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水邊亭榭裏,紅泥小火爐暖暖的升騰著,熱著一壺琥珀色的酒,香氣四溢,饞得不知何處飛來的雪翠鳥不停的嘀咕,爪子悉悉索索地抓撓不休。
今日冬至,天還沒黑綠兒就興致勃勃的帶了一大堆美味佳肴進來,給紅骨過節。紅骨喜好喝酒,但自從上次被救回折柳別院,她隨身攜帶的裝酒的皮囊就不見了,不知是落在雪地裏沒被拾回來,還是被這家人丟棄了。
聽綠兒這麼說,酒癮忽然就上來了。
“既是過節,怎麼能沒有酒?你去幫我取一壺酒過來吧。”
綠兒麵露難色,“可是生病的人不宜喝酒呢。”
“身體是我自己的,我有分寸,你去取來便是。”紅骨狹長的眼睛閃著光,綠兒覺得頭一陣輕微的眩暈,被蠱惑一般應諾道,“是。”
紅骨懊惱,為了一壺酒,居然對一個不懂武功的小丫鬟使用醉花陰,若被師兄知道,免不了又是一陣罵了。
綠兒回來時帶了一壺上好的女兒紅,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廝,抬著紅泥小火爐,並著一應溫酒的器具。
紅骨眯著眼看著他們將溫酒的器具擺放好,露出了一個多月一來的第一次那種叫做滿意的神情。
“這小鳥到底什麼時候飛來的啊,長得真好看。”綠兒見它饞的不行,倒了一杯酒,悄悄往它的方向走去,又怕走近了嚇到它,遠遠地將杯子放在地上,想喂給它喝。
“你這樣可不行。”紅骨側頭笑了笑,也倒了一杯酒,“看我的。”她隨手一甩,酒杯劃了一道弧線飛出,那雪翠鳥撲啦啦一聲撲下,將杯子叼了一個正著,在半空中將脖子一仰,咕嚕咕嚕喝了個精光,將杯子一甩穩穩落到桌上,方才心滿意足地飛回一旁的柱子上,歡樂地咕咕叫。
“真厲害!”綠兒忍不住讚歎,“這鳥好聰明。”
紅骨輕笑,將手捏出一個特殊的手勢,放在唇下輕輕一吹,那雪翠鳥聽得到了,一下便飛到她肩頭,翅膀撲扇出一陣寒風,吹的她發絲直晃。
“原來是姑娘你養的鳥……它是從哪裏飛過來的啊。”綠兒驚歎。
“不是我養的。”紅骨將雪翠鳥抓住,放進手中撫摸它頭上的羽毛,“是我師兄的寶貝。”
清絕殿鼎鼎有名的首座蒼凜養出來的鳥兒,師門的傳信使者,豈會是凡品?
綠兒眼神隨著雪翠鳥轉,直到看不見了才收起有些遺憾的雙眼,她重新拿了一個杯子,倒出一杯酒放在紅骨麵前,“姑娘趁熱喝吧。今天冬至呢。奴婢去給你煮一碗湯圓。你吃了以後,來年一年都是圓圓滿滿的。”
圓滿?紅骨執酒杯的手一頓。
綠兒很快就端著湯圓並一些吃食回來了,她盛了一碗放在紅骨麵前,正準備退到一邊去,紅骨卻喚住她,“坐下一起吃吧。”
綠兒連忙推辭,“您是客,奴婢哪能和您同桌吃飯。”
紅骨眉眼一橫,不容抗拒,“我不過是個江湖中人,沒你們那麼多規矩。”
綠兒這才坐下來。
兩人就這樣麵對麵靠在梅樹下的長榻上,一邊小酌一邊聊天。
綠兒惦記著她的傷,提了幾次她都不理,最後索性不說了,陪著她喝,不過她每次都隻是抿一小口,而紅骨卻回回一飲而盡。
“這算是這麼多年來奴婢第一次過的冬至。”綠兒喝幾杯酒,臉頰開始微微泛紅,醉意上來讓她少了幾分拘謹,“真得謝謝姑娘了。”
“你們家公子苛待下人?”紅骨問。
“倒也不是苛待。”綠兒頭歪著,慢慢道,“每到過年過節,府裏都會提早讓我們休息,廚房也會備上比往日豐盛的食物……隻是我早沒親人,與府中其他人也算不上多親厚,慢慢的就不過節了。”
紅骨眯著眼,仿佛在回想往事,許久才說,“我也是。”
從十二歲被師尊救起,她沒了記憶沒了過去隻剩一身毒,為了解毒和找回失去的12年,她年年奔波,經常餐風宿露,餓了喝露水,渴了食野果,累了隨便找棵樹休息。加上她刻意回避這種團圓的日子,想來這確實是她八年來過的第一個冬至,像這樣安安靜靜地吃飯,喝酒,還有人聊天。
綠兒不知何時醉了,趴在桌上睡的正香。
紅骨笑了笑,脫下身上的裘衣披在她身上,才將隱匿在黑暗中的雪翠鳥喚出來,“師兄叫你來找我的嗎?”
雪翠鳥啄了啄她的手,“可惜我現在身上有傷,回不去啊。”她摸摸雪翠鳥的頭,道,“你回去告訴師兄,叫他不必擔心我,現在離三月之期還有四十天,我一定能趕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