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金枝玉葉2宮廷篇
明朗雖久不在宮中、久不在朝中,卻不代表著宮中朝中的事,她不知曉。這幾天也聽賀華尊和玄墨說了一些,再有謝公公貼身地念叨了不少,這又有了這麼一個寶貝徒弟陸衝,點滴不拉地向她彙報,想不知道得清楚怕是都不行。
朝中最近是太平了,隻是宮中不平啊,各宮的娘娘小主們,雙眼放狼光地盯在這皇宮惟一的男人大印帝賀華尊身上。
皇上大婚到現在五年,宮中娘娘除了大金國和親來的那位貴妃生了一個公主,竟無一所出,急壞了禮部那一幹人等。
明朗倒對這件事,不覺得有什麼,賀華尊還在青年,正值旺盛之期,想要有個兒子,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這有什麼可急得的,值得重視的反是這給賀華尊生兒子的人是誰?
縱使她長姐如母,她也不好真的就去摻管自己弟弟的床事啊,更別提哪天昭見哪個妃子了,當她這個大印的嫡公主是做什麼的,管遞送牌子的嬤嬤嗎?
陸衝見自己說完宮中朝中的事後,自己美人師父的臉上,顯了一絲不悅,便適時地閉了嘴。
他這也是沒有辦法,誰讓他有一個當著禮部尚書的祖父。
皇上一日無後,他那個祖父就寢食難安,總覺得愧對了先皇的信任,愧對了皇上這麼多年對他們陸家的恩寵。
要知道自己的祖父也是年過花甲的歲數了,操這樣的心……自己都替他累啊。
何況他拐來拐去,要說的這件事,就算祖父不天天提點,他也不敢瞞著明朗。
“衝兒,為師記得剛剛小太監通稟的時候,說你是兵部員外郎,這督促皇上選妃留後,似乎是……”
明朗微抬螓首,柳眉輕挑,她自是知道陸衝和陸方的關係,但陸衝是自己徒弟,雖說師徒名份長久接觸的時間卻短,但這並不能阻礙著他們師徒在心靈上的溝通。
衝兒今日來此,拜見自己肯定是出於真情,隻是這順便捎來的事,怕不隻是這隨意說來的那點事吧。
“嗬嗬,還是美人師父了解徒弟,這有關國家命運,皇家血脈的事,就算沒有祖父提點,徒弟也不敢忘記。”
陸衝嘻皮笑臉地湊到明朗的身邊,也不管明朗什麼表情,也不管別人會怎麼樣說,拉起明朗的手,搖了搖,略還有一絲孩童時的嬌嗔道:“徒兒知道師父最疼徒兒了,哪怕徒兒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因此而得罪了皇上,隻要有師父在,定能保徒兒平安,保徒兒的家人無恙的。”
聽陸衝如此說完,明朗眉頭顰顰,心中一動,倒是何樣的事,能讓陸衝這小人精向自己說出這樣的請求暗示來呢?
明朗當初在那種時候,既還有心情收陸衝為徒,定是非常滿意這個徒弟了,而滿意的前提條件是這孩子出身好、心思好、頭腦好,他今日有這話定是有因的。
“死小子,明知道師父心裏想什麼,你還蔸圈子,說吧,是哪裏又有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讓你這雙眼睛瞧見了?”
明朗抬指點在陸衝光潔的額頭上,假嗔道:“小小年紀,就精成這副樣子,等你到你祖父的年紀,可怎麼是好?誰能壓得住你?”
“不管徒弟到什麼時候,還不是美人師父你五指山裏的孫猴子啊,什麼時候也逃不出去。”
陸衝之前那半真半假的表情,在說這句話時,臉色肅然,一本正經,閃動著的黑眸裏,全是誠懇真摯的目光。
“你啊,就知道哄師父開心!”
陸衝對自己的那片真心,自己怎麼能不明白了。
這孩子啊,說來是自己的徒弟,自己卻半點武功沒有教到他,倒是玄墨這幾年在京城,替自己盡了些為師的義務,可就是當年街口陸衝被追殺時,投進自己懷裏的那個擁抱,這麼多年,陸衝都無法忘記。
別說是陸衝了,就連自己又如何不感上天給的這份恩啊!
“哪有,衝兒說得都是肺腑之言……”
聽陸衝還要繼續繞圈圈,明朗連忙止道:“行了,你那真心師父哪能不知,說吧,說你想要說的,你從進了為師這裏,就一直繞圈圈,為師倒要看看是什麼天大的事,讓為師的寶貝徒弟浪費這麼多的口水。”
“哪有,美人師父又取笑衝兒了,明知道衝兒繞來繞去,就是為了多和師父呆一會兒,衝兒何嚐不知,師公要是回來了,定是要趕衝兒走的,獨霸師父的。”
想那個硬是要教自己武功、戴著半張麵具、被這世間人人都懼怕的冷麵男子,陸衝就不由得頭疼。
那男人什麼都好,就是長了一張棺材板麵癱臉,太配不上師父了。
聽陸衝這麼說,明朗也不好在說什麼了,陸衝說得到是實話,玄墨這是遇到緊急事暫時離開,自己猜啊,用不了三天,他又得回來,拉著自己繼續床上未辦完的事。
想到這羞澀的事,明朗的臉頰有了兩坨微紅。
瞄見明朗微霽的臉頰,陸衝的嘴邊泛出一絲淡淡的酸味,自己怎麼就比師父晚生了這些許年,讓他那個討厭的師公占了先機,哎哎……
輕輕地甩了一下頭,讓這些煩心事從腦海裏消失,把正事提了出來,這幾年好不容易盼到了美人師父回來,那孩子……也該熬出頭來了。
“美人師父可還記得當年您從冷宮親自赫出來的良才人翠娘?”
