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沉舟
閣主帶我回村莊，並沒有躲藏，直接攜著我與黑衣騎士們會合。四周圍一片寂靜，先前的劇烈打鬥早已停歇，而村民們大概都驚恐地待在屋內。我眯眼眺望，黃土道上屍體橫陳，難以分辨是何人。我不知道閻越堯和閻越月是否脫險，也顧不得這些，滿心焦急於如何盡快救出晏擎天。
莫約三四十個黑衣人正到處搜尋，敲響一間間民屋。他們對村民尚算客氣，但冷峻的氣息已足夠令村民震懾寒顫。我靜默看著，心底忐忑不安。萬一被他們搜到，晏擎天必定凶多吉少。他原就重傷在身，想逃出重圍絕無可能。
我提心吊膽地等著，黑衣人們無功而返，對閣主沉聲道：“搜不到。”
閣主神色不動，淡淡道：“再搜。”
我不知道他有何打算，靠近低低地問：“閣主，倘若搜到了人……”
閣主轉眸看我一眼，眸光極冷：“晏王有命，格殺勿論。”
我的心突地一跳，怦怦失速。果然如此……
此時此刻我隻能向上天祈禱，留一線生機給晏擎天吧！如果他注定沒有帝王命，從此之後我一定竭力勸他，就算他怪我不理解他不懂他，我也心甘情願！
忽然，一個黑衣人大步走來，湊到閣主耳邊低語幾句。閣主眼神一變，快步向一間民屋走去。我的雙手迅速失溫，隱隱顫抖，猛一咬唇，跟了上去。
簡陋的民屋裏，一個年邁的老婦哆嗦地站在一邊，戰戰兢兢道：“大、大爺，我隻知道這些了，我都說了……”
閣主跨前一步，冷聲問道：“你確定你看見了一個受傷的男人往後山逃去了？”
那老婦抬起眼角，又驚得低下頭，喏喏道：“大約半個時辰之前，有個青衣漢子背著受傷的男人……往後山方向……”
“半個時辰？”閣主沉吟，對屋外揚聲喝道，“派一組人搜後山！”
我斂眸暗暗呼出一口氣，略安心了些。不管這是調虎離山之計，或是真的已經逃走，都算暫時安全了。
“跟我走！”閣主一把拽住我的手臂，往外拉，一邊道，“現在你可死心了？”
我默默地跟隨著，他的話裏似乎有弦外之音？是指晏擎天也許會有一條生路？
無暇再深思，閣主帶我上了一匹駿馬，揚鞭奔馳。
“去哪？”我的問話夾在風中，模糊不清。
“京城皇宮！”閣主揮起一鞭，拍打在馬臀上，大喝道，“駕！”
“晏王如何發現顧泠不是福星？”我繼續問。
“他並不知，這個消息隻是用來試你。”閣主終於透露實情，“他要我把你帶回，隻有你們兩人都被軟禁，他才能放心。”
“無恥！”我迎風咆哮，試圖發泄心中鬱結的情緒。
“從君王的角度，他的做法並沒有錯。”相較我的憤慨，閣主甚是平靜。
我揚起拳頭，虛空地揮了一拳。發泄無用，我深知現實的殘酷。如今的形勢，晏王遠比晏擎天強大，我若逆勢而行不僅會連累關心我的人人，還會害閣主失去重建家園的機會。
拳頭垂下，我靠在閣主胸前，頹喪黯然。
“淺淺，遺詔在何處？”閣主忽然發問。
我沒有回答，心裏浮起一個念頭。
第一次踏入皇宮，我雖無閑情四顧，卻也不由驚歎。紅褐色高牆連綿深長，望不見底，座座宮殿恢弘矗立，在金色日光之下，殿簷的黃琉璃泛著粼粼的光澤，輝煌耀目。
閣主與我在太監的帶領下，進入一處偏殿。我立於殿堂中央，仰目上望，粗實的梁枋刻著龍鳳和璽彩畫，栩栩如生，頂部為盤龍銜珠藻井，氣勢雄偉。
我不知這裏是何處，或許是皇帝召見內臣的地方。那名老太監無聲地退了出去，關上殿門，偌大的殿堂頓時陰暗了許多。
“你回來了。”醇厚威嚴的嗓音從內殿遠遠傳來，緊接著響起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回來？我從未來過皇宮，而閣主並不屬於這裏，如何談得上“回來”？
不一會兒，身穿明黃色帝袍的晏擎蒼步出內殿，坐上高台的雕龍金椅。
“參見皇上。”我欠了欠身，沒有下跪。
晏擎蒼不在意地揚了揚手，對閣主道：“一路奔波，祁閣主辛苦了，可有辦成事情？”
閣主揖了一禮，如實回道：“尚未搜到人。”
晏擎蒼似乎早已收到稟告，未露慍色，朗聲一笑，道：“不急，總會找到。”他的目光一轉，眯眼看向我，“顧容淺？”
我抿著唇，一聲不吭。他應該是在試探我，若回應了豈不是中計。就讓他猜去吧，我已另有打算。
他也不惱，緩緩從高座走下，直至站定於我麵前，如鋒般的眼光掠過我的臉龐：“朕對猜謎並沒有興趣。”
我聳了聳肩，不驚不懼地回視他。
他抬起一手，沉冷了語聲：“祁閣主，你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