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閣主擔心道:“你的傷?五個時辰後我再給你施一次針,總是有點幫助的。”
“你下手那麼狠,那滋味我可再也消受不起。”長孫雪眸沒心沒肺地說道,說完還輕挑了一下眉。
“不知好歹的家夥,真恨不得你現在就消失,”她停了一下,和氣地說道:“真的不能多留幾個時辰嗎?”
“不了,”長孫雪眸轉動著眨了一下認真看著蔡閣主,“其實你長得還真好看,我必留下來就舍不得走了。”
“膽敢出言不遜。”蔡閣主往前一送手,對著他的肩頭就要打下去。
長孫雪眸縮了一下肩,“說你長得美也是出言不遜啊。”
“看在老人的麵子上,暫且饒過你。”蔡閣主坐靠回椅背上。
長孫雪眸挑了一下眉,突然認真地說道:“跟你借一樣東西?”
蔡閣主轉了一下美目,質疑地看著長孫雪眸的眼眸,“大得?”長孫雪眸咬了一下牙,頭點下,“放肆,你當大得是什麼,再說了,你以為我扁鵲閣是什麼地方,想要什麼就要什麼,大得,來將這個人轟出去。”說一落音,大得已經進了房間。
“哎,哪有這樣對待病人的,好歹我也是老人的上賓。”說著她已經轉到蔡閣主的左邊,可惜大得已經移身到他的身邊,用不上半點內力的他隻能無奈地看著這個女人,大得抓住他的肩,他幾乎被提起來了往門外去,“死女人,算我怕你了,我自己走。”
“放下他。”蔡閣主一本正經地走到長孫雪眸的麵前,長孫雪眸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他漲紅了臉,狠狠地瞪著蔡閣主,走出門。
“走了,你這個死女人也老大不小了,別一天隻會逞凶,找個像樣點的人嫁了,有的事該過去就過去了……”
“唰唰。”兩根銀針插在他的啞穴位上,蔡閣主怒走上去,“大男人一個,竟如此婆婆媽媽管起這等閑事來了。”嘴巴上雖硬抬扛,但是她的心裏又何嚐不明白,這個明眸如炬的男人是明白自己的心思的,她暗暗自禁,又見他往病房的那邊看去,他還是擔心那個女人的,“要去看一下她嗎?”長孫雪眸張了一下口,狠狠地瞪著蔡閣主,蔡閣主掩麵一笑,長孫雪眸搖了一下頭,“大得,你送長孫公子回樓蘭客閣,暫時就留在他身邊幫他。”
“是。”大得走到長孫雪眸的身邊,拔下長孫雪眸穴道上的銀針。
“趕緊走吧。”在長孫雪眸開口之前,蔡閣主舉起右手,指間有三支銀晃晃的銀針,此刻看著不像是救人命的針,倒像是要人命的針。
長孫雪眸再瞪了她一眼,往外走去,心裏罵道:“死女人,幸好沒被人看上,否則還不被你虐待死了。”大得跟上他。
看著長孫雪眸走出閣院,蔡閣主歎了一口氣,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救那個女人,也不讓她知道,背負著這樣深沉的愛戀,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無法清除的毒,身心俱傷。她關上門,坐回椅子上,很快便睡著了。
鐵征猛地坐起,習慣性地伸出左手往床邊抓去,抓了個空,他轉過頭,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劍已經不在了,他伸起左手捏了一下太陽穴,房間裏很黑,他向窗外看去,一輪彎月靜掛,這才想起自己將藥香將吸入了藥香,被迷昏了,他忙穿上鞋,往房外去,剛一拉開房門,抬起著一盆水的珍兒險些撞上他,“鐵公子,你醒了。”
鐵征退回房中,“現在是什麼時辰?”
