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她與劭哥哥終將走到這一步了嗎?
是渴望著見他最後一麵,幸福地死在他懷裏,還是安靜地離去,消失在懸崖之下?
劭哥哥……山風在耳邊輕呼,月色在四圍縈繞。
不想讓你傷心,不想讓你絕望,不想讓你……看見我死去的臉孔。
那麼……靜靜地消失,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了吧?
沒有了我,你依舊可以撐下去吧?
盡管會悲傷,盡管會悲痛……但,能活著,不是一件最美好的事情嗎?
也許有些不甘心,也許有著很多的遺憾,但今生,能與你相遇,已經是一件最美好的事情了。
劭哥哥……。
“公主,請吧!”陳玉荔已經有點不耐煩了,眼看天色漸明,快要天亮了,再不結束十一公主趕回獵場的話,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的。
她使了個眼色,黑衣老者立刻站了上前。
“等等,太子妃,我有樣東西,想請太子妃轉交太子。”芍越從腰間解下了一塊玉。
此玉呈紫色,晶塋通透,雕有飛翔之鳳,鳳眼栩栩如生,似有流光。
陳玉荔眼睛亮了一亮。
她認得,這塊玉是前兩年恒國上貢之精品,泓皇帝賜予了太子劭,沒想到太子竟然送給了長泓公主。
“你丟過來。本妃自會交還太子。”雖然很想要那塊玉,可陳玉荔也不笨,眼看芍越所處懸崖邊上,心底暗暗警戎。
芍越心一沉,本想與陳玉荔同歸於盡的,卻沒想到陳玉荔如此狡猾,隻得將玉拋出。
紫玉在地上滾了滾,落在了陳玉荔的腳邊,她也不急著撿起,反倒催起了芍越:“公主,如果公主腳軟了的話,下人們倒是可以助公主一臂之力,怕隻怕,下人們手粗腳粗的,傷著了公主。”
可惡……芍越心裏暗罵,轉回頭望了一眼懸崖,山的那邊還是山,黑朦朦的一片。
就這樣結束了嗎,她的愛戀,她的生命,她的一切?
淚水,泛上了眼。
討厭!她不該哭的,她為什麼要哭?
淚水,止不住的滑落。
真的好想見一麵劭哥哥,一麵就好,真的,一麵就好了。
身子,不得不轉過去,步伐,一步一步地,山風,從懸崖邊上旋上來,卷起裙帶,讓人有點飄飄欲仙的感覺。
跳下去的感覺如何呢?
是恐懼?是絕望?還是解脫?
陳玉荔定定地站著,目不轉睛地盯著芍越向懸崖走去,心裏默默地數了起來:“一,二,三,四……”
快了,快了,應該還差三步吧?
“一……二……”隻差最後一步了。
陳玉荔心裏一陣激動,隻差一步,隻差一步!
隻要長泓跳了下去,所有的一切就都結束了,美好的未來即將展開。
嘴角忍不住向上翹了起來,雖然理智還在諄諄地告誡她:不要高興得太早,長泓還沒跳下去,可是,身體已經不受控製地興奮了起來。
最後……一步……就在這時……“不許動!爾等已被包圍!”洪亮的一聲,打破了陳玉荔的美夢。
抬起的腳,收了回來,芍越幾乎可以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
是誰?是誰在這最緊要的關頭救了自己?
二十多人強弓怒張,呈半圓形團團圍住。
禦前神弓?是父皇!是父皇派來的!
“咻……”的一聲響,弓箭帶著呼呼的風聲勁射而來,在芍越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之前,黑衣老者落在了地上,長長的弓箭,貫穿了後胸與前胸。
“奶奶的,你還真當我們是吃草的啊?”領頭的神弓忍不住罵了粗話。
早先,也是在這裏,被這黑衣老者傷了幾位弟兄,逃脫了去,害得他們灰頭土臉的,超沒麵子。
而今,又在同一地方,還能讓他再逃了去?
“公主,請往這邊。”領頭走上前用力踢了踢黑衣老者,證實已昏了過去後,急忙小跑到芍越跟前行了個跪禮,扶著她向包圍圈外走去。
“公主……”一個人蹣跚地跑了進來。
淩亂的發絲,蒼白的臉孔,驚恐的雙眼,是奶娘!
