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葉孤城看著從高空不斷墜落的泥土塊, 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展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幅奇幻的景象,經過千年, 秦始皇陵的封土堆早已不再是光禿禿的泥土堆,而成了一個鬱鬱蔥蔥的小山坡, 上有鮮花綠草,甚至還有低矮的植被, 但也不知道徐靜輸究竟觸發了怎樣的機關, 這些植被連同一塊一塊的泥土或落石滾落在地,如同一件被逐漸剝落的外衣,露出秦皇地宮的冰山一角。

隻是一個入口,卻如此地壯觀。

葉孤城道:“秦皇地宮,可以從裏麵開啟?”

步思凡想了一下,給出了肯定答案道:“應該是可以的。”

他過去讀漢書時曾經看過一則紀錄,說一小孩兒在秦陵附近放羊,一不小心竟然令羊掉入了地洞中, 他接著跟下去, 進入了秦始皇的地宮, 引起了秦陵大火。

且不說大火是不是真的存在, 光是令羊掉入地洞中就很是讓他費解了一番。

始皇帝為人慎重又看重陵墓的建造, 史書中留下了無數記載都是說始皇陵構造嚴密, 又有無數暗器在盜墓者進入時觸發,讓所有起了壞心的人有去無回。

他想,有了這記載, 卻說小孩兒隨意放羊就能令羊落入地宮,豈不是很荒謬的一件事?

但如果,陵墓的大門真的會打開又怎麼辦?

步思凡想想道:“恐怕這秦始皇的陵墓,應該有某種大門開啟的方式,又或者是以多少年為周期一次,可以打開不引人注目的側門。”

有門的話,一不小心進入,就變得可以理解了。

封土坍塌在過去不可能發生過,如果曾經產生了如此奇狀,絕不會不為人所知,定會於史書中有所記載,步思凡已經能想象到,他們這一段奇妙的經曆名垂千史的未來。

然而,小門打開卻不是不能理解,他原本還在想一千多年前的人技巧不會多麼高超,比起現在差遠了,然而看了徐靜輸的陰陽術,又見了霸道機關術便知自己萬萬不可小覷古人。

說不定倒退的是他們才對。

柳無涯道:“我們要進去?”

他的喉嚨哽咽,明明是一個大男人,聽他的聲音卻覺得此人隨時隨地能哭出來。

很明顯,他並不想進去。

下墓本就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且不說層出不窮的暗器,存在於鬼故事中的傳說在墓地裏卻可能化為現實,他無數次聽別人說自己在陵墓中看見了怪物,又付出了代價逃出來或者沒有逃出來。

當時柳無涯是嗤之以鼻的,因為他從來都沒有遇見過靈異事件,他以為那些人在說笑話。

但現在他卻知道,或許不是那些靈異事件不存在,也不是他體質特殊,鬼神見了都要害怕,而是他本人就與最恐怖的惡鬼同行。

葉孤城道:“你說能不能不進去?”

他抬頭看向不遠處道:“你可以問問他。”

他?

眾人又抬頭,不同於其他人表情瞬間變得嚴肅,柳無涯的表情可以說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暴嗬道:“花有際!”

氣沉丹田,此刻就算有人在地宮中應該也能聽見的他的聲音。

葉孤城都微微側目,心想他真是看錯了柳無涯,原本還以為他膽子挺小,這回看看,膽子不是很大嗎?

他竟然敢對罪魁禍首大吼大叫!

徐靜輸不是聾子,當然聽見了柳無涯的吼聲,他也同樣氣沉丹田回應道:“你現在應該叫我徐靜輸。”

他道:“花有際隻是個假名字。”

柳無涯咬牙道:“我才不管你叫什麼。”

他道:“你把我引過來究竟是有什麼目的!”

咬牙切齒的質問,讓葉孤城覺得自己很多餘,他想,自己就應該把空間留給這兩位。

他們看上去關係實在是親密極了。

徐靜輸道:“我可沒有讓你過來。”

他以惡意的眼神打量葉孤城,即使相隔距離很遠,葉孤城也有所察覺,抬頭看向徐靜輸,目光如刀。

徐靜輸道:“我想要見到的,隻有葉孤城一人。”

他對葉孤城問道:“你帶這些累贅來,莫不是用來陪葬的?”

他又嘲諷道:“如果是這樣,陪葬品也實在是太寒酸了,你可見過始皇帝的陪葬,那才是真正的大手筆,他幾乎將整座鹹陽帶下去了。”

葉孤城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比語言更加冷的,是他的表情。

徐靜輸這回直接將嘲諷寫在臉上了,他覺得葉孤城事在和他裝傻。

他道:“罷了。”

徐靜輸道:“錯金博山爐在我手上,你要想要的話,就跟我來吧。”

他又道:“你要不想來也沒有關係,因為地宮已經打開了,就算我什麼都不做,下麵的東西都會來找你麻煩。”

他的眼中寫滿了直白的惡意,徐靜輸道:“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一天?”

說完竟然就從入口下去了,他剛才一直就站在封塚的入口,遲遲不下去,隻不過是在等葉孤城他們來罷了。

葉孤城臉上滿是冷漠,在嵐風他們的眼中,這是對徐靜輸的不屑一顧,但隻有葉孤城自己才知道,他的冷漠是因為根本就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啊!

