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聽見星星在哭泣(2 / 3)

當自行車停在公墓外時,蘇木清晰的聽到裏頭有劈裏啪啦炸響的鞭炮聲,她憤憤的跳下車,罵了一句:“這是作死啊?又不是過年放什麼鞭炮。”可是她這麼說的時候,眼眶卻終究紅了,隻是眼淚沒有落下。

而周周也一直保持著緘默的狀態,看著這個驕傲得像是隨時要戰鬥的公雞的女孩,將一疊紅色老人頭交給了守墓人,然後利索的揮了揮爪子,雄糾糾氣昂昂的就進了公墓的鐵門,吱嘎一聲開啟的門,將地上的雪堆都掃開了一半,他扶著車,在淩厲的寒風中,看著蘇木倔強卻又脆弱的身影越走越遠,最後終究是和這白色的天白色的地融為了一體。

那時,他知道,這個叫蘇木的女生,是他努力想要去溫暖想要去了解的人,那時的他們還不懂什麼叫至死不渝,對愛情也隻是青澀的了解著,沒有世故的圓滑,還沒有經過社會的打磨,可是那時的感情,卻也是最真摯的。

當蘇木跪在一座已經長了草的墳墓前時,她的眼被風吹得幹澀,即使那個早已沉眠在土地裏的人,是她的母親,她也沒有留一滴淚,哭又有什麼用呢?她能做的,隻是在每年這個時候,在到這個地方,為她燒一炷香,為她供上一個蘋果。

“媽,你說下麵有什麼好呢?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用自殺的方式來逃離,一個人在下麵冷嗎?你知不知道那個人現在根本不記得你,他有了新的女人,有了新的家,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我又怎麼會寄人籬下,”她溫柔的撫著墳頭的黑白照片,看著上麵無論看多少次都永遠嫵媚微笑的女人,說出的話卻是那般惡毒,“媽,我很好,你放心吧,就算你們都拋棄了我,我還有七七,對了,剛才七七的朋友還送我過來,你說,是不是所有性格一樣的人,都能夠成為朋友?要不然,又怎麼解釋他的溫柔,明明……明明我是這麼糟糕的人啊。”

說著,她終究還是哭了,當溫熱的眼淚落在雪地裏時,頃刻間又灰飛煙滅,了無痕跡可尋。

如果連自己都不勇敢,誰能代替自己堅強?蘇木的偽裝,終究在這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裏,褪去了,她緊緊抱著冰涼的墓碑,哭得像個孩子,在那個家,她所受到的委屈,在這一刻,她仿佛都要哭出來一般,周周隻是靜靜的站在石梯上,看著幾步外哭得歇斯底裏的少女,緘默不語,那時,他做了個決定,就是要代替她的親人,好好照顧她,說他正義感太強也好,說他同情心過剩也行,那一刻,他就是無比清晰的聽見了,心底深處最真實的聲音。

它說:周周,照顧她吧,別再讓她哭泣了。

如果沒有那一天的偶遇,如果沒有那雪地裏的一幕,大概蘇木和周周永遠都是互相厭惡的人,可是一隻名為命運的大手,卻終究推動了羅盤,將他們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蘇木哭得累了,哭得連氣都快喘不過來,她頭暈眼花的靠在墳頭,任由這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的落下,仿佛要將矮小而又脆弱的她覆蓋,周周跨步上前,脫下了身上的黑色風衣,將被凍得渾身發冷的蘇木裹在其中,他用他的體溫去溫暖她的冰寒,即使身體被凍得發抖,他的手臂依舊固執的圈在她的身上,“蘇木,我帶你回家。”

那一刻,蘇木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隻是在朦朦朧朧的視線中,看著這個突然將她抱起,然後在雪地裏跑得滿頭大汗的少年,手無意識的抓緊了他的襯衫,她貪婪而又放鬆的在他的懷抱中沉沉的昏睡過去。

那時她想,也許她要的,就隻是在累了倦了的時候,能有那麼一個人給她一個擁抱,給她繼續走下去的勇氣,而周周,就是這樣一個人,所以,蘇木才會在後來的後來,那麼義無反顧的愛他。

當七七在看守所裏問她:“蘇木,你愛周周什麼呢?明明以前你是最討厭他的。”

而蘇木隻是在玻璃窗外,哭得肝腸寸斷,看著裏頭穿著灰色大褂將頭發剪成學生頭的七七,“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愛他什麼啊……我隻是想……想抓住我的世界裏唯一僅存的光……可是怎麼就那麼難呢……”

七七隻是笑,像是很久以前第一次見麵時那樣,笑得縱容而又淡然,她說:“蘇木,你就是這麼個人,隻要是你在意的,你就會用盡一切去將它留在身邊,愛得純粹而又霸道,對我是如此,對周周也是如此。”

這些很久很久以後的事,那時的蘇木不會知道,也許就算她知道了,也會噗之以鼻,依舊不撞南牆不回頭,固執的走下去,隻為了那漫長的十五年裏,唯一出現的光。

周周撥通了七七的電話,他言簡意賅的將事情和盤托出,原本隻是想問蘇木家裏的地址,可是七七卻讓他在原地不要動,然後騎著自行車匆忙趕來,蘇木已經醒了,她微紅著臉從周周的懷裏跳下,她的身上還披著他的風衣,那上麵還有著他的味道,一股極淡的檀香,香氣含蓄,一如他的人,溫和內斂,蘇木緊抓著風衣的衣領,看了看隻穿了件單薄的白色襯衣的周周,吞吞吐吐的問道:“你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