“奶娘……”芍越忍不住了,撲進了奶娘的懷裏,淚水直流。
她以為,再也見不到奶娘了。
“公主沒受傷吧?”奶娘焦急的雙眼上下打量芍越。
芍越搖了搖頭,奶娘這才鬆了口氣,摟住她緩緩地越過呆站著的陳玉荔身邊向外走去。
先前,芍越前腳被柳陽隱帶走,她後腳就跟了出來,隻是因為找馬耽擱了一些時間。等她趕上來時,就隻看到山路上躺著的柳陽隱及其手下,她那可是心急如焚啊。幸好,雨開始停了,循著馬蹄印,她終於找到了這裏。
而從剛才到現在,陳玉荔,一聲不吭地孤零零地站著。
柔媚的眼光帶著茫然,很顯然,她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不但到嘴的燒雞又飛了,而且還留下了比這更為嚴重的後遺症:她該怎樣才能解釋眼前的這一切?不,她明白,她根本就沒有了解釋的機會。
她……完了!
當這個意識從腦裏傳進心裏,她的腳突然軟了的一下跌坐在了泥濘的地上。
從雲端跌落穀底需要多少時間?她現在知道了,隻需要一秒鍾。
隻一秒鍾之差,她從天上掉到了地下。
茫然的眼眸開始襲上了恐懼,她害怕了,皇帝會如何處置她,還有太子……想起太子,她更害怕了。
她害怕看到太子劭用著冷冽的眼神瞅著她,她害怕從太子劭的口裏吐出:“廢妃”兩字。
廢妃……廢妃……
被廢了的自己,還有什麼希望?活著,倒不如死了幹淨!
如果要死……雙眸,恐懼轉向絕望,由絕望轉向清明,由清明轉向陰狠。
陰狠的雙眼,盯上了正緩緩越過她的芍越與奶娘兩人身上。
“長泓……”尖叫一聲,陳玉荔撲了過去,要死,也要拖你一起去死。
她得不到的,決不留給別人。
芍越隻來得及轉頭看見呼嘯而來的尖刀,這一切就發生了。
在危急的一瞬間,奶娘把她給推了出去。
“奶娘……”時間,仿佛已停止。
尖刀,沒入了奶娘的腹中,隻露出個刀柄,鮮血,染紅了陳玉荔的一雙玉手。
陳玉荔也有點傻了,憑著一時的衝動,她下了手,可是,這種親自上陣殺人的事,她還是頭一回幹,當溫熱的血染在手上後,衝動開始退去,理智,開始回籠,“不……”她幹了什麼?她殺了人嗎?
陳玉荔不住地搖頭,不住地向後退,握著尖刀的手,順勢就把尖刀抽了出來,咣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一側的神弓手,立刻包圍了上來,按住了她。
“住手,我是太子妃,你們誰敢動我誰就得死!”陳玉荔猶自叫囂著,掙紮著。
神弓手卻完全不予理會。
“奶娘……”芍越伸手接下了倒下的奶娘:“血……你流了好多血……”手忙腳亂地掏出小錦囊,甩出小藥瓶,挑出止血的傷藥就往傷口上倒。
可是,傷口又大又深,藥粉剛倒上去,就被血水給衝開了。
一會,藥用完了,血還是不住地從傷口往外冒,即使撕下裙帶綁住,也絲毫起不了作用。
“芍……越……”奶娘微笑,她想伸手替芍越撥去淩亂的發絲,可是,手好重好重。她想跟芍越說不要慌,可是,嘴卻不聽使喚地張開不了。
力氣,好象都流光了似的,傷得很重吧?會不會死?
眼睛,開始模糊,四周越來越暗,芍越的臉在消失,她拚命地想用力眨一下眼睛,卻發現,眼皮越來越重。
她要死了嗎?
真不想死!真不甘心這樣死去,溱,還有老父,都還在等著她回去呢!她還沒等到芍越成親呢!
她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沒完成呢!她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呢?
好想一直看著芍越,快樂地生活下去,一直一直,到永遠……好想陪在溱的身邊,一盡母親的職責……耳旁,芍越的叫喚聲也越來越小,最後,一切都寂靜了。
采笑白茫芒的一片霧氣,在霧中,粉綠色的身影,在風中飛舞,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綠樹叢中。
“夫君……”
柔柔如絲的嗓音,在耳旁縈繞,甜美的笑臉,洋溢著幸福興快樂,圓圓的杏眼,如一汪清水般地盈盈欲滴。
“笑……”上前步想擁住,卻發現撲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