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兒一直貼身伺候紅骨,眼見葉暮白這樣,暗地裏不知紅了多少次眼,落了多少次淚。
“少夫人,您真好。”小侍女擦擦眼角,囁嚅道。
紅骨將狐裘搭在葉暮白身上,小心翼翼將他手中的書抽掉,方才輕輕走出去,問綠兒,“你這話什麼意思?”
“最初知道您要跟公子成親的時候,大家都在猜測您是不是背後有什麼目的……”綠兒小心翼翼觀察紅骨的神色,見她沒有不高興,才繼續道,“但我見您對公子的事十分重視,甚至幾乎事事親力親為,才知道眾人背後的猜測是多麼無理的中傷。”
紅骨確實沒有半分不悅,她這樣一個來曆不明的人,折柳別院上下幾十號人,若沒有人懷疑她才是不正常,但好歹府上眾人極有規矩,即使心有疑慮,也不曾叫她聽見過是非。“那你呢?”
“啊?”綠兒咋舌,“奴婢……”她鼓起勇氣說,“我最初也很奇怪您……但我知道您是一個好人。”
紅骨有些哭笑不得,“你是這些年來第一個說我是好人的。”
“可惜公子這樣……不能與您白首了。”綠兒悲從中來,險些落淚。
紅骨:……
葉暮白一睡睡到半夜,耳邊是綿長安穩的呼吸聲,他靜靜聽了半晌,小心翼翼抬起肩膀支起上半身,借著窗外月光襯著雪光反射在屋內,將她的睡顏映入眼底,刻在心底。
紅骨的臉在月色朦朧裏越發真實。他貪戀地瞧了半晌,忽然低下頭,將輕吻落在她的唇間。
紅骨做了一個夢。
春日的午後,陽光也是懶懶的,小少女佯裝午睡,趁丫鬟們去外間守著的機會,偷偷從後窗翻出去,想去找前幾日救回來的少年,她早聽下人說他已經醒過來了。
她去的時候少年正在喝藥,她屐著繡鞋一蹦一蹦,歡樂的像一隻花蝴蝶,從荷包裏摸出兩粒“雪山梅香”遞到他麵前,對他說,“藥很苦吧,吃這個!”
那是她最愛吃的零食,平日都舍不得吃,此刻卻願意分享給這個陌生的少年。
她眼裏的真誠感染了他,居然鬼使神差的接過,甜味在嘴裏彌漫開來,驅散了藥汁的苦味,他回過神來,問道,“你是誰?”
“我是阿遲啊。那天你暈倒在路邊,是我娘救了你,你還記得嗎?我當時就在馬車裏,也看到你啦。”她想起他當時一身血,緊張地問,“你身上還疼嗎?”
他當然還記得,他上午醒過來的時候,那位美麗的夫人就來看過他了,麵前的這個小姑娘,竟然是她的女兒。看著她甜甜的笑,身上的傷口仿佛也不那麼痛了,“不痛了,謝謝你。”
阿遲笑的眉眼彎彎,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阿言”
她還想說什麼,卻被前來找她的丫鬟們帶走了——她剛來的時候,照顧阿言的下人就趕緊跑去通知夫人了。
阿言母親早逝,此番是帶了府中下人回雍都去探望外公,卻在山路上遭了強盜,下人們為了保護他死的死,傷的傷,他拖著疲憊的身子一路狂奔,卻終是體力不支,倒在了路上。幸好阿遲的母親柔夫人帶著她去福緣寺上香,在路上撿到了他。
這當然是他胡亂編造的說辭,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年,心思哪有成年人縝密,這說辭也是破洞百出的。柔夫人心善,憐惜他一個少年人遭逢變故,便不拆穿他,溫和的安慰他一陣,便指派了幾個下人好生照顧他的身體,再不過問他的身世。
阿言的身體好的很快,養了半個月就痊愈了。他向柔夫人請辭,阿遲卻舍不得他走。她自幼沒有玩伴,好不容易多出來一個小哥哥肯陪她玩耍,聽他說要走,可憐巴巴的哭了半晌。
阿言見她哭的傷心,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柔夫人卻道,“你一個小孩子,出門在外多有不便,我怎麼能放心你獨自離去。不如你在此多留一陣,八月中秋在即,我和阿遲不日要回雍都,你那時再與我們一道走吧。”
阿言不知如何回答,他怕自己再留下會給這對善良的母女帶來麻煩,卻舍不得這可愛的小姑娘,倒是阿遲破涕為笑,拉著他的衣袖央他留下,他心一軟,答應了。
春天裏自是鶯歌燕舞蝴蝶翩翩的季節,她拿著織網追蝴蝶,玩的不亦樂乎。但他畢竟已經是少年,不懂她的樂趣,隻好守在她身邊看她笑。阿遲捉了蝴蝶去逗他,偏要他一起玩耍,久了便鬧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