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葉13——宮廷篇
賀華尊攜著孟千芊,孟千宇攜著柳品茹,君臣四人前後進到明朗按排的這間暖閣時,看到的就是沉彩郡主抹眼淚,明朗懷裏摟著賀潛淵的場麵。
想細致地猜出發生了什麼事,肯定是猜不到的,但大麵上,誰都能一眼看出來的。
賀華尊微微一皺眉,他對這個綠眼睛的兒子,本來就不甚喜歡,對他那個逝去的母親更是厭惡,見他又在明朗張羅的宴會上惹了事,便有些不悅了。
與賀華尊並肩的孟千芊最先感到了賀華尊的不滿,冷笑著動了動嘴角,似乎慢不經心地說道:“這孩子又惹事了,他啊,還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
說完,還衝著正抹眼淚的沉彩郡主招手道:“彩兒過來,來母後這裏。”
平日裏也不見她對沉彩郡主有何禮遇,不過是大麵上過得去,在人前尊一聲‘母後’、‘孩兒’這類的稱呼罷了。
但今日不同,孟千芊要在賀華尊麵前秀一秀她這個慈母。
孟千芊與賀明朗不合這事,自小道消息,早已經傳遍整個後宮,瑜太妃自是聽說過。
瑜太妃是個聰明人,當然不想讓沉彩郡主摻進其中,深怕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可她的手還沒有拉住沉彩,沉彩便掙脫出去,奔著孟千芊跑過去了。
而在明朗這個角度裏,似乎是瑜太妃推了一把似的。
明朗的臉上,掛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來。
瑜太妃張口想要解釋,明朗衝她揮揮手,微斂笑容,仿若沒有看到沉彩已經撲進孟千芊的懷中一樣,捏起小巧玲瓏的酒杯,滿杯的君度,一飲而盡。
“母後,他……他欺負我。”
意外得到孟千芊支持的沉彩郡主,也不管以往和未來,隻想現下把被賀潛淵欺負,受的這口氣,討要回來。
“噢,小小年紀就學會欺負人了,還欺負女孩子,這長大了可怎麼得了,姐姐要是沒有時間教導,倒不如交給妹妹我……”
孟千芊不放過任何機會,想要把賀潛淵拿捏到她的手中,但賀明朗那裏又豈會放鬆。
“妹妹不必操心了,小孩子之間鬥兩句嘴也是難免的,吵吵鬧鬧,宮裏才顯得和氣,上升不到什麼管教不管教的,倒是沉彩,今年也有八歲了,你是該好好教導教導她,如何做個皇家的郡主了,不過是弟弟不餓不要她一口吃的罷了,多大點小事,就值得哭呢,本宮和皇上小時候,皇上不要的吃的,都是本宮吃,難道本宮要天天去找本宮的母後哭嗎?”
明朗輕描淡寫的一句,頂了回去,把孟千芊頂得立時無語,尷尬過後,正要反駁,卻聽賀華尊笑道。
“是啊,皇姐要是不提,華尊差一點忘記了,那時華尊最不愛吃甜食了,偏偏母後賞下來的都是甜味的,可不都是皇姐替我吃的。”
聽到明朗提起小時候的事,賀華尊也開心地應了起來。
“難為你還記得,哎,害我早早地脫了一批牙。”
幸好那時還小,還在換牙期,要不……後果不敢想象啊。
“誰讓皇姐溺愛我呢。”
一如以往,賀華尊在賀明朗麵前仍沒有用皇帝的特殊尊稱,直呼用了‘我’這個的字眼。
“還不是應該的,當姐姐的就要疼愛弟弟。”
明朗這話意有所指,說完還狠狠地瞟了站在孟千芊身邊的沉彩郡主一眼。
這孩子雖是自己部下的女兒,但與自己的親生侄兒比,別怪她說偏心這兩個字,而事實上也是這孩子在宮裏沾染了太多不該有的惡習。
為了生存,做一些情不自禁要做的事,這也無可厚非,但小小年紀就存有爭強好勝、謀害他人之心,實為不可取。
“皇姐說得是!”
賀華尊對這句感受頗深,要是沒有自家皇姐對他的疼愛,他也活不到如今。
這件由孩子們引起的小爭吵,也被姐弟兩個幾句對話帶了過去。
賀華尊雖是相攜著孟千芊來的,但走進暖閣後,卻沒有帶著孟千芊一起坐過去。
反而是無視玄墨敵視的目光,在明朗說完“當姐姐的就是要疼愛弟弟”這句話後,大刺刺地坐到了賀明朗的右側。
感受著玄墨涼嗖嗖的目光,在明朗的後麵,明朗看不到的地方還以玄墨一連串地白眼,還挑釁似地瞪了玄墨一下,似乎在說,想打架嗎?誰怕誰!有本事開吵!
這時候,玄墨倒顯得大度了,吞了一口涼氣,甩頭不理賀華尊,他可不想在自己最愛的小七麵前丟身份。
一方收了拳,另一方這拳就算打出去了,也像是打在棉花上了,沒有什麼力道。
被賀華尊甩了包袱的孟千芊,心有不滿,卻也不敢過多表現出現,此時,她要表現得大度雍榮才行。
最最主要的如果她此時流露出是當今皇上把她拋開的意思,那她的臉麵可真就一點都無了。
孟千芊聰明識相地沒有表現出一點不滿,在賀華尊落座到賀明朗的身旁後,拉著沉彩郡主,自動地落座在賀華尊的右側微下的地方。
雖也談不上喜歡沉彩郡主,但現在正是她做足母儀天下的樣子,自然不會忘記沉彩這張好牌。
孟千宇和柳品茹按君臣位,坐在了下垂首。
從進入這間暖閣開始,孟千宇的目光就在明朗的身上似有若無地掃來掃去。
他不敢正視明朗,他已經沒有了這樣的身份。
想想當初,他有的時候,竟不知道好好的珍惜,如今失去了,竟覺得如此的讓人留戀不舍。
“怎麼,還沒有看夠呢!”
