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三秋道:“你先閃開。”
鞭子將屍體掃到了兩邊。
柳無涯猛地一回頭,隻看見了紅殼的蟲子如同潮水一樣跟在他們屁股後麵,不知道是不是人在危急關頭視覺會被放大萬倍,他隻看見了張牙舞爪的蟲子。
他們已成潮水,無比洶湧,在身後緊追不舍。
蟲子在他心中已經成了恐怖的化身。
嵐風道:“別看,快跑,是吸血蟲。”
柳無涯□□了一聲,突破了速度的極限。
人在死亡的逼迫下總是會爆發出不一樣的力量。
葉孤城覺得有些不對,因為他眼前出現了一個拐角,拐角之後的通道搖曳著昏暗的光,好像有人點了蠟燭。
是徐靜輸?
葉孤城不知道是不是他,但他卻知道,他們麵前隻有一條道路,所以隻能往那裏跑。
葉孤城道:“你們先到我後麵去。”
隨後他猛地拔劍,將速度提升到極致,不知道斬出多少道劍刃。
足夠將每一個吸血蟲撕得粉碎。
柳無涯崩潰地在葉孤城身後坐了下來。
他不管了就算吸血蟲來他也跑不動了。
還好吸血蟲並沒有來,它們都被葉孤城擋下了。
葉孤城道:“怎麼樣?”
煙霧過去,隻有碎了一地的蟲子屍體,以及動彈腳的奄奄一息的幸存吸血蟲。
柳無涯氣若遊絲道:“還沒有死。”
嵐風也點點頭道:“沒事。”
葉孤城想,這兩個說沒有問題,在中間的兩個肯定沒事。
葉孤城又轉頭對伸出舌頭死狗一樣喘息的柳無涯道:“一般墓地裏有沒有這玩意兒?”
柳無涯道:“我聽說過,卻沒有見過。”
他忽然表現出了一點用處,好不容易說到自己了解的領域,他充分發揮自己身為話癆的本質,喋喋不休起來。
柳無涯道:“這東西應該是古時候的道士養的,也有人說是方士,能活很多年,被養在墓地裏當作護衛,可以把盜墓者的血全吸了。
吸血蟲成群行動,在人身上爬過,如同蝗蟲過境,隻剩下皮與骨。
柳無涯道:“但我沒聽說,吸血蟲可以活一千年。”
丁三秋道:“你難道沒有聽步思凡說話?”
她沒好氣道:“這個地宮應該是多少年能夠開啟一次的,看那徐靜輸的執著勁,他的祖宗和他應該半斤沒八兩,隔多少年就回來一次,這些吸血蟲應該就是他們留下的。”
葉孤城又道:“柳無涯你再看看,那燈光是怎麼回事?”
柳無涯道:“什麼燈光?”
等他定睛一看,罵聲差點就破口而出,他道:“誰這麼不要命的,點了這麼多火折子?!”
葉孤城道:“或許是徐靜輸?”
不管是不是他,好像都沒有什麼意義,所以雖然葉孤城質疑了一聲還是接著往前走。
火折子有一個好處,就是他可以把夜明珠收起來。
火折子的設計與他們平日裏看見的並不一樣,葉孤城瞅了一眼,覺得燈油不太對勁。
丁三秋道:“好奇怪的味道。”
步思凡道:“當然奇怪,這可是人魚脂膏。”
丁三秋驚道:“人魚脂膏?”
那是什麼?!就連葉孤城都回頭看了步思凡一眼,不知為何,總覺得他的臉在火光中顯得忽明忽暗。
葉孤城眯了下眼睛。
有妖氣。
但隨後他又忽然覺得妖氣散了,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步思凡道:“不知在什麼文書上看過,說始皇帝為了讓地宮長明不滅,特意用了人魚脂膏做燈油。”
嵐風道:“人魚?這世上真有此等奇物?”
步思凡沒有說話,柳無涯偶然回頭忽然看見他嘴皮子動了動。
那口型分明在說“有的”。
他打了個寒顫又轉了回去,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這裏給他感覺毛毛的。
葉孤城出聲打斷了這個話題,他道:“有或者無,都沒什麼關係。”
他道:“接著往下走好了。”
有燈火的地方走得很順暢,沒有匠人的屍體,沒有陷阱,沒有暗器,沒有吸血蟲,平靜得過分。
但不知怎麼的越是平靜,葉孤城心中越是覺得不安。
幽長的隧道過後,天地忽然變得開闊,他們似乎走到了新的宮室。
這裏沒有燭光,代替燭光照明的是夜明珠。
顆顆夜明珠鑲嵌在牆中,勾勒出日月星辰。
丁三秋情不自禁道:“真好看。”
柳無涯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意好不好看!”
丁三秋一點都不害怕他,她道:“但本來就很好看啊!”
她似乎已經沒了才進入地宮時的恐懼,又或者是故意想要活躍一下氣氛,對葉孤城道:“城主,這裏為什麼會有日月星辰?”
葉孤城沒有說話。
步思凡立刻接上道:“因為始皇帝想要將江河湖海山川日月帶入地宮。”
就跟他把鹹陽城一起帶進來一樣。
丁三秋道:“河流?”
