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風頭正勁(3 / 3)

秋天的驛道,逶迤著一行行沉重的曲線。

這天中午,回水溝溪岸的驛道上吱扭吱扭響著一串扁擔盔動的聲響。挑夫扁上橫著沉重的擔子,手裏拖著撐棍。這撐棍路滑時,可以資作拴杖,肩酸時,又可架在另肩上撬起扁擔,分攤肩頭的重量,若要休息,隻要將攤棍支在扁擔中央,沉雷的擔子就如天平一般懸空了。這樣,人不必彎腰卸擔,便可略略枕肩歇息一番。盡管挑夫聰明,但沉重的貨擔依然壓彎了他們的腰板,涔涔的汗水,濕潤著他們古銅色的皮膚,吱扭的扁擔,和應著他們低沉單調的號子。

走著走著,隊前列的挑老大沒有歇腳,隊伍卻漸漸停了下來,挑夫放下扁擔,轉回身正要發問,他的眼睛忽然瞪起。隊伍一派混亂,夥計們紛紛棄擔奔跑,路後麵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犬吠?不象,那高亢的叫聲比獵狗深沉、粗壯,顯得殘忍,陌生。

兩隻怪獸吼著從驛遭後衝出,好似一股旋風,蹄聲突突。

天啊!這是狗?天底下竟有這等奇犬?挑夫們從未見過這種狗——兩隻純種丹麥獵犬。這狗樣予怪,甩動著兩片豬似的薄薄的大耳朵,一身短毛油亮油亮的如同被水洗過,兩隻凶光畢露的眼睛,凸突著象是嵌上去的玻璃珠子。這狗樣子醜,介頭卻很大,象小牛犢,寬寬的犬嘴張開來,吐著蒲扇一般的舌火,一排犬齒又粗又大,吠聲如雷。 .

挑夫們跳下溪的跳下溪,躥上山的躥上山,驛道上隻留下一排貨擔。一片犬吠,一片驚呼。

所幸這兩隻洋狗脖子上拴著一根鐵鏈。洋狗往山坡上衝,鐵鏈被一株小灌叢掛住。洋狗原地繞了兩圈,本想擺脫纏掛,

沒想到反而愈纏愈緊。洋狗無奈地仰頭直吠。

挑夫們總算冷靜下來了,既是隻犬有何可懼?老大吼道。誰家養的咬人惡犬,打它個王八禽的!”

“打!打!”

挑夫們喊得人多,上前的人少。畢竟這洋狗太凶惡了,盡 管鐵鏈勾掛,但那灌叢 竟被拔露出了須根,挑老大一個箭步躥上前,舉起撐棍迎頭就打。誰料那狗見人舉棍,非旦不躲,反而張嘴躥起,一口叼住挑老大的撐棍。

“羅你格娘咯!”

挑老大罵了聲,往回抽撐棍,那狗死咬不鬆口。幾番拉鋸,隻聽得。喀嚓”一聲,那撐棍不知是扭折了,還是被狗咬斷了,兩截撐棍飛上天空,挑老大跌了個仰麵朝天。

人哪能輸給狗?三十幾條硬紮紮的壯漢子,居然對付不了狗?不知誰喊了聲:“打!誰不上是狗養的!”

奔上山坡的跳下來了,竄下溝的衝上來了,舉起的撐棍如村林,喊打之聲如潮湧,挑夫們全擁上前了。但見撐棍起落,劈啪作響,那狗嗚嗚哀吠。誰料走投無路之下,洋狗力量倍增,那叢灌木竟然被拔起來。這下糟了,形勢急轉直下。兩隻洋狗左衝右撞,五六個挑夫摔倒了,三四個挑夫跌入溪溝,七八個

挑夫躥上山坡,挑夫潰不成軍。

這時候,驛道那頭跌跌撞撞跑來一個人,一把拽住鐵鏈,身向後仰,但還是被狗拖得踉踉蹌蹌。此人穿一身鑲紐扣的白製服,象洋行裏的聽差。那身白製服到處留著摔交時苔蘚蹭出的綠痕。他手腕上道道劃破的爪痕,顯然是這惡犬留下的。他好容易拽住狗,眼一蹬,罵道:“好大的膽咯!打狗欺主,這是洋大人的寶犬,打傷它你們拿命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