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是哪個宿舍的?”我重複了這個問題,如果對方聽不清就算了。
“待會你就知道了啊。”
操!最討厭這種沒事找撩的傻X了!如果不是室友們都擠在下麵看電影我早就翻床下地將這傻X打一頓好嗎?我不想再和他說話,就把頭望向葉威的電腦。
影片裏的男人像是不知道鏡頭的存在一樣,隻是向前走著。他穿著格子襯衫和牛仔褲,就這樣默默地走著。鏡頭裏除了路旁的植物,唯一的活物也隻有他了,推著的自行車型號也是相當舊的了,隱約可以看到自行車上有生鏽的痕跡。他偶爾撥弄自己的頭發,也會拍拍自己的褲子或者上衣。
大家就這麼興致勃勃地看著葉威的電腦,看著那個男人一點點向前走著,音箱裏傳出蟬叫的聲音,而進度條也顯示電影已經播放了七分鍾。
“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啊!!我特麼的A片呢!我特麼的豔照呢?!”葉威喊了出來,雙手不滿地捶著桌子,顯得有點滑稽可笑。
但大家像沒聽到一般,眼睛始終離不開葉威的電腦屏幕。但我是真真切切地聽到了葉威這句喊聲,但潛意識跟我說別去理他,就當沒聽到一樣,所以我也繼續專心致誌地看著影片。而大家也好像沒有看到那個門旁的男人一樣,我極力地回想我們整棟宿舍的學生的樣子,發現沒有一個能與之匹配。
屏幕裏的男人已經走進教學樓,在底層鎖好單車,正一步一步地踏上樓梯,音箱裏發出的蟬叫便混入了運動鞋踏上水泥地板的腳步聲,聲音很蒼白無力,感覺就像恐怖片裏即將死亡的替身羔羊一般。
我又偷偷看了一眼站在門旁邊的那個男人,他瞪大了眼睛全神貫注地盯住熒幕看,嘴裏喃喃自語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這時我好像聽到門旁那個男人說了一句話,比之前回答我的聲音更要大聲,我敢保證全宿舍都聽到了,因為我們都一起轉過頭望向他。
但好像沒有一個人認識他,因為根本沒有人向他打招呼甚至是做出熟絡的動作。
“這是個殺人電影。”男人那難聽的嘶啞聲音瞬間傳遍寢室裏的每個角落,竟然蓋住了音箱裏的聲音。
“你誰啊?”郭培晉好奇地問到,畢竟宿舍進來一個外人如果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宿舍長是要負責任的。
那個男的並沒有回答,隻是徑直說著:“你們聽說過嗎?現在經常有些地下的禁片,很受歡迎,但沒多少色情鏡頭。全是當場的活殺女人。把頭切下來。把肚子切開掏出內髒。或者把整個麵皮活扒下來,把眼睛活掏出來,看起來非常的惡心和震驚。大家都以為會看到鏡頭的切換,心裏就暗暗地對自己說都是假貨,是在拍攝的期間巧妙地用屍體和活人做交換罷了。但很多時候,我們都是看著那些人還是活生生的一點點殺掉,而且漸漸看下去會發現,最大的問題來了--根本就不存在鏡頭切換。也就是說大家就這麼冷漠地看著原來還活著的人被勒死,溺死,割喉這些。就是個家用攝像機對著拍。就算是假的也不會一個人能被淹在水裏那麼久。被勒的頭都斷掉然後被割掉。所以懷疑很多的亞裔女子被拐買到國外以後或者留學過去的人失蹤以後其實都成了這些影片的主角。被真的殺掉了。”他的聲音讓人極不舒服,我聽到就頭皮發麻,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跟我一樣感覺,但我看到饒城下意識地用雙手交叉環抱著雙臂。
但我卻相信他的話。我開始相信接下來這是一部很獵奇很刺激的電影,剖腹,砍頭,斷手這小兒科肯定不在話下,“屍體切斷”和“手段殘虐”這種關鍵詞更是不斷地從我腦海裏湧出。我注意到郭培晉和張易喉嚨有吞咽的動作,那是因為害怕而條件反射的喉嚨活動嗎?