柳品茹見孟千宇偷偷地癡望著坐在主位的賀明朗,心裏的邪火忍不住鼓了出來。
要不是這個女人的出現,打擾了她和孟千宇之間的感情,她又怎麼會落得現在這個境地。
雖說孟千宇直到現在也沒有立正妃,但誰不知道他是想把正妃的位置就那麼懸空放置著。
在厲王府裏,厲王世子爺的正妃隻有前……而說到這個前也不會想到她這個被貶為側的,隻會想到堂堂大印的嫡長公主。
現在,她和那個明朗留下的嫣紫平分秋色,孟千宇看不出偏誰向誰,但畢竟嫣紫為孟千宇生了一個兒子,而自己生的隻不過是個女兒罷了,總覺得是低了嫣紫一頭的。
所以,她越發地恨起明朗來。
“出門的時候不就告訴你,讓你少說話嗎?裝啞巴會死嗎?”
孟千宇說話毫不客氣,態度極其冷淡。
如果不是賀明朗宴請的時候,指名要讓他帶著柳品茹來的,他才不會讓柳品茹出門的。
他有時半夜睡不著的時候,還會捫心自問,他當初是多麼眼瞎才會看上柳品茹這個女人的呢?
還會覺得她聰明善良並且善解人意,大家閨秀的典範,自己的青梅竹馬。
經過這麼多年發生的事來,他越發覺得自己年少時有多傻了,就算自己的那個小妾春紅,似乎也比柳品茹看著正派吧。
好歹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麵害死他的兒子,但柳品茹就敢啊。
雖說那是自己並不喜歡的庶子,但畢竟是頂著他孟家的名頭,還流著他的血脈的孩子啊。
“哼!”
見孟千宇嗔怒了,柳品茹便不敢再說什麼了,嘴裏嘟囔著兩句,因聲音太小,孟千宇沒有聽清楚,也懶得和她多說,便又把頭扭了過去。
坐在正位的明朗並沒有在乎孟千宇與柳品茹這對夫妻的小矛盾,她掃望一下整個暖閣,展顏一笑。
“今天本宮宴請來的,都是咱們自己家裏的人,也就沒有那麼多禮節,沒有那麼多客套了,大家都隨意著。”
眼見著人都到齊了,明朗讓人先上了甜點和水果以及宮庭秘製的開胃小菜。
至於歌舞這類的,在座都是常在宮裏走的,怕是早就看膩煩了。
“既然姐姐這麼說了,妹妹也不客氣了,姐姐回來這麼久了,妹妹一直也沒有專門拜訪,也沒有給姐姐送什麼禮物過來,是妹妹的疏忽了,今日妹妹就借花獻佛,在姐姐辦的宴會上,彈上一曲,如何呢?”
柳品茹見明朗說完開場白後,暖閣內有了短暫的沉默,眾人的目光又都一致望向了明朗,心裏不爽,便搶先表白。
眾人在聽了柳品茹這一翻話後,都有些驚愣,連孟千宇也覍得十分不舒服,正想開口訓柳品茹幾句,卻聽明朗冷笑一聲,不急不慌地笑道:“柳側妃,說來你比本宮還要年少幾歲,怎麼記性卻越來越不好了呢?當年在厲王府的時候,本宮就說過,本宮沒有姐妹,本宮的母後生前隻生了本宮和皇上兩人,皇後叫我一聲姐姐還有情可緣,這聲姐姐,怎麼也輪不到柳側妃你啊!”
明朗毫不留情地把柳品茹訓了一頓,並且絲毫不避諱向眾人提起,當年厲王府的那一段。
這一翻話把柳品茹說得臉色慘白,氣得嘴唇幾乎都顫了起來,拳頭緊緊握起,柳肩微抖。
暖閣內一時比剛剛還要寂靜,掉根針都能聽得到。氣氛也顯得格外僵持。
正在大人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小孩子先開了口。
“爹,你聽……好像有什麼飛過!”
偎在玄墨懷裏的小公主玄淩,耐不住這份鴉雀無聲,小小的嬌聲嚷道,豎起的耳朵聽到了撲愣愣的聲響。
小公主的話音剛落,暖閣外麵又傳來了一聲烏鴉的叫聲。
誰也沒見玄墨使了什麼,隻覺得一股子陰風掃過,再抬頭看時,玄墨的手中已經抓著一隻渾身黑毛的烏鴉了。
“好醜的鳥!”
小公主搖了搖頭,她以前在鄉下曾見過這種鳥,還聽隔壁屋的四姨婆說,這鳥出現是凶兆的,“四姨婆說這種鳥不吉利。”
“是不吉利!”
玄墨四個字吐出口,手裏的鳥就不再是渾身黑毛,而是變成一塊焦炭,一股子糊味,滿暖閣都是了,“因為它太吵!”
玄墨說完,把被他變成烤炭的烏鴉扔到了暖閣正中的位置。
剛剛唯一說過話的柳品茹立時嚇得脖子一縮,心中剛剛升起的那絲羞辱明朗和玄墨的念頭瞬間消失。
柳品茹之前之所以要提議當眾彈琴,還姐姐妹妹地稱呼,不過是想借機一提明朗在厲王府的事。
女子二嫁,這並不是什麼光榮的事,哪怕是為了國家為了當朝,且還是在這同堂之上,兩嫁男子都在之時,不但可以達到羞辱的意思,還能掀起醋海生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