聽陸衝繞來繞去,最後把重點繞到了這個女人身上,明朗稍愣了一下,這個女人她怎麼可能忘記?
這後宮眾多,哪怕對自己那皇弟都是虎視眈眈,可真正敢爬上龍床的,還就隻有她一個吧。
當時自己把她從冷宮裏赫了出來,接她入主了西宮,封了良才人,就是覺得這個女人有那麼幾分心計,想用她來權衡一下進宮和親來的那兩位宮主,不讓後宮顯得空落,而最最主要的還是因為這女人肚子裏,懷了自己皇弟的龍種。
噢,陸衝不提,自己還差點忘記了,這位心細膽大的良才人到最後是給自己的皇弟添了一個公主還是添了一個皇子呢?怎麼自己到了宮中,反倒聽說皇弟膝下至今隻有一位公主,還是那位大金國的和親公主所生的呢?
那日迎接自己的後宮女眷中,也沒有看到她的影子,依著這人喜查眼色又好走上層路線的作風,那個時候,不應該不出現啊。
“你要是不提啊,我還沒想起來,我離宮的時候,她不是懷著身孕嗎,算來那時應有六個多月了吧?生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啊?”
明朗問這話時,已經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陸衝既然是繞來繞去到最後提起這人,想來自己不在這幾年裏,她是發生了大變故了。
“生了一個男孩兒!”
陸衝的話音剛落,明朗已經忍不住地從榻上直起身子來,驚問道:“皇子?”
明朗那絕美的容顏立時變得從驚到喜,又道:“這樣的好事,怎麼沒有一個人和我說呢?怎麼直到現在也沒有人領那孩子見過我呢?”
現在封為謐貴妃的那位大金國和親公主,前幾日還領著她所出的長平公主來見過自己呢,以良才人與自己的淵源,怎麼會忍到現在也不露頭,除非是……
果然,明朗看到對麵的陸衝苦笑著歎息道:“哪個敢說啊……”
“什麼叫哪個敢說?”
明朗這時徹底明白陸衝繞來繞去的重點在哪裏了,急得啪地一拍桌子道:“你說,這倒是怎麼回事?既是皇子,為何宮中見不到聽不到,外麵那些朝臣還天天上奏要皇上廣選天下美人,為祖宗開枝散葉呢?”
小檀木桌子哪裏經得住明朗這憤怒的一下子,顫了幾顫,終還是沒有挺住,散了架子。
陸衝見自己師父真動了怒,而這又事關皇家血脈,陸衝便不再隱瞞,直言道:“良才人生小皇子的時候難產死了……”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門關上走一遭的,老話也有‘生得過,富貴香,生不過,四塊板’,這倒沒有什麼,何況她所生的還是大印的皇子,她該為此敢到榮耀,進了皇家門的那一刻,她就該懂得這個道理。”
明朗不覺得良才人難產而死有什麼可悲的,可憐倒是有一些,可這是什麼地方,這是巍巍紫禁城,她們是哪裏出來的女人,她們是這皇家的女人。
為皇家生孩子和她為皇家前敵打仗都是一樣的,生是榮耀,死是榮耀。
這一刻裏,陸衝越發看出自己師父與別的女子不同之處,哪怕是同一件事、同一句話,經師父口中說出,也是別有一番言論,為世間男子所不能,所沒有的豁達。
見陸衝被自己打斷,又停頓下來,明朗催道:“說啊,然後呢?小皇子呢?”
良才人逝矣,這無法改變也無法挽留,但她做母親,延續下了生命,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人類生生不息的繁衍,這不正是應了其道嗎?有生有死,生死輪回。
死人管不得了,但這活人,是萬萬要保下來的。
“皇子……皇子……”
陸衝吞吐得明朗一點耐心都沒有了,這事關她皇弟的子嗣後代,就像是她的一樣,她是無法從坐壁上觀的,這和上戰場運籌維幄不一樣,她無法沉靜下來。
“皇子到底怎麼了?平時見你說話也爽快,這個時候,怎麼婆媽上了,快說!”
在明朗不耐的催促中,陸衝連忙開口繼續道:“小皇子生下來後,是一雙綠瞳,那一天又正好趕上公主你出事,就是你在魔刹教的蜀山分堂消失的那次,皇後娘娘……在皇上麵前進言,說小皇子生下來克死親生母親,又克……死親生姑姑,又加眼瞳眼色猶如鬼怪,必是不詳……且還有可能……不是皇上的血脈,咱們大印哪有人生來是綠眼睛的……”
陸衝說到這裏,明朗大致已經明白了。
那時自己出事,又加上賀華尊本來也不喜歡良才人翠娘,那時若不是自己苦勸,良才人在冷宮裏怕是已經死掉了。
至於綠眼睛……這事倒也好解釋。
明朗自幼在仙倦派讀書,深知人有返祖和隔輩遺傳的事。
那翠娘被指為良才人後,明朗便派人把良才人的八輩子祖宗都調查得一清二楚了。
在自己皇弟身邊的女人,身世若是不清白,明朗哪裏能放下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