黑夜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白晝下的黑暗。
我開始變得躁動不安起來,想開燈,想將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趕出宿舍,想逃出這個壓抑的空間。
你們沒看出來嗎?那是我們學校的教學樓啊,你看著螺旋的樓梯,你看這對稱的AB樓。
他的眼睛沒有望向我們,而是一直看著熒幕,就像是在朗誦著旁白一樣,不過他的表情很古怪,我的心裏有著很奇怪的感覺。
電腦屏幕裏,鏡頭隨著男人走進了一間教室,他是從後門進入教室的--我們的教室除了英語口語課、化驗課以及體育課之外,都會階梯教室裏上課。而階梯教室有前門和後門之分,我們平常上課就是趁老師不注意偷偷從後門溜走的。
男人停住了腳步,鏡頭始終拍著他的背影,因而我們到現在也不知道男人長啥樣。隻見教室的講台上坐著一個女孩--穿著藍色裙子,長長的頭發因為頭低垂著所以擋住了整張臉,就像是睡著了一樣。除了她身上捆著繩子外,我們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
男人就這樣默默看著那個女孩子,直到那女孩低吟一聲,像是蘇醒了過來。
“她很漂亮吧。”那個在我們宿舍莫名其妙出現的人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就像是從地底下發出的聲音,令人覺得陰森且毛骨悚然。
我們不說話,也不敢回頭望他,與其說是不敢回頭,還不如說我們怕漏掉屏幕裏出現的精彩鏡頭。畢竟我們學藥物化驗的,解剖過青蛙肢解過鯉魚剖析過鴿子,就是沒見過殺人,尤其是血淋淋的真實的殺人。你可以說我們是變態,也可以說我們在追求一種獵奇心理。但我不得不承認,偶爾看些血腥片有助於緩解我們心中的壓力。
就像我小時候有次到朋友家玩,朋友所在的城市是個很動蕩很多恐怖分子的城市,那天他那在檢察院工作的父親接到消息,說有二十一個炸彈被藏匿在該城市的公共汽車裏,他們地毯式地排查也隻能找到十九個,也就是說還有兩個炸彈對城市居民們造成生命及心理威脅。我知道我從小比較倒黴,但我沒想到我會倒黴到這個程度--竟然會在坐公車陪朋友到市中心的遊戲廳的回程中目睹了炸彈的爆炸。
當時我就覺得像放煙火一樣,聲音很大,跟書裏描寫的差不多。“轟!”的一聲巨響,我沒看到地麵上射出一道強光,倒是看到聲音過後冒起的陣陣黑煙,霎時間,天昏地暗,飛沙走石,人聲鼎沸,人們哭鬧的聲音此起彼伏,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末日的來臨。
朋友拉著我就往遠處跑,我耳朵裏塞滿了人類的悲鳴,如果有人問我地獄是什麼樣子的話,我隻能說眼前就是地獄的景象了--雖然有點很對不起他們,但在我心中,這樣充滿悲傷的地方的確就是地獄。而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看到被炸飛的手臂就在我眼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堅韌的神經還在控製著手指的動彈,另一端的鮮血已經被泥沙染成了暗褐色。
我忍住了胃裏的排山倒海,跟著朋友離開了現場。事後每每想起這事,都會感到頭皮發麻,接著就是一種鬆弛的等待。
自此,我就愛找些獵奇的血腥的圖片或影片看,無他,僅為舒緩壓力--那種一眼看上去讓你神經緊張甚至緊繃到快要斷掉的感覺,然後回過神來有種緩衝的狀態,對的,那就是我想要的東西。
葉威一定覺得他的話太奇怪,反問了他一句:“你說什麼?這是你女朋友?別發夢了吧。”
“是的,她是我女朋友,她很漂亮吧?”那男人回答到,聲音依然刺耳,聽不出半點柔情。
我們沒有理他,繼續緊緊盯著屏幕,隻剩下忿忿不平的葉威跟那個男人糾結著--大概是將看不到豔照和A片的情緒都發泄在對方身上吧,他斜著眼看著那個男人,又問了一句:“你這家夥是有毛病啊?你誰啊?哪個寢室的啊?怎麼沒見過你這慫樣啊?你這慫樣有女朋友真該燒香拜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