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醫暗自擦了擦額上的冷汗,走到已經被人扶到明朗令太監們抬來的軟榻上的柳品茹身邊。

沈太醫把了柳品茹的脈,又細細地觀察了一下,最後肯定地說:“回皇上,是中毒。”

“廢話,這用你說嗎?是中得什麼毒,從哪裏中得毒?”

賀華尊一聲冷哼,麵沉似水,沈太醫下得跪在地上,連忙道:“是,萬歲,容下臣慢慢細察。”

“還不快點動手,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誰也不準離開,朕要親自監察。”

堂堂宮內、還是在長公主舉辦的宴會之上,發生此等之事,叫他怎麼能容得。

賀華尊相信自己皇姐,毒絕對不是皇姐下的,皇姐要是想收拾掉柳品茹,還用下得什麼毒嗎?

當年在厲王府裏,就可以把柳品茹收拾掉了。

“這還用查什麼,這毒是在臨霞宮裏中的,還能跑出去臨霞宮裏的人去,挨個太監宮女的尋問,定能問出個結果。”

孟千芊強忍住心虛,在旁說道。

“查,定要是挨個查的,不隻是這臨霞宮!”

賀華尊不爽地瞟了孟千芊一眼,便衝著沈太醫一揮手,道:“查吧,都在這裏呢,那些食物酒水什麼的,都沒有動過。”

“是!”

得了皇上的命令,沈太醫連忙帶人著手,從餐桌上的東西一點點的排查起來。

這樣一查,就是從上午查到了中午,直至下午。

明朗也不動,她懷裏抱著小家夥賀潛淵。

“困了就睡一會兒!”

明朗疼愛地摸了摸賀潛淵的發額,輕聲道。

“不,不困,我不要人欺負姑姑。”

賀潛淵把頭埋到明朗的懷裏,小手臂繞過明朗的腰,把明朗緊緊地摟住。

“傻孩子,有你父皇在,有你姑父在,誰敢欺負我呢,你姑姑我啊,是堂堂大印的嫡長公主。”

明朗說完,若有似無地瞟了坐在對麵的孟千芊一眼,挑起的眼角,流露出一絲殺氣。

孟千芊心頭一顫,嚇得目光閃躲過去。

玄淩和玄冰早已經在玄墨的懷中,打起盹來。

父親的胸膛讓他們覺得安全,哪怕在別人眼裏玄墨是冷得可以結冰的冰人,但在兩個孩子的心裏,這是天下最溫暖的地方。

查到下午,快到晚間的時候,沈太醫帶著一眾太醫終於找到了毒源的所在。

“回皇上……”

因主子太多,沈太醫隻好麵對著皇上了回稟。

“說!”

賀華尊極有威嚴地抬了下眼。

“是,回皇上,毒源已經查出來了。”

沈太醫命身旁的兩個助手把查到的東西拿了過來,呈到皇上麵前。

皇上看了一眼這兩種東西……,凝眉問道:“兩種?”

“是的,任其中的一種,無論如何吃都不會中毒的,但要是這種東西合著吃,就是巨毒了。”

沈太醫特意把兩樣東西兌在了一起,果然起了強烈的反應,銀針紮進去後,立刻變成了黑色。

“這兩種東西是哪裏來的?”

賀華尊立時的眉眼直對著秦公公。

雖說臨霞宮的主人是明朗,但總管太監卻是秦公公,而賀華尊這滿肚子氣自不會與皇姐亂撒,倒黴的替罪羊就是秦公公了。

這在之前早有安排,秦公公聽到皇上叫他,並不著急,卻裝作惶恐樣,跪到皇上的麵前。

“回聖上,還請聖上明鑒,這兩種東西,前者是碧玉露,是這段時間皇後娘娘送到思暮宮裏,給小公主小王子們當隨口飲料喝的,至於那個小食點,那是厲王……厲王世子……帶進來的,給小公主小王子們當零食吃的,因近幾天小公主小王子被長公主殿下接回了臨霞宮,所以,這些東西也不送到了臨霞宮中來了。”

秦公公作實回答,一字沒有謊話。

“是嗎?朕的愛妻,朕的愛卿?”

賀華尊冷冽的目光從皇後孟千芊的身上掃到厲王世子孟千宇的身上。

嗬嗬,好啊好啊,都是姓孟的,這送東西送到一處去了,偏偏都是帶點料的……

“這……這怎麼能說到本宮的身上,好笑,本宮送的碧玉露,又不隻送了思暮宮,也送了別的宮啊,這碧玉露本就是宮中最常見的飲品,若是都能中毒,還不都死光了。”

孟千芊可不想這事這麼快就懷疑到她的身上,幸好她之前早就有所準備,反言相譏著。

“皇後娘娘說得不錯,這碧玉露確實是宮中常見的飲品,但是這摻了寒江液的就罕見了吧。”

沈太醫說到此時,有些得意洋洋,畢竟那寒江液可不是誰都知道的,要不是他醫書讀得多,怕是就把這一點漏下去了。

“寒江液,那是什麼?”

