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死墓前(2 / 3)

我綻唇淺笑,沒有再多言。他隱晦的關心,我是明白的。他內心的無奈,我亦是懂得的。曾經我們靠得那樣近,他緊緊擁我在懷裏,那般用力地咬我,到現今,他已選擇了放手。或者說他根本無從選擇,在他沉重的世界裏自始至終都容不下一份為難的感情。

他心底的苦,我心裏的痛,隻有各自品嚐,各自煎熬。

我把地點告訴閣主,我們便重回馬車。

一路寂靜,沒有人開口說話,氣氛隱約有幾分凝重。晏擎蒼微皺著英氣的眉頭,不知在思索何事,我記掛著晏擎天和顧泠的安危,更無心閑談。

顧氏夫人的陵墓位於青山,在京城東門外的郊野。馬車行到山腳下,我們下車步行。奇怪的是此次居然隻有我和晏擎蒼及閣主三人,不見侍衛隨行保護。

初夏的天氣有些燥熱,天空卻是格外蔚藍,我停步仰頭,屏息仔細傾聽。原來不是沒有人隨行,而是都暗藏在後方,伺機而動。

輕嘲地笑了笑,我舉步踏上崎嶇的山路。挖墳是一件缺德的事,墳裏放女兒的嫁衣更是聞所未聞,但晏擎蒼和閣主皆是沉得住氣的人,一句多餘的問話都沒有。

眼見才為真。我們尋過山腰處的一座座墳,找到墓碑上刻著“愛妻顧林茹芸”的墓。我在墳前跪下,默默在心中致歉。雖然墳塚裏的不是我親生母親,但害她死後不得安寧終究是大不敬。

我站起身的時候,後麵悄無聲息地出現四個黑衣人,而晏擎蒼與閣主退到一旁,靜默地看著黑衣人開始挖墳。

我不忍目睹,背對墳墓,眺望遠處的山峰。

大抵過了三刻鍾,身後的聲響停歇,我扭頭望去。原本圓鼓的墳包已被撬開,棺蓋揭起,裏麵白骨森森,一襲紅豔的嫁衣摺疊整齊地放在白骨旁邊。

黑衣人恭敬地獻上那嫁衣,晏擎蒼冷凝著臉色,沒有接手,沉聲對我道:“過來。”

我依言走過去,接過嫁衣。這嫁衣被放入墳內已有四年多,卻依然嶄新鮮豔。衣裳內襯是用上等的絲緞縫製,探手觸摸,即能摸到明顯的異物。我向黑衣人借劍,小心地劃破內襯,取出藏在內裏的東西,交給晏擎蒼。

或許是因為太過順利,晏擎蒼的表情反而越發謹慎。他看我用手觸碰過那東西,才接到手中。

皇室專用的黃絹,攤開在太陽底下,我依稀看到一角的紅泥蓋印。這薄薄的絹布,就是眾人費盡思量想要奪取的東西。我突然覺得可笑,貴為天子至尊又如何?還不是整日惶惶,步步驚心,既怕人奪位,又要防敵攻城,沒有一天安生日子。我能理解他們,卻不想過他們的生活,也許這就是我無法成為皇後,無法愛野心勃勃的男子的原因。

晏擎蒼低頭細看著黃絹,我的思緒逐漸飄遠。現在大局已定,晏擎天若知曉,他可放得下心中宿願,甘心退居山野?

片刻之後,晏擎蒼收起黃絹,貼身放入衣袍內,啟口道:“回宮!”

話剛落,一陣陰風吹來,拂得漫地野草簌簌搖擺。

四名黑衣人警覺地護住晏擎蒼,佩劍立即出鞘,嚴正以待。同時間,山下一批黑衣人湧現,飛縱而來。一抹白色身影夾雜在其中,輕功尤其出色,幾個淩空翻身就超越了數十名黑衣人,直衝我們飛來。

我定睛一看,發覺竟是顧泠!她穿著素白壽衣,黑發如瀑般披散,隨風飄揚,明麗絕色的臉龐冷若霜雪,一雙晶亮清眸透著凜冽的殺意。

白衣飄飄,寶劍泛光,當她雙腳落地,寒氣森森的劍尖直指我的眉心!

“叛徒!”她厲聲一喝,怒意滔天。

我靜立不動,視線掃過她全身。近看才發現她白衣上染血,點點血跡似梅花般,豔麗而淒迷。我想她早就想上山來,卻被跟蹤她的暗衛一再攔阻,此前已經過一場廝殺。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手腕輕動,劍尖逼近半寸,隻要再稍許距離就能刺穿我的腦顱。

“我隻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我輕聲回道,沒有後退。

她無視後麵趕到的黑衣人,也不看晏擎蒼等人,隻盯牢我,憤恨地喊:“我早已告訴你,我活不長了!你連我最後的心願也要破壞,連父親的遺願都不遵從,你枉為我顧氏子孫!”

“顧氏生在大晏,叛國本是不對。”我不想講大道理,隻希望她能冷靜,“不論父親出於什麼原因幫逸王爺,都不重要了。顧氏死去那麼多人,難道還要再繼續下去嗎?非要斷子絕孫才叫孝義嗎?”

她的眸底浮現悲慟之色,恨恨地瞪向晏擎蒼:“滅我顧氏的人,就是他!你助紂為虐,認賊作父!”

晏擎蒼冷不防出聲:“你今日絕對殺不了朕,莫非要殺你親姐妹來泄憤?”

顧泠一窒,手中寶劍微垂下,指到我的胸口。

“姐姐。”我忍不住這樣喚她,懇切地哀求,“三年的命也好,三十年也好,妹妹求你珍惜時間,好好活下去。”

劍身抖動,發出清冽的低鳴,她黑發甩動,揚起臉冷冷道:“你能忘記滅門之仇,我不能!今日我就先殺了你,再自刎謝罪!”

話未完,劍已刺來,我本能地躍身避開,她緊追不舍,又一劍襲近,卻在緊要關頭突然調頭,騰身刺向晏擎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