“天才剛黑呢,”珍兒將水放在案上,“鐵公子,燕姑娘很好,她還在睡,估計天亮之後才會醒過來,閣主在病房裏睡著了,你有什麼需要盡管吩咐我。”
“嗯,我先去病房看看。”鐵征說著出了房間,珍兒張開口,鐵征已經走遠了,她搖了一下頭,心想,鐵征對燕姑娘真好,不知閣主想著的那個人是誰,她渴望那個人趕快出現,這個強悍的閣主已經撐了十年了,她擔心她有一天會倒下去。
鐵征推開門,看著安靜地睡著的燕昭雪長長舒了一口氣,他感覺到有人來過,他走到床榻邊,把椅子拉近床榻,坐下,輕握著燕昭雪的手腕,覺她脈象平和,他拿出用黑布袋裝著的和氏璧放到她的手中,一觸到和氏璧,燕昭雪的手就顫了一下,手指不停地動著,想要握住和氏璧,這一生的拚殺,全來自這塊玉璧,但她的手上沒有點力氣,她緊皺起眉頭和動著嘴唇。
鐵征看著她的手,輕輕握住,伸出手輕撫了一下她的眉,“不管發生過什麼事,我能夠感覺到你的內心,你在這裏等著我,不用擔心,這一戰,結局早定,明天晚上我就來接你。”鐵征鬆開燕昭雪的手,一起身,燕昭雪的手緊緊抓住他的手指,鐵征吃驚地看向她,隻見燕昭雪眉頭緊皺,她在努力地讓自己醒過來,鐵征撫著她的額頭,“我一定會回來。”他拉開燕昭雪緊抓著他的手,燕昭雪的手無力的垂到榻上,鐵征將和氏璧放到她的手中,將她的手放在被子裏,為她拉整已經很整齊的被子,“我答應你,一定回來,很快,我就可以帶你離開,回到玉門關內,回到敦煌。”
鐵征出了房間,將門關上,放心地往中閣的藏書閣去了,他知道燕昭雪的意識很清醒,她聽得到自己的話。
鐵征剛剛走到樓上,“咕——”一隻羽毛飛落的鴿子突然向他撲來,一道銀色的小巧影子突然隱去,他皺了一下眉頭,他比誰都清楚,那個銀發孩子的骨子裏是一匹小狼,隱著的孩子探出頭來看鐵征,沒有看到鐵征,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樓道裏,突然轉過身,鐵征已經站到了他的身後,看著他滿是恐懼的雙眼和要攻擊他的樣子,鐵征後退了一步,孩子這才停下來,他之所以停下來不是因為不再害怕,而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逃脫,經過特殊訓練的他是聰明和敏捷的。
“跟我來。”孩子雖然聽不懂鐵征的話,但看得懂他的表情,他跟著走了去。
鐵征將他帶到廚房,從鍋裏拿了一隻烤熟了的雞遞給孩子,然後出了廚房,他走到樓道的拐角處,向遠觀著孩子的中年藥師道:“不要接近那個孩子。”
“鐵公子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鐵征點了一下頭,往藏書閣去。
等到鐵征走遠後,孩子直直地看著抱著的雞,經不住香氣救世主誘惑的他終於咬了一口,樓道裏的藥師聽著“咯咯”的聲音不由打了一個冷顫,搖了一下頭,這個孩子嚼雞骨頭就像別人嚼蘿卜一樣,接著,他又聽到廚具打翻的聲音,不禁彎了一下嘴角。
幾乎占了半個中閣的藏書閣收藏了用竹簡,布帛,紙等抄寫的《神農本草經》,《皇帝內經》,《黃帝內經素問》,《傷寒雜病論》,《金匱要略》,《千金方》等各種醫書和大量的藥材所占據,鐵征沒有看這些東西,他走到藏書閣的盡頭,將架子上的書抱開,書後是一個立櫃,他打開櫃子,腐舊的氣息撲鼻而來,他從櫃子裏拿出一把劍,一把滿是鐵鏽的劍。
“你冒著生命危險去搏術場就是為了這把劍?”
