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查證,翠娘早逝的那個祖父是番邦人,來自於大金國下麵的附屬國,算是海外蠻荒之地,那裏人種雜交,什麼眼睛顏色的還有頭發顏色的都有。

翠娘未及成年便夭折的小姑姑就是隨了父親,綠眼睛的。

這事明朗小時還聽給賀華尊當奶娘的翠娘的祖母提起過呢。

如此這麼推來,小皇子隨了母親,綠眼睛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隻是那個時期非常了一些,自己又出了事,皇弟心情鬱悶,難免會牽怒,又加上有小人挑唆……但那也不應該把孩子……

凡事都應該調查清楚,才能做論斷,那必竟是賀華尊的第一個孩子啊。

還有這事謝公公怎麼沒有和自己提呢,那老頭子難道是活得歲數大了,真活糊塗了,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記了?

這若不是陸衝說起,自己還被蒙在鼓裏呢!

“小皇子呢……”

若是那孩子有什麼三長兩斷,自己定會愧疚難當的,‘她不殺伯仁、伯仁因她而死’這樣的事,是絕不能發生的。

“當時皇上是要賜死小皇子的,又是皇後娘娘提了建議,說是您還沒有安全回宮,此時在宮中犯了殺孽,不利於為您在太廟舉麼的祈福大典。”

皇後娘娘……孟千芊……當年那個扯著自己的衣袖,叫著自己‘嫂嫂’的人,原來在那麼早,就已經變得讓自己陌生得仿佛不認識了。

這宮中……果真是吃人的地方啊!

陸衝抬起的眼眸,映入了明朗悲淒的神色,一陣心痛,不忍相看,連忙又接著說:“皇上覺得皇後說得有理,便把小皇子扔進了冷宮中,自生自滅了。”

自生自滅?說什麼笑話,那是他們賀家的子孫,怎麼可能棄於冷宮不理呢?賀華尊這個當爹的糊塗啊。

孟千芊如此提議,定沒有安了好心,怕是……

“來人,擺駕冷宮!”

明朗不在思慮,不管有多少事、有多少內情,都得等她把那孩子接回來再說。

冷宮那哪裏是人呆的地方,且還是個孩子,算算年齡那孩子不過才六歲啊。

“美人師父且慢,美人師父怎麼就知道小皇子現在一定還活著呢?”

陸衝相攔了明朗一下,又恢複了進來時的嘻皮笑臉。

“你既然敢上我這裏來說,那還不說明那孩子定還活著。”

若是死人一個了,陸衝那麼聰明靈透的人,怎麼可能還來自己這裏提起,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為什麼隻有陸衝來說,別人呢……是不知還是不敢?

難道這短短五年間,這皇宮中的勢力皆已被孟千芊掌握了嗎?

“衝兒就知道什麼也瞞不住美人師父,美人師父不管何時何地何事都能料事如神……”

“快別拍馬屁了,為何隻你敢和我說,連陸尚書那麼直爽的人都不敢與我來提?”

明朗邊說邊由身邊的小丫環整理著衣衫,說起駕去冷宮,定是要去的。

“三年前,有一位大臣曾上言過,說皇子年幼,置在冷宮中,尚有不妥,又加皇上沒有子嗣所出,懇請皇上把皇子赫免出來,哪怕是庶人,置於別處教導,也比在冷宮中自生自滅要體現皇家風範,這大臣說得本沒有錯的,可惜皇上根本聽不進去,不但免了那大臣的官,還差一點誅了人家三族,自那以後,便沒有人敢再提,皇上有令,誰若敢再提,便是對皇上大不敬之罪,要誅九族的。”

陸衝毫不隱瞞地把這些事情說出後,明朗站起的身子微微一滯。

原來自己離去的這五年間,大印朝不隻都是向自己回來時別人與自己說的那般隻有欣欣向榮,而沒有齷齪陰暗啊。

原來在那繁華背後,還是陰謀不斷,白骨疊起……

“別人不敢說的,你怎麼就敢和本宮說?”

明朗凝神去看陸衝,陸衝笑道:“嗬嗬,誰讓衝兒是美人師父的嫡傳弟子呢,不管犯了什麼事,不是有美人師父你罩著嗎?”

看著陸衝越發不正經的俊臉,明朗沒有再說什麼。

她豈能不知這其中內情,別人不說,隻不過是怕說出來不但搏不到公主的開心,又觸了皇上和皇後的逆鱗,何況還是一個綠眼睛的小皇子,誰知是不是皇上的種呢?

謝公公這等知內情的老人不說,怕是也有所懷疑,誰讓在他們眼中,當年的翠娘是那麼一個爬上龍床的賤女人呢?

至於玄墨……

玄墨除了自己,關心過誰?怕是都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小孩子存在於世。

至於這宮中的人,哪個不是因為懼怕了皇後孟千芊……

哎,隻可憐那孩子,沒有了親娘,還要遭受這麼多的罪和磨難。

明朗要去冷宮,哪個敢攔,正好謝公公當執,聽明朗擺駕冷宮,便知道明朗所謂何事了。

對於這件事,謝公公的態度很明確,不多嘴也不阻止。

坐在鳳攆之中,陸衝瞄了一眼在前麵帶路的謝公公,對明朗說道:“這麼多年,其實也虧了謝公公,若不是謝公公暗地裏照顧了些,那孩子怕是早就死了。”

謝公公有些佝僂的背影,在下午的陽光中,略有透明,又有一層薄紗相隔,模模糊糊的隻是一個影像。

“謝公公是皇上的貼身公公,是十歲時伴過先皇,二十六歲被先皇賜給了皇上,這又是二十幾年過去了……”

明朗一聲歎息後,莞爾道:“你這麼說,為師怎麼能不知道,你定是也襯著來宮裏,和玄墨習武之時,照顧過那孩子吧,你為何不把這事告訴玄墨?”

