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她常喝蚯蚓浸泡的湯汁。那東西產崽多,人喝了自然產崽也多。但老四卻不肯她仿效,說那湯汁性寒,吃了隻怕陰冷。要暖腹,他讓她天天圍起毛茸茸的獸皮,那滋味並不好受。不過,日久習慣了,也就沒什麼了,離了它反倒覺得很不舒適。可常常穿著獸皮圍肚也未見受孕。因此,老四天天打她,日子久了,打慣了電就不覺得是打了。凡事人總在於習慣。
“這裏去曬茶場還有多少路程?”
“不遠,何時見樹葉綠了何時就到地方了。”
“我看這裏的樹林是黑的。”
“前麵呢?”
“黑的。”
“後麵昵?”
“黑的。”
大嫂知道彩彩是個怪人。人家都說這樣她偏說那樣,奈何她不得。當年娶她進村,明明見她產勢假好,但她偏偏不孕。試了多少辦法,都沒有見效。
坪溪鎮上量有名的化羽老道說:“今年七夕夜晚你送得她來,我試作秘法降胎於她如何?”
大嫂笑遂顫開。七夕前一天她就差彩彩用山中最芬芳的蘭花和萱草煎湯沐浴,次日又用那灌泡得濃濃的刨花屑水洗頭。彰彩頭發油亮亮地飄著一股樟腦香味,又在路上摘來許多山花裝點在發譬上。走到鎮上已經天暗了,但彩彩一出現,男人的眼睛變狼似地盯住不放。男人嗎,總是男人。那化羽老道一見彩彩也是這樣,眼睛裏噴著火,把燈從上舉到下照著彩彩的身子。
化羽老道說作法是不讓人看的,他讓小道童把道觀的門緊緊地閉上,大嫂一見就笑了:“老化羽你還雄風猶在咯,也不讓我看嗎。”
化羽老道聽罷也笑了,胡子一捋說:“豈敢豈敢咯,有道是天機不可泄露。你既想看,就隨你好了。隻是日後切莫對外人講起,如若不然,老四嗣後無人就莫怨老道功法不如羅……”
那天晚上月色很亮。彩彩光著身子靜靜臥在月光下。化羽老遭穿著寬大的黑道袍,好象一隻蝙蝠。老道始終手舞足蹈頻頻圍著躺在竹席上的彩彩轉,時而習武一般翩翩起舞,寬大曲道袍袖發出呼呼的響聲,惹得那兩隻仙鶴也跟著張翅,飄飄欲舞;時而打坐入定喃喃念咒,發出象吃黃豆一般嘎巴嘎巴的響聲,這使那隻狗也跟著咯咯磨牙。彩彩如同死了一般仰臥在那裏。老道是嚴肅認真對付這件事情的,目不斜視,全神貫注,尢論作功,還是念咒,那一絲不苟的神態冷人敬佩。他隻是年齡大了些,一動就喘,力不從心,做幾下就要停下來發出一陣
拉風箱似的喘息。不過,老道的功法確實高明,他念咒時道觀裏那兩隻狗撐起前肢,倒立在那兒,兩隻後腳不停地在空中撥弄。
老道手裏明明是空空的,但朝彩彩身上一揮,彩彩身上便冒出一股白煙。老道第二次朝那兒揮過手,那兒冒起了黃煙。第三次,那兒冒起了黑煙。兩隻狗走上前把沉睡的彩彩喚醒了。彩彩中邪一般昏昏翻了身趴著。隨著老道架起那隻香鼎,二個道童走來了。
道童閉著眼睛,手裏各拿著一麵銅鏡。那麵鐫著“甩”字的銅鏡高懸起,一抹雪亮雪亮的月光立刻射進鼎裏。第二麵銅鏡上刻著“量”字,老道將這麵銅鏡對準星星,鏡麵上幽幽地折出一道暗黃色的星輝來。第三麵吊在樹稍下,這麵銅鏡上鑄著一個“逸”字。老道在銅鏡前劃了個圓圈,道童連忙搬來燒柴堆在圈裏,燃起一把火,那銅鏡也朝香鼎飄飄然射去一束紅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