“不,我隻是在體驗要怎樣才能得到一把劍,我心目中唯一的劍是不滅。”背負不滅的佛家弟子聽他這麼說微笑起來。搏術場的四周圍坐滿了人,那一次,自己被打得足足躺了半年,若不是扁鵲閣的閣主醫術高明,自己絕對不會有今天,他還記得那天昏地間,天旋地轉的感覺。然而,這把他用如此大的代價換來的劍真的很次,才碰了一下敵人的精鋼刀就出現一大個缺口,因為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所以他就把這把劍藏到了這裏,他帶著劍離開了藏書閣。
鐵征推病房的門,看著用左手支在椅背上支著頭睡著的蔡閣主,認真地看著,這個女人,從到扁鵲閣的第一天起就立誓要成為拯救天下的神醫,十幾年來,她都不曾變過,隻是,她也太傻了一點,隻顧別人,不顧自己。他輕輕地將她抱到床榻上,給她拉好被子。
“鐵征,為什麼不留下來?就算你有不滅,也可以留下來的,為什麼不呢?”
“你……”鐵征看著她,不由怔了一下,這個女人沒有醒,她隻是在說夢想,可是,她從來沒有挽留過自己,想自己離開扁鵲閣的時候,她還鼓勵自己呢,原來,那些都不是她心裏想的,隻是,為什麼她從來都沒有說呢。他在榻邊站了好一會兒,然後離開了扁鵲閣。
弄影館的後院的小樓裏,長孫雪眸站在畫屏前,看著投在畫屏上的坐在琴前的如畫女子,女子始終沒有撥動琴弦。
“你,會回中原嗎?滄浪亭裏的老人一直都在等你。”
畫屏後的女人沉默了一會,然後說道:“長孫雪眸,你不該來弄影館裏的,你應該清楚,你的一舉一動都會暴露你明日的行動,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毀了碧落佛塔,你知道碧落佛塔裏到底還有什麼嗎?”長孫雪眸皺起眉頭,“希望,西域人的希望。”長孫雪眸點了一下頭,“不要揣測我究竟想做什麼,也不要揣測幕後的那個人到底是誰,想想怎麼減少死亡吧,隻有那樣,你的人生,蒼哲老人的人生,才不會太悲哀。”長孫雪眸正想說她其實是在乎那些無辜的生命的,韓燈兒已經說道:“所有的人都是無辜的,同樣,沒有人是無辜的。”
聽著她那決絕的語氣,長孫雪眸沒有再說話,他站起,往門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回過身重複了一遍,“滄浪亭裏的老人一直在等你。”然後離開。
長孫雪眸走到弄影館外,一個人影落到他的身後,“那個女人果然沒有解藥,館裏閣內的那個人已經開始僵硬了。”
剛一說完,他就向長孫雪眸看去,對於長孫雪眸來說,這可是一個極壞的信息,他看著長孫雪眸,不知道該如何自圓其說,長孫雪眸笑道:“沒什麼可悲的,至少我還能活上一段時間,扁鵲閣裏的那個女人還真不賴。”一聽到扁鵲閣裏的女人,蘭心樓怔了一下,長孫雪眸拍了一下他的間,兩人離開了百納城。
韓燈兒走進閣內,坐在椅子上的秦碧抬起頭看著她,眼中流露出平靜的喜悅,韓燈兒走到他的背後,抽下他頭上的發簪,拿起木梳給他梳頭,“璧兒,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秦璧麵帶微笑,他的內心是愉悅的,要風雨均可得的他從十歲開始就甘願在弄影館裏當一個下手,為得隻是留在這個女人的身邊,能有此時此刻,夫複何求。
“咚咚咚……”珍兒用力敲了幾下門,推開門進入房間,蔡閣主聽到焦急地敲門聲動了一下身,珍兒看到她睡到了床上,吃驚了一下,她以為閣主還沒有醒,衝上去抱著閣主搖了起來,“要死了,”閣主坐起來,用左手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冒冒失失的,虧你還是醫者。”
“閣主,你呆會再罵吧,東閣裏的病人情況危急……”
“什麼?”不等珍兒說完,她下了床,直往病房去。
“閣主,你的鞋……”珍兒提上她的鞋跟著跑了去。
“鐵……”燕昭雪不停地張著口,想要叫出聲來,“咳……”血絲從她的嘴角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