了一部長篇電視連續劇《中國大艦隊》,可稱得上是碩果累累。
讀他新近出版的這部《蕩海集》,我意識到港洲的成功,首先在於他對生活的那麼一種激情。有一段時間,我也曾非常欣賞職業散文家的作品——比如那一類從故紙堆中深挖出來的文化散文。但這類作品讀得多了就會發現那裏麵往往存在著一種不斷重複的套路,缺乏生趣。讀港洲的散文則不同。他是生機勃勃的,充滿活力的。海軍是他的出發地,也是他的老家——那可是個英雄輩出之地,港洲浸潤其間,深受感染,因而就不斷有動人的作品出現,這是可以理解的。但軍旅散文也並非不會陷入圖解英雄的流行套路,隻是港洲有一種軍旅作家的自覺,這種自覺讓他成功地跳離了窠臼,從而以飽滿的熱情和獨特的視角去觀察生活、選擇題材,通過生活中一則則生動的真實事例,抒寫出了作為軍人以及他們的家屬的一種既有別於普通百姓的、又極為具體可感的種種“人情大道理”。關於這一點,隻需讀一讀《紫楝花》《黑飄帶》《小島杜鵑紅》《天上有個海》《神秘的碧波深處》《勘測者之歌》等文章,就能感覺得到。它們的文字不長,但篇篇都寫得激情滿懷,令人過目難忘。港洲為文的另一特色是節製。作為隨軍記者,經常接觸部隊首長或者高層人物,興之所至,寫寫他們既是工作需要,也在情理之中,問題隻在於怎麼寫。讀收錄在本書中的《風浪越大越精神》《藍色記憶》《悼張愛萍將軍》諸篇,就能讓我們讀出他的這一種分寸感:冷靜客觀的敘述,詳略得當的剪裁,以及透過樸樸實實的文字所傳達出的那一種深深的敬意。他筆下的景致是具象可觸的,他深情地調動情感的熱量,使文字在他的筆下無比生動,從而讓你與他的呼吸和脈搏一起翕動。
港洲在本書的自序中坦言,他的散文創作隻是“一種不知不覺中自然產生的結果”,而且“這個結果一延續就到了現在”,並且“今後還一直會用這種文學形式來謳歌生命、謳歌世界”。他說的是大實話。而我從中所讀出的,則是他那一顆幾乎是與生俱來的文心。這一顆文心令他在上學讀書期間就開始寫詩、創作歌詞,在書桌下看大量的散文,並不時地讀讀寫寫,與散文結下了永久不解的緣分。這之後入海軍當了隨軍記者,更是在完成新聞采寫任務的同時苦心經營他的紀實散文,其作品不時登上《人民文學》《人民日報》等大報大刊。這不僅讓人見識到了作為軍旅作家的目力與功底,於他本人來說,更是一種肯定——因為他畢竟是半途出家,沒有受過文學的專門訓練。關於此點,如果我們進一步讀一讀收集在本書後半部分以“草堂揚波”為總題的那一輯散文,就可見識黃港洲那一顆文心了。《遠怡草堂記》《書趣》《讀書三悟》《雲間老人施蟄存》《一幅古畫》等等,猶如散落在沙海中的珍珠般的小文,讀後給人的感覺就不單單是圓潤可愛,更可見出作者為人為文的種種苦心了。試看《一幅古畫》,作者無意間得著一幅古畫,這於一般人來說,可能一看兩看之後束之高閣也就了事了。但到了港洲那裏則不然。為了考證那幅畫的作者,他遍查典籍甚至動用朋友關係,還去省圖書館查閱了一冊唯一存本的《八旗文經》,從而考訂題畫人如清代史學大家王鳴盛、著名畫家黃賓虹等人的生平以及與該畫作者的交往等。最後又赴京拜訪了當代書畫鑒賞大師啟功、徐邦達先生等等,一路寫來,讓人讀後不能不心生敬佩,敬佩他那一分非凡的執著與認真。
《蕩海集》的出版於黃港洲來說像是一種標誌,更像是一個小結。隨著他從部隊轉業來到地方,一切都得從頭開始。這也意味著將會有更高的成就等著他去奪取。我相信他會作出更大的努力,我也相信他會寫出更多更好的散文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