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見閣主眼中透出擔憂之色,我下定決心,清聲道:“不必!”
晏擎蒼挑起濃眉,饒富興味地覷著我:“如何?你有話要說?”
“是!”我不想再浪費時間,直言道,“我想與皇上做一個買賣,用皇上一直想得到的東西交換兩件事。”
“哦?”晏擎蒼眸底玩味之意愈濃,“說來朕聽聽。”
“第一,皇上立刻撤走圍村的人,並應諾不再追尋。第二,讓顧容淺離開,由祁閣主護送她。”頓了頓,我再道,“隻要皇上答應我這兩件事,我就把東西雙手奉上。否則,即使那件東西落不到逸王爺手裏,我也有辦法讓它在幾日之內昭告於世人眼前。”
晏擎蒼的臉色忽變,半眯的利眸浮動陰鷙微光。
“至於我自己,皇上若想留我於皇宮,那就留,若想我走,我就走。”我知道他必不會放過我,想走絕對沒有可能。
晏擎蒼怒極反笑,啪啪地拍起手掌,口中連聲道:“好!好!好一樁精打細算的買賣!”
“這天下隻會是皇上的,我想要的不過是各人的平安,減免紛爭。”我挺直背脊迎上他深沉鋒銳的墨眸,坦蕩無畏。
“朕若允了你那兩件事,你卻不交出東西,朕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晏擎蒼揚起唇角,眸色清寒,毫無笑意。
“敢不敢賭這一把,就看皇上是否有冒險的勇氣了。”我把自己壓在這裏,他還是不信,那我也沒有辦法。
晏擎蒼負手於背後,繞著我踱步,不緊不慢地道:“倘若你欺騙了朕,將會有很多人給你陪葬。”
我淡淡一笑:“所以我不會拿這個交易當兒戲。”
他伸手搭在我肩膀上,貼著我的耳際吐出一個字:“好。”
語氣似是溫柔,可他的手掌極為用力,挾著森洌警告重重按壓我的肩頭。我不躲避,硬忍著,邊道:“請祁閣主再去一趟城郊的村莊,然後帶顧容淺離開皇宮。”
閣主凝視我,視線徐徐落在我肩上的那隻手,可他終是未出聲,得到晏擎蒼授命之後便沉默離去。
待到殿內無人,晏擎蒼的手驀地鬆開,我暗喘一口氣,站直身姿看他。
“千方百計護著這些人,你覺得值得?”他微皺眉宇,問道。
“值得。”我頷首,“惟有如此,才能天下太平。”
“你倒是偉大。”他輕嘲地笑。
“不,不是偉大,隻不過是選擇一條對大家都好的路。”隻願晏擎天能夠平安活著,顧泠能夠放下執著回寒穀養身,而他們是否會怪責怨恨我,我已無法顧全。
“東西在何處?”晏擎蒼伸出一指,抬起我的下巴,望入我的眼底,“朕雖答應放了另一位顧姑娘,但你若耍詐,縱使天涯海角朕也能把她捉回來。”
“三日。”我揚著臉,語氣鏗鏘,“三日之後,我親自帶皇上去取那件東西。”
晏擎蒼沒有收回手,用指腹慢慢地摩挲我的下巴,話鋒忽轉:“摧心符的解藥,你要不要?”
我偏過頭去,後退一步,道:“皇上無需再三試探,我答應的事一定會兌現。”
他放聲大笑起來,邊笑邊道:“果然聰明,朕就等著三日後驗收你的承諾!”
我不作聲,心想著,我毀了晏擎天的希望,也毀了顧泠想完成父親遺願的可能,將來他們怕是不會原諒我了。而我的餘生,要在這座華麗的牢籠裏過完嗎?我有自知之明,我沒有母儀天下的野心,也應付不來後宮勾心鬥角的生活。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愛晏擎蒼。想著這些,心變得很沉。
正兀自陷入低迷的情緒,晏擎蒼忽然啟口,溫聲道:“如果你確實是顧泠,朕希望你幫朕醫好一個人。”
我的心神一凜,抬眸望他,問道:“何人?何病?”
“秦青。”他的聲音親和,似與我商量,但墨眸敏銳地緊盯著我。
“秦青?”我皺眉,腦中閃過喬兒傷殘的臉。她什麼時候入了京城,還回到晏擎蒼身邊?
“那是朕欠她的。”晏擎蒼低歎一聲,無奈道,“她曾是朕的妃子,當年朕微服出宮,並未帶著她,孰料發生了一樁慘事。其實說來也不過是後宮妃嬪爭鬥的那些伎倆,那時有人故意唆使秦青,讓她去冷宮探望一個失寵的太妃,說那名太妃年過半百,容顏卻年輕如昔,是因為藏著一張奇異藥方。秦青受了蠱惑,便就去了冷宮一探究竟。”
我安靜聽著,他接著道,“那名太妃確實容顏姣好,但心性癲狂,先帝在世時曾妄想自己擁有無上的權力,可以誅殺任何嬪妃。她一看見秦青就瘋了般地撲上去,認定她是先帝的妃子。後來秦青被那太妃用鐵烙燙毀了半張臉,也因此漸漸扭曲了性情。”
我無聲歎息,這就是後宮,一個埋人毀人的地方。而我,以後的漫漫歲月就要在這裏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