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麥比烏斯圈 第十二章 踐踏!生命的悲劇(3 / 3)

既然如此,就沒什麼好說了。他閉上嘴,什麼也不說。打死也不說。

冉少民是一個琴手,他視琴藝如生命,視那架豎琴如靈魂。絕不肯讓出。一件事他不明白,除了最親近的人,不會有人知道自己有一架神奇豎琴。這些人怎麼知道呢?

冉少民不知道的事情太少了。

他不會知道,兒子冉峰也被抓了。

冉峰不如父親,他是個急性子,嫉惡如仇。見了不公,他就大叫大罵。

因為這樣,他已經遍體鱗傷。趴在水泥地上,一動不能動。

高個子冷笑,說:“你還不坦白嗎?”

“坦白你媽個屁——”

高個子氣急敗壞,惡狠狠地喊:“王八蛋,敲掉他門牙。”

冉峰慘叫一聲,暈了過去。

一潑涼水,醒了。再問:“交待嗎?”

“我交待你媽——”

“再敲下一顆牙——”

冉峰慘叫預一聲。暈了過去。

冉峰掉了七顆牙,斷了三根手指。

他疼暈了,咬斷自己的舌頭。

第二天,他被圈入了豬圈。他發現,身邊這些豬還算不錯。他身上滿是血跡,傷痕,那些豬兒們不去打攪他,不去觸碰他的傷口。他吃不了東西,喝不到水。這樣下,堅持不了幾天。

過了幾天,他被推上了刑場。

罪名!反革命,窩藏間諜罪。他們說,人證物證齊全。不容他抵賴。物證,一封信箋;人證,一個神秘人物。

那個年頭,刑場不是什麼避諱的地方。哪裏都有,天天都有,誰都可以去看,誰都可以去解恨,痛罵這些叛徒。刑場四周湊滿了一片情緒激動的群眾。他們大罵冉峰,這個牛鬼蛇神,早該死。

冉峰感覺,這刑場同古代的斷頭台一樣。斷頭台下麵,圍觀者膽怯、害怕;如今這個刑場,圍觀者個個亢奮,個個瘋狂,個個變態。

冉峰掉下了眼淚。他瞧見了自己的妹妹冉小淩,瞧見了自己的妹妹桔子。他心碎了,他說不了話了。他不能說話,不能落淚。他擔心她們受不了,叫喊出來。

冉峰“伏法”了。

頭顱竄出一道高高的血水,破碎,飛濺。屍體晃了晃,再晃了晃。還是沒有栽倒,補上一槍,屍體才栽倒。

冉小淩姐妹兩人還是喊了出來,想衝到屍體前。

一個瘋狂的年代,談不上人性,道德、理性、同情心早就變成了一堆狗屎。

群眾除了痛恨反革命,還痛恨反革命的家屬。冉小淩,桔子遭到了一頓暴打,辱罵。她們相互攙扶,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家。

家,已經沒有了。母親也讓人抓了起來。家裏其他親屬,判刑的判刑,槍斃的槍斃,瘋的瘋,自殺的自殺。

嵐宇不知道到去了哪裏。他消失了蹤影。

這個零碎的家,隻剩下了姐妹兩,還有一個十五六歲的黃泉。

黃泉說,自己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他不會離開,無論怎麼樣,他都不會離開。

這些天,黃泉天天討飯,然後供養兩個姐姐。

他一個人的力量有限,討不了多少東西。

這個時候了,還顧什麼顏麵呀。冉小淩姐妹兩人也穿了叫花子的衣服,頭發上弄些軟泥,臉上塗上一層黑泥,衣服上濺些髒水。扮作三個乞丐,一起討飯吃。

有些人好奇,問他們幹嘛討飯?

黃泉想好了如何回答,他這樣說:“姐姐的豎琴壞了。我們討錢買豎琴。”

有些人問:“豎琴怎麼壞了?”

黃泉說:“第六根琴弦斷了——”

黃泉雖說琴藝不高,畢竟自幼在父親的熏陶中長大,略微懂一些音律。他聽過冉小淩彈琴,發現冉小淩彈琴有一個習慣:當她撫動第六根琴弦時,琴音中充斥了無限仇恨和憂傷。於是,他就說了第六根琴弦。

這天晚上,大人物再一次拷打了冉少民,冉少民免不了皮開肉綻。他咬咬牙,說了一句:“誰出賣了我?”

“老實一點。不要心存僥幸。”

“不是我僥幸。那架豎琴,傳幾十代。怎麼就——”

“別耍花招。告訴你,那架豎琴,屬於人民群眾。你這純屬資產階級思想。要糾正。告訴你,我們這是拯救你,教育你,給你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這樣啊,誒?前兩天,你們不是說,那架豎琴是我通敵賣國的證據嗎!今兒,怎麼說屬於人民啦?”

冉少民哈哈大笑。笑得無奈。

大人物哈哈大笑。笑得憤怒。

“揍他,狠狠地揍。叫他不老實。”有人嚷嚷。

大人物一擺手,叫嚷的人不敢再插話。

他們把冉少民領到一個黑屋中裏,剛一進屋,燈就亮了。

大人物冷笑,問:“你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

“不知道。”

“提醒你,這裏都是那些十惡不赦的東西。死有餘辜,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大人物冷酷地下令,讓人抬出冉峰的屍體。

冉少民,一下子昏厥了過去。

這天下午,冉小淩一個人討飯吃。

黃泉風風火火地跑來,他帶來一個噩耗。

冉小淩的母親淩琴偷偷跑了出來,本想托人將冉小淩和桔子送走。避免她們日後遇害。很不巧,冉小淩不在家,隻能將桔子一人送走了。

不大一會,那些人就追了上來。淩琴為了不再遭受毒打,侮辱,她投井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