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看著手裏的玉佩,那句“把它交給……”還沒有說完的話,是交給誰……
腦海中一襲緋衣華緞,傾城妖豔的容顏,明澈哀默的眸子,析出令人心疼的傷。身上環繞的淡淡的芍藥的清香,仿如罌粟一般,映出鮮血的味道……
是她麼……
蘇依落見魅影愣愣的出神,便緩緩地向前走去,又問了一遍,語氣有些激動。見著他的猶豫,仿佛是找到了最後的一絲生機,“他真的死了是麼。”
魅影愣在原地,沒有言語,沒有表情,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盡管早就已經接受了現實,可是,當它再一次被驗證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的心痛。蘇依落見狀,眼眸漸漸地黯淡了下來,卻是轉而恢複了最初的平靜,“沒關係,人生在世,總是會死的……”說完,便慢慢地轉身,大步向前走去。
隻是就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再轉身的那一刻,眼眸深處那滴晶瑩的淚水終歸還是調皮的滑落了出來。魅影依舊站在原地,他看著那地飄落而下的淚水沉默不語。她走的方向,是她來時的路,這樣失魂落魄卻要強裝著鎮定,笑她太癡傻,竟不知腳步錯亂,還是笑自己觀察的太細微,硬是將每個細節都看在眼裏。
魅影低頭看了看手中一串金穗欒玉,又看了看蘇依落遺留下的那一襲飄渺蒼涼的背影,遲疑片刻,還是將玉佩衝進放進了懷裏。就這樣吧,人都已經去了,還是斬斷所有希冀的好。魅影是這樣想著,於是,在看著那襲背影小時候,自己也沉默著選擇了離開。
蘇依落強忍著悲痛,努力使自己不要泣不成聲。腳就這樣不聽使喚的一直往前走,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等到恍惚過來,才發現已經站在了乾清宮的門外。輝煌的匾額映進心底,竟成了深深地恨。陳鳳軒,一個最愛自己的男子,夏嬰,一個自己最愛的男子,全都這樣死了,全都這樣離開了。不知不覺,眼底的悲傷已經彌漫成了鑽心蝕骨的恨,鮮紅的指甲,緊緊地紮進了肉裏,腥甜的血液,緩緩地流出,然後了整片手掌。
大結局
寥落的城池,蕭瑟的草木,當有風吹過,天邊便多了許多殘霞。彤雲一起,轉瞬間,或許便是一場瓢潑大雨,也或許,天也該下雪了。
蘇依落不在乎,她隻是覺著自己成了行屍走肉,好像身體還有溫度,好像心跳還在繼續,好像,自己的生命,還在往前行走。
可是,這樣行屍走肉一樣的生活,真的是自己以後的每天都要麵對的嗎?
細雨,慢慢飄落了下來,打濕了葉子,打濕了樹枝,打濕了路,也打濕了整個城市。天下,在彤雲之下,陰雨連綿,或許,這將是一個完整的陰暗天氣了吧。
就想蘇依落如今的心情。
可這天氣再陰暗,也總有放晴的時候,自己的心情呢?
街頭,酒肆茶館的門,大大的張開著,但裏麵並沒有多少人。
街旁的人家,窗子也有支著的,窗內或許也有幾個人坐著,什麼都不做,就這麼呆呆看著窗外的風雨,等待著更大的風雨的到來。
“需要算一卦嗎?不靈不要錢。”腳邊傳來沙啞的聲音,彷佛是那沙沙的細語聲。
蘇依落原本很靈動的目光,如今已經生澀凝滯的很了,慢慢的轉動過來,往下看,半邊的身子,已經被雨水打濕了,這是個盲人。
沒有攤子,沒有卦旗,甚至,連最基本的桌子和凳子都沒有。
蘇依落心下酸澀,從腰裏解下小荷包,取出兩塊碎銀放進盲人腿邊好像是乞討用的破碗裏,歎了口氣,沒有說話的情緒。
想要走,卻不知要往哪裏走,更不知道要不要走。沒有目的,怎麼走呢?
“算一卦吧,小姐,很靈的。”盲人聽到碗裏碎銀的聲音,側著耳朵不知在辨認什麼,半晌又低聲咕噥一樣說了一句。
安靜的隻剩下雨聲的街道裏,這一聲很小,但足以將蘇依落驚醒。
“好吧,那就算算吧。”反正都已經無所謂了,還能再怎麼差呢?
蘇依落已經不再想求自己能得到什麼好,再差,還能差得過現在嗎?
或許,最不好的將會在下一刻到來,但在下一刻的最不好到來之前,現在的自己,那就是最不好的。
盲人歎了口氣,低聲好像念了幾句詩詞,又不像,蘇依落聽不懂。
她隻聽到,好像有人在跟自己說話,卻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麼,那呢喃的雨聲一般。
這是怎麼了?
蘇依落情緒上沒有什麼波動,就算是死,恐怕也不能給她造成什麼影響了。這聲音,如果在正常人聽來,要麼悅耳,要麼陰森,可在蘇依落耳朵裏,這聲音,隻不過就是聲音而已。聲音本身,本質,難道還能有什麼善惡嗎?
盲人又說了一句,這一次,蘇依落聽到了:“命是天注定,半點不由人。隻不過,先知命,或許,有時候可以改一改命。”
改?怎麼改?難道,人真的可以回到過去,或者說,現在的自己,是活在自己的夢裏的超前時候嗎?那好像並不可能,因為自己的喜怒哀樂,都在心裏了,自己感覺得到。
什麼都能騙人,唯獨自己的感覺,是欺騙不了自己的。
盲人敲了敲石階,輕輕說道:“是啊,改一改。但,命就是命,命是改不了的,能改的,除了自己,沒有別的東西。”
蘇依落茫然,自語般道:“這命,不是自己,那還能是別的嗎?”
盲人幽幽說道:“命,不僅僅是自己。所有跟自己有關聯,被自己影響,或者自己被影響到的一切,也就是說,跟自己有直接或者間接接觸的所有事情,所有人,都是命。命,改不得,也不能改,事情,已經都發生了,所以,能改的,隻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