她探頭探腦,竟然真的看見了河流。
丁三秋道:“這裏怎麼會有河?”
葉孤城道:“你再仔細看點 ,是水銀河。”
丁三秋道:“水銀竟然能成為一條河?”
沒有人能夠回答她的問題,所以現在,又到了步思凡的場合,他道:“是巴寡婦清提供給始皇帝的。”
丁三秋道:“你還真是什麼都知道。”
葉孤城道:“走吧。”
雖然地宮的景象令人震撼,但他們卻不能因此停滯不前。
前方還有未知等待著他們。
步思凡的小手指動了動。
水銀河忽然起了波瀾。
葉孤城猛然回頭。
這裏無風,河中怎麼會起波瀾?更不要說水銀的密度還挺大。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像魚吐出了一連串的氣泡。
但誰都知道,這裏不會有魚,甚至不會有正常的活物。
巴掌大的雨猛然躍了出來,張嘴便能看見尖銳的牙齒。
葉孤城眉頭一皺心道,這就是霸道機關術?
他能感覺到,這些魚都不是活物。
水中的魚很好對付,雖然速度很快,然而且不能傷到習武之人,甚至都不用葉孤城出手,丁三秋幾鞭子甩下去,便沒有了動靜。
葉孤城更加警惕,以徐靜輸的尿性,怎麼會這麼簡單就結束了?
果然,那魚在地上還不斷地撲騰,但同任何一條脫水的魚一樣,他們並不能移動太遠。
哢嗒——
又是讓葉孤城心驚肉跳的聲音。
他轉眼看向還在跳動的魚,才發現對方竟然不動了。
因為魚的身體已經深深地卡入了某個凹槽。
糟了!
他難道還不明白,這魚不過是幌子,攻擊他們隻不過是為了遮掩真正的目的。
但為什麼,對方能夠控製時機?
他想,莫不是徐靜輸還在看著他們?
轟隆隆——
轟隆隆——
日月星辰開始轉動,腳下的滄海桑田也在轉移。
山變成了河,河變成了湖,平原變成了大海。
葉孤城立刻反應過來道:“都聚得齊一點!”
他也不管自己會不會觸動什麼機關,隻想著要叫將陡然升起的大石給劈散了,誰叫那大石頭好像有生命似的,刻意將他們都分開。
然而,竟然的一幕又出現了。
“!”
劍氣撞上了巨石,石頭紋絲不動。
葉孤城道:“什麼?!”
破碎虛空的劍氣竟然無法撼動石頭半分。
別說是破碎了,隻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
牆壁,合上了。
他身後,竟然隻有不思凡。
牆的另一邊,應該是嵐風、丁三秋與柳無涯。
越到危機的時候,葉孤城越是鎮定。
他回頭,以冷峻的眉眼看向步思凡道:“你不是步思凡。”
對麵的男人沒有說話,隻是沒有表情地看著葉孤城。
葉孤城道:“你是誰。”
上官金虹皺眉。
荊無命還沒有回來。
不僅荊無命沒有回來,百曉生也沒有回來。
他一開始並不是很驚訝,但是過了一日,他又聽下屬說有人在邊塞附近死了,這才讓他注意了一點兒。
他想,荊無命這回效率不行啊!竟然到現在都沒有解決掉這些人。
上官金虹漫不經心地想,是郭嵩陽,還是叫阿飛的?
前幾天他就聽說過,這兩人在一起,好像是來討伐他的。
對此,上官金虹除了嗤之以鼻就是嗤之以鼻,郭嵩陽,連荊無命都打不過,更不要說對上他。
至於那個阿飛,歲數擺在那裏,定然也是殺不過荊無命的。
才過了一天,他並沒有慌亂,隻是想百曉生的情報不行,他搞不好帶著荊無命錯開了,竟然沒有一次性將劍客二人組解決掉。
怎麼說,雖然上官金虹並不是很在乎那些江湖上的烏合之眾,也是希望他們來湊熱鬧的,因為上官金虹知道,自己必定能得到大頭,那些人隻不過是乞失的野犬,跟在他的屁股後頭撿些殘羹冷炙。
他是一個勝利者,勝利者並不在乎別人貪一點小便宜,因為他已經擁有了很多。
對他來說,那些江湖人,反倒是一種證明,證明他的成功。
他承認自己打不過葉孤城,但他的失敗是武功上的。
但他的成功,卻不僅僅成功在武功上。
上官金虹道:“鎖龍陣,怎麼樣了?”
下屬抹一把汗道:“陣法的內部結構變化了。”
上官金虹道:“這不是什麼理由。”
他以鷹隼般的眼看向此人道:“你隻要告訴我,還需要多久才能破開著陣法。”
那精通奇門遁甲的下屬打了個寒顫立刻拍胸脯保證道:“再過兩天,兩天內一定能成功!”
他清楚上官金虹的耐心,如果兩天內不成功,人頭落地的一定是他!
上官金虹不會現在殺了他,但秋後算賬絕對逃不了。
他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兩天,還在他的接受範圍內。
他想,到時候荊無命應該也回來了。
上官金虹雖然不至於離不開這男人,但也不得不承認,他是一把劍,是一把很順手的武器。
他想,對方應該與他一起見證長生不死麵紗被扯下來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