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選媳婦(1 / 3)

第九章 選媳婦

嘩啦,空咚——嘩啦,空咚……水磨平靜地轉著,石臼平靜地搗著。一陣陣風拂動著竹林,竹林發出一陣嚶嚶的聲息。風停之後,一切靜極了。他喘息半晌才扭過頭看看彩嬸,彩嬸仍然一動不動,那雙含笑的眼睛仍然靜靜地仰望著天空。剛才他伏在上頭看時,彩嬸也是這副神情,那雙微笑的眼睛也是一動不動。他以為她在看他,但後來他漸漸發現彩嬸的目光是漫散的。彩嬸目光的焦點並非投聚在他臉上,而是投向他的身後。身後有什麼?白雲。藍天。起伏的山巒。蒼蒼莽莽、蓮蓬勃勃的森林。很久以後他才明白,那是一道投向未來的、充滿希望和憧憬的目光,那裏麵有責任和尊嚴,有期待和渴望……

嘩啦,空咚——嘩啦,空咚。

“汪汪汪……”

誰來了?他倏地坐起來了。彩彩笑道:“怕嗎?我的狗不咬人!”離開工棚時,石臼仍然平靜而耐心地一起一落,口嘩啦,空咚

——嘩啦,空咚……”隻有那聲音為他們送行。

村裏人不知道兩個做紙師傅何時離開工棚下山的。人們始終以為他們還住在山裏。因為,夜深人靜的晚上順著風還能聽聽那陣石臼有節奏的搗磕聲——空咚——嘩啦,嘩啦——空咚。有一天,石臼聲突然停止了,從此再也不響了。人們上山一看,方知做紙師傅走了,紙棚倒塌了,篾簾撕碎了,滿池的紙漿發出酸臭酸奧的氣味。那根石口的軸柱已經斷折,高高翹指著天空,臼窩空蓄著一泓雨水,已經蒙起一層苔蘚……

他們在蘿木岩下分手了。

父親領著兒子沿驛道朝坪溪走去。母親和彩彩則翻過驛道隱進那片樹林。李春雷望著母親在長滿綠苔小路上顫悠悠晃動的身影,想起昨晚父親和母親不知嘰哩咕嚕說了些什麼,他們好象很高興。他不禁好奇地問:“爹,媽和彩嬸去哪處?”

“曬茶場!”

“去曬茶場做嗎?”

“回來你就知道了!”

父親說話時是笑嗬嗬的。他很少看見爹這樣笑過。

彩彩見大嫂領她朝前走去,也不禁問道:“我們去何處呢?”

“曬茶場。一

“去那兒做嗎?”

“到時你就知道了!”

不過,不用到地方她已經猜出幾分了。大嫂是從曬茶場那一帶嫁過來的。她不是嫁過來的,她是誤走山中讓大哥抱搶進村的。地不象她嫁到掛墩來時經過那麼嚴格認真的挑選。不過,她已經為鄭家養了好多孩子了。她和曬茶場一帶的人家很熟識。上次替寶慶挑選婆娘,她也是專程去曬茶場的。為兒子挑媳婦當然需要母親親自出馬。

大嫂很會替人挑選老婆。村裏很多人的老婆都是她幫助選的。她象在墟街上挑選會下崽的母豬似的,從頭發一直摸到腳板,從牙齒一直看到腳指甲。找老婆和買母豬實際上是一回事的。反正討女人是為下崽子,就象種田人家希望收割。到處是山,到處是樹,走幾十裏路有時連人影也看不見。多少事情等著人去做:做紙,砍竹,伐木,水麵上的舊木橋等著人去修,山路上蔓生的荒草等著人去除。在這樣荒深的山裏,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生人。女人不替人家生孩子怎麼行呢?

她知道這個道理,她當時默默承受大嫂嚴格的挑選,就明白這個義務。大嫂是很認真對待這件事情的,她的手很有勁,一直來回捏著她的奶子,仿佛掂量每天能擠出多少奶水。大嫂還摘了根葦葉量了量自己的臀,又量了量她的臀,進行一番比較。大嫂是很能生的,養兒育女對她簡直輕而易舉。她每年都懷孕,天天鼓脹脹地挺著大肚子。人都羨慕地說她喜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