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竹河
卻說源氏一族以外的後任太政大臣播黑家,還有幾個侍女在人世。這些侍女善於說長道短,常常不發問,便自會滔滔不絕說出些源氏家族的故事來,與紫夫人的侍女們所說略有出入。據她們道:“關於源氏子孫的傳說,有些並不確切。許是老侍女們年歲太大,頭腦糊塗,記憶不清而弄錯了吧。”到底誰是誰非,難以定奪。
已故髯黑太政大臣和玉髦尚待,生有三男二女。鏡黑大臣竭力教養,指望他們日後出類拔萃。孰料無公不濟,累黑大臣卻因操心過度,溫然長辭了。遭此突變,五望夫人一時束手無策。原本打算及早送女兒入宮,也隻好延擱。世態炎涼,人情冷暖,脈內遭此惡運,門庭日漸冷落。玉囊尚待的近親中頗有權勢顯赫者無奈親戚身分高貴,往來並不親密。且已故望黑大臣生性孤僻,不善言談,與人交往甚淺。或許是此緣故,玉望夫人竟沒有一個知心朋友。惟六條院源氏主君始終視玉置若親生女兒,臨終時特地於遺囑中寫明,玉鬢所得遺產僅次於秋好皇後。夕霧右大臣亦甚是關心玉望,每逢有事,必來探訪,其親近反勝於嫡親姐妹。
玉望夫人對三位公子的前程並不十分擔心。三位公子皆已行過冠禮,正值曉事年齡。雖因亡故而有些孤苦無助,但也會理所當然逐級晉升。倒是兩位女公子令玉望夫人憂慮。鏡黑大臣生前,今上也曾示意,望他送女兒入宮。並時時屈指計算年月,推想女兒已出落成人,催他早日實行,但玉鬢夫人私下認為:“明石皇後深受寵幸,位尊無上。倘女兒入宮,定然位居其下,埋沒於嬪妃之中,庸庸碌碌列於未席。戰戰兢兢,察色行事,永無出頭之日,毫無意思。眼看我女兒仰人鼻息,屈居下位,我如何心甘?”如此思前想後,舉棋不定。冷泉院也一心想得玉髦之女,竟將往事重提,對玉髦當年的無情仍感怨恨,說道:“昔日尚且這般,如今年事漸高,形容醜陋,自是更遭人唾棄。盡管如此,我還是請你將我視作你女兒的可靠保護人,將她托付與我吧。”他固執地請求。玉童心想:‘叫我怎生是好?我這命運真是多劫難啊!他定是將我看作了冷酷無情女子,好不難堪。如今到了這般年紀,索性將女兒嫁與他,以釋前嫌吧。”但又猶豫不決。
兩位女公子相貌姣美,世稱美人,傾慕之人不計其數。夕霧右大臣家請公子中的藏人少將,乃正夫人雲居雁所生,品貌兼優,官爵顯於其他兄弟,尤為父母寵愛,亦誠懇地求婚於玉望夫人的大女公子。從親緣關係而言,其與王慧的關係密不可分③因此他與弟兄們常出人錢黑大臣脈內,玉望夫人亦甚疼愛他們。這藏人少將也與侍女們混得很熟,常向她們傾訴自己對大女公子的傾慕。眾侍女便常在玉霎夫人身邊極口讚揚藏人少將。玉髦夫人甚感煩亂,但又覺得他很可憐。其母雲居雁夫人也不時寫信給玉望夫人。殷切請求。父親夕霧大臣亦曾道:“如今他官位雖低,但看在我們麵上請答應他吧。”但玉髦夫人早已決定:大女公子決不嫁臣下,必須入宮。至於二女公子,若藏人少將官位稍高,門當戶對時,許嫁與他亦未嚐不可c藏人少將則固執地堅持:倘五望不許婚,便將女公子強行搶走。玉髦夫人對這門親事雖不甚反對,但恐於正式許諾之前發生醜事,盛傳於世,遭人譏議,敗壞門風。遂再三告誡傳遞信件的侍女們:“你們務必謹慎,以免有所閃失。”侍女們從此忐忑不安,甚感為難。
