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外來戶(1 / 3)

第十八章 外來戶

洋大人?挑夫們麵麵相覷,這時才聽見驛道後傳來一陣轎杠的顫悠之聲。

兩個洋人坐在轎子上,他們身後也有一支貨擔隊。挑夫們頻頻鞠躬,屏神息氣。轎杠顫悠悠的聲音裏,夾帶著他們鼻翼問發出敬畏的噝噝聲響。

兩個洋人,一個蓄著胡子,一個唇腮溜光。他倆手裏拿著獵槍,身穿咖啡色大方格獵裝,腰上束著寬皮帶,皮帶上插著一排晶晶發亮的銅殼子彈。他們腳上穿著一種非常古怪的鞋子。那鞋象靴子,但又不是靴子,從腳麵開始一直到膝下都是鞋;帶扣,好象爬著一排蜈蚣。這兩個洋人還挺友好,臉上堆著微笑,倚在轎座上頻頻向人招手,嘴裏發出“哈羅哈羅”的招呼聲。“哈羅”是什麼意思?

挑夫們呆呆的?有人悄聲問隨在轎座後的同行,說:“兄弟,洋大人進山幹嗎咯……”

洋人的挑夫從沉重的扁擔下抬起頭來,不屑地回答:“打獵!”

“打獵?”

挑夫們顯然無法理解,顯得異常困惑。這兩個洋人都是美國人,那個蓄胡子的叫卡德威爾,職業狩獵家。那個唇腮溜光的叫傑姆,卡德威爾的標本技師。他本人又以研究兩棲動物小有名聲。替他們引路的則是掛墩福音堂那位采買。

轎座悠悠而過,挑夫們發現洋人的轎子往前稍走一程就上山了,驛道旁那條岔進密林裏的小路是通往掛墩去的。他們恍然大悟了。

“哎,洋人這是去掛墩!”

“哦!掛墩福音堂有位洋和尚,他們興許是朋友!”

朗朗秋日照耀著掛墩。嫋嫋的炊煙懶洋洋地升掛在瓦楞上。瓦楞下那些細碎的話語,.也象那懶洋洋的炊煙輕悄而斷續。除去獵犬偶爾發出幾陣叫聲之外,山村沒有別的動靜了。

深秋圍獵還未開始,槍手們並不急於磨刀霍霍。有什麼可急的,當秋風把枯黃的落葉送進村裏,他們才開始舉行秋獵的祭典。一切受自然支配,現時的山獸肌體裏尚未貯足脂肪,它們的皮板上也未長出足夠的毛絨。隻有在秋霜最濃的那幾天,山林中才會響起高亢的牛角號和冷冷的排槍聲。

寶慶懶洋洋倚在鋪著獸皮的竹椅上曬太陽。他嘴裏叼著一根竹鞭做的煙杆。煙早已熄滅,寶慶呆呆注視著灌枝上那隻蜻蜓。那隻蜻蜒也是一動不動。

水磨嘩啦嘩啦響著。蜜蜂和蒼蠅嗡嗡的絮語,隱隱約約。深秋裏的山花最後一次吐豔,蜜蜂為過冬繁忙采蜜。蒼蠅更忙碌,寒霜一旦降落,它們就無法品嚐生活的歡樂了。因此,寶慶身後晾掛著的那張血肉模糊的獸皮上飛舞著成群的蒼蠅。幾隻豬在屋旁慢悠悠地拱著泥土,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這連同蒼蠅的嗡嗡之聲,使人昏昏欲睡。

彩彩在一旁輕輕翻篩豆子,豆子翻滾出沙沙的聲音,聽久了,人也會昏昏入睡。

果然,那寶慶眼皮一耷,睡著了。那煙杆“叭”地落在身上。那隻蜻蜒翅膀驀地一沉,好象也睡了。一片雲彩遮住太陽,山村沉浸在陰影中,好象也睡了。

突然,平地一聲響雷,村街上響起一片犬吠,其聲迅急。

一群狗在村巷上奔脯。發情的公狗追逐一隻母狗。泉順跟著狗群奔跑。他抓住逃竄的母狗,可惜遣上來的公狗太多了,一陣衝擠,他被狗群擅倒了,母狗也跑了。泉順爬起急得跺腳,嚷道:“快抓住狗母,不然。沒戲看了!”

寶慶醒了,興致勃勃地一躍而起。

彩彩忙把篩籮放下,笑嘻嘻地站起來。

人們紛紛出門,狗在他們麵前坦然地歡愛。那些姑娘和小媳婦自然有些忸忸怩怩,他們你望著我,嗬嗬一笑,我望著你,悄悄一眨眼,頃刻間,哧哧的笑聲和喋喋不休的戲謔之語,便在瓦愣下沸沸揚揚,手們遺笑的話聲未免太粗野了些,可婦女們莊嚴的駁斥聲也未免過於坦率了。於是雙方都有些蠢蠢欲動。槍手們在一個呼哨聲中,一擁而上。那幾個嘴碎的大腳婆捂著扯開的衣襟,發出興奮的尖叫。婦女們團結起來,反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