“不瞞美人師父你說,師公與我,相識幾年間,所說的話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句,美人師父你玲瓏剔透、冰雪聰明,怎麼會找了師公這麼一個冷漠的男人,你知道師公這幾年為什麼一直往返於皇宮嗎,連教我武功都要在皇宮?”

這事明朗怎能不知,隻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當著晚輩說出,故意搖了搖頭。

“這五年間,他來皇宮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看著皇上,怕皇上找到了你,不給他消息,他除了教我武功,就是找皇上吵架了,這麼多年,都快成了宮中奇談了,隻要他一來,書勤殿裏定會是雞飛狗跳。”

陸衝沒有說的是,玄墨所謂的教他武功,其實根本就是玄墨他與侍衛打,讓他站在旁邊看著學而已。

或不是他天資陪穎,怕是現在也隻是會些皮毛功夫罷了。

“嗬嗬……”

明朗撫麵而笑,這些事,她怎能不知?

這事倒不似小皇子這事,沒有人和她提,反而是總有人說起,說來無非是為了討好她,間接討好皇上罷了。

之前明朗就說過,冷宮也是宮。叫做宮的,自然都有前殿後殿偏殿這種結構。明朗頂著公主的名頭,實際對皇宮並不熟,特別是冷宮。

隻記得宮記記載這處,是前三朝幽居一位廢後的地方。久而,便成了宮中固定關押犯過大錯的妃嬪之處。

除了之前為了良才人翠娘的事,來過一次冷宮,這個地方,她便再也沒有來過。

說來好笑,自己兩次踏足這裏,竟都是因為這同一個人。自己倒真是與這孩子有緣。

謝公公扣開了冷宮大門,執事的太監卻不放謝公公進去,當然,他也不敢得罪謝公公,誰不知道謝公公是這皇宮的總管大太監,雖說近幾年因為身體原因,不太管後宮的事了,但威信必竟還在這兒,而他仗著的是有皇後娘娘的撐腰。

明朗見這情況,麵色不動,拿出長公主的令牌,遞於了轎旁的小太監,又由小太監遞給了謝公公。

見了這長公主令牌,冷宮執事太監的臉色大變,衝著身後小太監使了一個眼色,那小太監悄悄地退了下去,這個舉動自然沒有逃過明朗的眼睛,令另外兩名小太監大開了冷宮大門,迎著明朗進來。

“小皇子呢?”

明朗開門見山地問完,執事太監連稱不知,隻說是他未接管之前,那小皇子就已經死掉了。

“你胡說,我前幾天還見過小皇子被你們奴役呢,那時還好好的,人怎麼會死?”

陸衝厲聲問完,那執事太監撲通一跪,再不說話了。

明朗來時就猜到執事太監會裝糊塗,這是誰的人,明朗早就知道,明朗也不深究。有的是人,就一間間的找。總之,這人這事是出不去冷宮的。

明朗一揮手,陸衝立刻明白,吩咐了十幾個太臨侍女,分幾批挨間搜了起來。

想起進入冷宮前,這執事太監向身後小太監遞的眼神,明朗心頭一震,這不是想要……

明朗坐不住了,以輕功快速邁過一間間殘破空蕩的屋殿,幾乎要走遍整個冷宮,也仍然沒有找到那個孩子。

明朗走得煩了,也是心急怕那孩子會真的出事,便停了腳步。緩緩閉上雙眸,凝息靜氣。

跟隨在一旁的冷宮執事太監不明白長公主此舉何意,猜測著長公主可能是動了氣,心裏害怕長公主會發雷霆之怒,額頭也見了冷汗,卻仍是硬撐著,不敢把那事說出來。說了可就是要掉腦袋的,盼著那兩個宮女趕緊把事處理完,他們幾個也就好交差了。

就在他心裏忐忑之時,明朗的眼睛瞬間睜開,然後以極快的身形向西側角大步走去。

執事太監心道一聲大事不好,小跑著去追明朗,想要攔下明朗,卻哪裏能攔得住。看著長公主柔弱之姿,誰想步子卻大得他根本跟不上。等他勉強要追到了,長公主已經推開那扇柴門。

“住手!”

明朗聲落人到,在那兩名宮女還沒有看清是誰來時,明朗已經從她們的手裏搶過了被白綢帶勒得幾乎暈迷、臉色已漸青紫的孩子。

那兩名宮女愕然驚訝,還未及反應,身後跟來的執事太監,已經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隨後緊跟來的謝公公,和陸衝聽到這邊有了動靜,也一起衝了進來。

“長公主殿下,奴才知罪,這一切都是皇帝萬歲吩咐的,奴才們隻是奉命行事啊……”

明朗不理腳下那三個不停磕動的人頭,隻靜靜地看著自己懷裏已經清醒過來的孩子。

那孩子長相七分肖似賀華尊,儼然活脫脫一個賀華尊的縮小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