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院門被推開的聲音傳來，紅骨沒有動，聽腳步聲就知道是綠兒。
“哎呀，姑娘你怎麼又在外頭坐著……”綠兒放下藥碗，進屋拿了披風出來披在紅骨身上，絮絮叨叨念著，過了一個月，她知道這個麵貌冷清神色凜人的姑娘其實並沒有那麼可怕，隻是看起來冷冰冰的而已，她已經不像最初那樣怕紅骨了，“姑娘，雖然你的身體就快好了，可是這麼冷的天，仔細又凍著了。”
紅骨沒有說話，從善如流跟著她進屋，將藥喝了，靜靜將內息運行了三周天，才說，“聒噪。”
綠兒吐吐舌頭，將藥碗收拾了，進來時端了一個玉淨瓶，裏頭插著兩三枝含苞待放的臘梅，香味縈縈繞繞的，將整個屋子襯的多了三分溫馨。
“外頭的臘梅開的正好，可惜姑娘你看不到。所以我自作主張折了幾枝過來，聞聞味道也是好的。”綠兒將瓶子放在紅骨床頭，如是說道。
“我若想看還是看的到的，”紅骨睜開眼看了一眼花瓶，又看了眼綠兒眼底透著的期盼，嘴唇微動了動，“就你事多。”卻終是沒有叫她端出去。
綠兒雀躍一笑，歡歡喜喜說，“那奴婢就不打擾姑娘練功，我先出去了。”
等綠兒將門帶好，紅骨一直緊繃著的唇角不禁多了一絲弧度。
似乎有個聒噪的使女，也並不是那麼糟糕。
晚上的時候，紅骨向綠兒提出要見一見這家別院的主人，他們口中的“公子”。
“我的病也快好了，想來過不了幾日就要離開。你們家公子救了我的命，再怎麼著，我也該當麵謝謝他。”如今她對這家人倒不像最初那般抗拒。
綠兒麵露難色，“其實……我家公子也病了一個多月了。姑娘要是想謝他，估計還要等上許久。”
“怎麼你家公子身體也不好嗎？”紅骨問。
“幾年前我家公子出門時遇上禍事，身體受了很大損傷。”綠兒說的很是簡略，紅骨不知道她是隻知道這麼多，還是在避諱些什麼，也不繼續往下問了，“那明日帶我去見見喬管家吧。”
“是。”綠兒道。
這一個月裏紅骨倒是與喬管家接觸過幾次，每每她的病情有變化，都是喬管家來跟她交代事宜的。那時她還以為是這位公子托大不肯出麵，卻不想原來一直都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喬管家依舊守在卿音院外。
“姑娘身子大好了？”喬管家問，雖是關心之詞，聽起來卻是客套的意味居多。
好在紅骨不是心熱之人，也不介意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多虧貴府上下照拂我才能好這麼快。
我此次來是想答謝你家主人的救命恩情，這份情我一定會還。”
她從來不白收人恩惠。
“姑娘言重了。”喬管家繼續道，“我家公子救人從不求回報。您想離開之時，差綠兒隻會老朽一聲便是。”
如此便是達成了共識。
紅骨點點頭，忽然有種被注視的奇特感覺，下意識朝屋內看了一眼，但房門緊閉著，什麼也沒有，她勾勾唇，嘲弄一笑。
紅骨目的已經達到，也不想多在別人房外多逗留，客客氣氣道了謝便帶著綠兒回了自己暫居的小院。
不多時傳來金鈴響動，喬管家聽見響聲推門而入。年輕公子正披著厚厚的狐裘斜靠在軟榻上，手中拿著一隻小小的荷包在把玩，可以看出那荷包有些年頭了，麵料甚至因為常年摩挲而被磨損的起了縫隙。他隻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將眼睛收回，駐足而立，聽候差遣。
“她身體大好了？”年輕公子輕聲問。
“是。”喬管家小心斟酌詞句，答道，“藥都是按時煎了送過去的，綠兒也按照吩咐在每晚的安神香裏加了固本培元的藥粉。以剛剛屬下見到的情況來看，不出三日，姑娘的身體便可痊愈了。”
年輕公子將視線從荷包上收回望向遠方，眼神空遠浩渺，他似乎又看到被雪水細細洗滌的紅梅翠竹，水邊小榭上濺起的冰花，還有那個穿著白色裙裾的姑娘正在靜靜打坐運功，睜開眼那雙寧靜又深邃無波的眼眸一定很美。
他忽然有些期待。
“不想死了呢。”吟語低喃，訴不盡的是對生和美的渴望。他想笑，卻發現牽動唇角都有些困難。
就要這樣慘淡收場嗎。你可甘心？
但是，他如今又能如何呢？
喬管家心中大駭，不敢言語，卻到底難掩心中悲慟，悄無聲息的退出了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