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氏的身形有些微的佝僂,但臉上容光卻依舊煥發著光彩,此時正拉著沐洵感慨道:“我的兒啊!快過來讓外祖母瞧瞧,外祖母盼了這麼多年,終於在臨死之前能再見你一麵,如此也算是沒有遺憾了。”
一旁的李仕逵聞言,皺了皺眉,看了嶽氏一眼,有點不悅道:“你真是老糊塗了!今兒可是個喜慶日子,哭哭啼啼地說這些不吉利的話給阿洵聽做什麼?”說話的語氣倒也不重,讓聽的人能提出話裏隱隱透著的責怪之意。
沐洵卻沒說什麼,來至嶽氏麵前重重地跪下,行了一個大禮,神情動容地說道:“外祖母,是阿洵不孝,這麼多年來也未能來見您和外祖父,阿洵在這裏向您二老賠罪了!”說完,額頭對著李仕逵和嶽氏重重一磕,額頭碰地的聲音依稀可聞。他不是太過無情,十幾年來竟不來探望年老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而是實在情勢不允許。人一旦登上高位或者過得比常人要好一些,難免會招來小人們的嫉恨,當年父親初被封王,朝廷裏嫉妒者更是不乏其人,初到廣廬,百姓生活窘困,大小官員們貪汙受賄,自己雖是早慧,但卻也不是聖人,什麼事情都能處理得完美妥當,在那種情況下,父親進京麵聖時自己便要留在廣廬處理大小事宜。所以這次父親在外鎮守邊關,自己代父入京為皇帝祝壽,他才能趁著不被別人扣上“結交朝廷重臣,居心不良”的罪行來學士府與親人們好好相聚。
縱是平時見慣沐洵懶散、吊兒郎當的模樣的阿芙,此時見到這般情景心下也不由羨慕動容,這麼一想,眼圈也微微地紅了,隻覺得鼻子有些酸,酸到她很想哭。
就在此時,有一著裝端莊的中年女子的說話恰到好處地打破眼前的景況,聲音有微微的嘶啞,卻依舊柔美動人,“婆母,剛才下人已來傳報說,午飯已準備妥當,請公公、婆母和郡王移駕到膳廳。”
眾人這才收拾好情緒,往膳廳前去。
阿芙麵上神情很猶豫,他們吃飯自己要不要跟著呢?雖說是因為好奇好玩,才答應沐洵做這暫時的丫鬟,但是自己實在不知這些高官世家府裏的規矩,萬一要是不小心露了餡怎麼辦?要是露了餡,自己又是以什麼身份跟著沐洵來?是朋友的關係嗎?她細細地想了想,似乎沒見過帶朋友去探親的吧!就在她猶豫之際,便聽到站在旁邊的一位不認識的小丫鬟低聲提醒道:“這位姐姐,你的臉色不大好看,是身體不舒服嗎?”阿芙聞言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微笑說:“沒事,多謝關心。”接著便邁步跟上了走在前方的沐洵。
阿芙到了膳廳,發覺眾人已端端然地就坐完畢,隻是氣氛和他們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阿芙沒有多想,隻是以為他們見自己一個貼身小丫鬟膽敢在主子需要人侍奉的時候不出現,認為自己沒有規矩罷了。果然,便見一位站在嶽氏身旁的嬤嬤,過來低聲訓斥道:“你去哪了?身為奴才,怎麼不在自己主子身前伺候著?”阿芙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心裏想了想,便有了應付的對策。她向前走了幾步,對著眾人輕輕一禮,神色恭敬,學著沐府中下人說話的口吻,說:“請眾位主子責罰,方才郡王和各位主子的親厚讓奴婢覺得感動,讓奴婢思念起自己的家人,不由心下唏噓、神色恍惚,所以,為了不失禮數,奴婢特地晚些來,讓自己心裏平靜點,免得待會在侍奉郡王時出了差錯。”
先不說在座眾人的反應,光是沐洵的表哥李彥聽了,也不禁在心下歎讚不已,果然是郡王府裏見慣了大場麵的丫鬟,說起話來讓人隻能讚賞她言行妥當而讓人找不到她的錯處。這位郡王表弟真不是凡人哪!當他把眼光微微投向沐洵的時候發現,郡王表弟臉上的表情很精彩,想張嘴說些什麼,但被祖母的眼光瞪了回去,看他的眼神,似乎很是心疼憐惜,李彥想了好久都沒有想明白祖母和表弟打的什麼眉眼算盤,隻好在一旁靜靜地斟酒自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