葉孤城深沉想到,就算做了什麼,那都是未來的他做的,未來的他與現在的他沒有關係,這和白馬非馬是一個道理。

然而膽子最小的柳無涯卻又哆哆嗦嗦道:“所以你究竟對他做了些什麼。”

葉孤城沉聲道:“我準備下秦皇地宮,你們怎麼說。”

柳無涯:回答我的問題啊喂!

嵐風立刻道:“城主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丁三秋與步思凡紛紛點頭表忠心。

最後隻剩下了柳無涯一個人沒有說話,除了葉孤城之外的三個人都盯著他看。

柳無涯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也跟著一起去!”

他表情看上去特別驚恐,甚至有點假,然而,即使柳無涯再恐懼,心中也有了定論。

不管怎麼樣,與葉孤城在一起總歸安全過他一個人在這裏。

別以為他真的傻,柳無涯已經感覺到,徐靜輸真的一點都不顧多年情誼,想要殺掉自己。

這時候如果還傻呆呆地站在這裏以為自己不會有事,那就算是死了都沒有辦法怪別人!

還不如跟著葉孤城,搞不好能活著出來。

葉孤城點點頭,很好,這樣冒險小分隊的人就齊了。

他們先走到了地宮門口,從下向上仰望,更能感受到封塚的高大。

然而就算再高大都不是什麼難事,因為他們有輕功,要上去易如反掌。

真正艱難的,是克服心中的恐懼,當葉孤城從上往下看向漆黑的洞口,心中都會產生即將被黑暗吞噬的錯覺。

下麵有什麼?

他趁人不注意,悄悄吞咽了一口口水,然而現在就是是一個人拴在葉孤城身上的嵐風都沒有盯著城主看,她的一雙招子,也黏在地宮的通道口,表情十分凝重。

他們真的要進去?

步思凡道:“小心些,根據司馬遷的記載,這裏應該有許多的暗器陷阱,一不小心就會觸動機關。”

他們雖然是江湖人,卻也都是**凡胎,既然是**凡胎,又怎麼會不恐懼武器?

葉孤城道:“我開路,嵐風斷後。”

他作出這決定是有原因的,因為除了他之外,這一群人中嵐風的武功最好,如果她都無法解決,那麼丁三秋與步思凡也沒有辦法,更不要說是武功最差的柳無涯。

葉孤城道:“先吞下解水銀毒的丸藥。”

柳無涯側目看了葉孤城一眼,仿佛在說,你怎麼知道下麵會有水銀毒?

自念頭忽然冒出來一個想法,眼前的男人莫非真是活了一千六百年的老古董不成?

想到這,柳無涯打了個寒顫,隨後竟然把眼睛移開,不看葉孤城了。

是老古董不是老古董和他沒有關係,他也不想知道葉孤城活了多少歲,柳無涯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活著離開這個鬼地方,然後永遠和墓地之類的事揮手說拜拜。

然而葉孤城卻沒有想到,嵐風後腳才進入了地宮口,那門,竟然轟隆隆地關上了,速度之快,是葉孤城用輕功都趕不上的。

靜默。

葉孤城道:”先下去看看吧。”

他又不那麼確定道:“隻要是石頭做的牆壁,以劍氣,應該能破開。”

柳無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心說如果能破開那你現在何不試試?但他嘴上說著,卻不敢真的慫恿葉孤城去做,因為他知道,如果這門真的沒有辦法破開,他們被困在了門口,絕對沒有走下去的勇氣。

不能進不能退,四舍五入不就困死在了地宮中?

還不如把徐靜輸解決了,再回頭考慮這件事。

葉孤城在最前麵,對上神異之事他的膽子並不算大,但此時此刻卻不得不表現得格外讓人相信。

四處黑漆漆的,他們又不能點火,隻能靠夜明珠並不微弱的光芒照明。

柳無涯哆哆嗦嗦道:“這是什麼?”

他伸手一指道路旁的幹屍。

葉孤城瞟一眼道:“匠人。”

他道:“你幹盜墓的,這都不認識?”

柳無涯忍無可忍道:“就是因為我幹盜墓的才覺得不對!”

他道:“你以為匠人的屍體會是什麼樣子?我告訴你,一千年下來,他們都成了骨頭架子,而不是隻有皮的幹屍。”

肉都沒有了,怎麼會有皮?

葉孤城道:“那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柳無涯道:“我怎麼知道!這玩意兒,隻會在樓蘭出現。”

樓蘭的屍體是幹的,但都是被大漠的風沙吹幹的。

葉孤城不置可否道:“是嗎?”

他心裏七上八下,但麵上卻不能露怯。

忽然,葉孤城豎起耳朵,他聽見了奇怪的聲音。

葉孤城道:“什麼聲音?”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步思凡道:“我沒聽見。”

其他人也一樣,似乎除了葉孤城,沒有一人是聽見的。

嵐風忽然也察覺到不對勁了,因為從進入驪山範圍內一直蔫蔫的蠱蟲在瘋狂地撞擊小瓷瓶。

懷中瓷瓶在不斷震蕩,她怎麼會不發現?

葉孤城心中有不好的預感,雖然不知道什麼東西來了,卻當機立斷道:“跑!”

自己帶頭在隧道中瘋狂地跑動。

道路兩邊到處是屍體,有皮沒有肉,隻有骨架,它們變成了障礙物,雖然影響不到葉孤城,卻會影響到柳無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