賀華尊急切地尋問著沈太醫。

“回皇上,寒江液形似碧玉露,都有一股奶香,是一種巨毒,但這種巨毒是慢性毒藥,一般要吃個十年八年,才能起到毒死人的作用。”

沈太醫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指著另一個托般裏的小餐點說:“而那小餐點也與這碧玉露有異曲同工之效,其中摻著一味產自南疆的抹茶,也是巨毒之物,但都是慢性的,也要十年八年都才能發作。”

明朗暗自裏佩服沈太醫博學,這些非醫書正統記載的東西,沈太醫竟也清楚,不愧是太醫院的首座。

又聽著沈太醫繼續說道:“本是兩種慢性巨毒之物,不知怎麼碰到了一起,就產生了這麼大的毒性反應。”

孟千芊聽完沈太醫的話後,暗罵柳品茹頭發長見識短。

自己之前明明囑咐她,不要加入這種南疆的抹茶,加普通的大印產抹茶就已經足夠了,還不會引起人的懷疑。

這女人竟敢擅作主張,加了這種巨毒之物,怪不得會引起賀明朗的注意。

“噢,可我們明明都吃了,為什麼都沒有中毒,獨獨柳側妃中了毒呢?”

這兩樣東西擺在暖閣的宴席之上,自是參加宴席的人,都吃了的,怎麼偏偏會是柳品茹一個人中毒呢。

“這……,老臣隻能說這可能就是巧合吧,或許有人吃了點心,沒有喝碧玉露,或許有人喝了碧玉露,又恰巧沒有吃點心,還或許這兩樣都吃的人,吃的很少,至於柳側妃,誰知道她怎麼會貪這個嘴呢!”

沈太醫這最後一句話說得很有水平,婉轉地表達了他內心的懷疑,也給眾人提了一個醒。

他是宮裏的老太醫了,像這勾心鬥角之事,平日裏看得不少,怎麼能不懂一些呢。

“沈太醫說得對,這貪嘴之人,必有念嘴的道理。”

賀華尊聽到這裏,大概也都明白了,他望著孟千宇道:“想來孟愛卿給小公主小王爺帶這種吃食,必也不是孟愛卿自己做的吧?”

孟千宇聽到賀華尊叫他,恍如初醒,看了一眼躺在軟榻上,如死灰一般的柳品茹,又氣又恨,他真弄不懂這個女人,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怎麼竟起妖蛾子呢,這不是害人害己嗎?

厲王府上百口人,肯定不能與她背這個黑鍋的。

孟千宇雙拳一抱,行過禮後道:“那是自然,東西非臣下所做,乃是內子……品茹親手所做。”

孟千宇如實的回答,事到如今,他就算想袒護柳品茹,也是袒護不了的。

何況他還不想,是個人,做錯事,都是要受到懲罰的,所謂因果報應,理應如此。

往回說一句,若不是今天在長公主的宴席上發現了由他經手送來的東西有毒,而是等了十年八年後,小公主小王爺巨毒發作時,查到是他。

那死罪的就不隻他一個了。

死他不怕,他……隻是怕對不起明朗。

那是明朗的一雙兒女,自己也是心疼的啊。自己怎麼能看著他們毀滅在自己的手中呢。

“既然孟愛卿送來的食點不是愛卿親手做的,而是柳側妃所做,那麼朕很想問皇後一句了,你的碧玉露……又是何人所做呢,難道也是別人所做不成?”

今天這事要是弄不清楚,不能給他皇姐以及皇姐的一雙孩子還個公道,他這個皇上做得也就太憋屈了。

在自己如此嚴密的保護下,竟還有人能夠把如此巨毒帶到思暮宮去,想來若不是皇姐發現得及時,那對可愛的龍鳳胎不就被害了嗎?

每日裏貼著自己的身後,叫著自己舅舅的玄淩……,自己疼愛的小酒窩,自己怎麼能舍得,若是知道她出事,定會痛死的。

“這……這……,本宮堂堂皇後,怎麼可能親自釀什麼碧玉露,這事本宮定會查個清楚的,倒要看看是哪個狗奴才熊心豹子膽,敢往裏麵摻東西。”

孟千芊用著緩兵之計,憑著她皇後的身份周旋著。

她也相信明朗不會有確鑿證據的。

她一國之國母,若沒有實在證據,僅憑推理和捕風捉影,是絕對奈何不了她的。

現在關鍵的是柳品茹。

柳品茹必須死,一旦柳品茹清醒過來,把她們兩個曾經密謀的事招供出來,她就被動了。

“查,當然要查,這件事情必須查個清楚,朕要給受害者一個交待,給朕的臣民一個交待,給朕的天下一個交待。”

這事怎麼被賀華尊扯到‘臣民’、‘天下’這兩頂大帽子上的,孟千芊不在乎,她現在盼著的就是柳品茹快點死。

“好了,不管查什麼都是以後的事,現在還是請沈太醫快些救救本宮的嫂子吧。”

孟千芊繼續裝好人,那假麵具帶得明朗都替她害臊寒瘮,當年那個巧笑倩兮、一臉單純的人,真是死去多年了。

“沈太醫,這毒可有解?”

賀華尊也關心柳品茹的死活。

雖說這女人在食物中下了毒,罪該萬死,但她此時絕對沒有到該死的時候,該說的沒說該做的沒做該指認的沒有指認,她怎麼能死呢?

“無解!”

沈太醫懊惱地搖了搖頭。

他雖然認識這兩種毒藥,卻因為兩種都是稀世罕見的巨毒,一樣已經很頭疼了,何況是兩樣碰到了一起,這簡直就是閻王爺催命啊,誰能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