再說六條院源氏晚年娶朱雀院三公主所生的蒸君,冷泉院視如親子一般疼愛,封為四位侍從。其時蒸君年僅十四五歲,天真爛漫,但心靈卻早熟,深請人事。加之儀表堂堂,足見前程遠大。玉望尚待有;已招他為婿。尚待的鄰宅與三公主的三條院相距甚近。因此每逢礎內舉辦管弦之會,眾公子便常邀請黃君前來共樂。盛聞尚侍邸內美人之名,青年男子無不心馳神往,皆身著錦衣繡袍,風度翩翩。若論相貌,則首推藏人少將最為秀美;論品性、風度,則這四位待從最為溫文爾雅、風流倜儻。總而言之,無人能與此二人媲美。人們均因黃君為原氏之子,格外看重他。許是源於此因,甚盛名眾口皆碑。青年侍女更是讚不絕口。五望尚待也極為疼愛,常與他親切閑話。她道:“你父親當年氣宇軒昂,其俊逸之姿令人至今難以忘懷。你頗具父親遺姿,每次見到,便能聊以自慰”。夕霧大臣位高權重,若無特別機會,亦難見上一麵。”因此,她視黃君如親兄弟,蒸君亦當她為長姐,不時探訪。蒸君品行端莊,舉止穩重,絕非輕薄男子。侍候兩位女公子的青年侍女們見他婚事不見眉目,都非常著急,甚感遺憾。他們常與他開玩笑,令黃君煩惱萬分。
不覺已值次年正月初一。玉髦尚待的異母兄弟紅梅大綱言、藤中納言來尚待郵賀年。這紅梅大納言即昔日唱《高砂》的童子。藤中納吉為已故貨黑太政大臣前委所生大公子,真木柱的同胞兄。夕霧右大臣帶著六位公子也來了。右大臣氣宇軒昂,舉止灑脫。六位公子亦皆眉清目秀,且早年得誌,意氣風發。世人均道這一家至善至美。惟藏人少將,雖特別受父母恩寵,卻總是心事重重,愁眉苦臉。如往年一樣,夕霧有大臣與玉鬢尚侍隔帷而談。夕霧右大臣說道:“如今這把年紀,除了宮,便無心走動。常思前來叩訪,共敘往日情誼,卻總因無甚要事,才能如願。尊處若逢有事,悉請吩咐諸小兒辦理。小弟早已交待波等忠心效勞,不得怠慢。”玉望尚侍答道:“寒門道此惡變,勢力衰微,今已微不足道。承蒙照拂依舊,愈發令我緬懷先人,念念難忘。”接著便將冷泉院欲召大女公子入宮之事略述一二,說道:“家勢衰微,入宮恐受冷落,徒增煩惱。因此甚是憂慮,進退難決。”夕霧答道:“曾聞今上宣示此意,不知確否。冷泉院雖已退位,似乎聲威亦有所減,然容貌俊美,無人可及。雖年事稍高,卻如少年一般,風度翩翩。倘舍下有女可差,必應召人院。可惜無一人夠得上姿容秀美的諸宮眷之列。但不知冷泉院欲召尊府大女公子之事,是否已稟明大公主之母弘徽殿女禦?昔日亦曾有意將女兒送人宮,終因顧忌此人,未曾如願。”玉望說道:“弘激殿女禦也曾勸我,道近來頗感孤寂,願與冷泉院悉心照顧我女,以遣寂寞雲雲。竟使我有些動心了。”
告辭玉累尚侍,眾人即赴三條院向三公主賀歲。與朱雀院、六條院源氏有舊情或其它關係的人,均不曾將這尼僧公主忘記,齊來賀年。滾黑大臣家的公子左近中將、右ZG、藤侍從等,皆陪伴夕霧大臣同往。一時錦冠華蓋簇集,氣勢頗為龐大莊嚴!
時至日暮,四位待從蒸君也來向玉望尚待賀年。白晝雲集於此的眾多顯貴公子,皆儀表堂堂,無暇可擊。然這四位侍從的到來,令眾人盡皆遜色。好激動的侍女們七嘴八舌道:“終究是這位公子與眾不同啊廣“來作我家小姐夫婚,倒是地造天設般匹配!”這蒸君的確溫文爾雅,風姿可愛。尤其是行動舉止間,身上所散發的股股香氣,令人陶醉。即或是大家閨秀,隻要略曉情趣,亦定會注目凝視秀君,讚歎不已。其時玉髦尚待正在念佛堂裏,聞知黃君前來賀年,吩咐侍女道:“快請公子!”黃君自東階人佛堂,於門口簾前坐下。佛堂窗前幾株小梅樹,正含苞欲放。早春的營啼尚欠婉轉。眾侍女百般挑逗蒸君,希望這美男子於這美景中更為風流飄逸。孰料黃君卻兀自緘默無語,一本正經,頗令她們失望。內有一身份高貴名叫宰相君的侍女詠詩一首奉贈。詩道:
“小梅吐新蕊,更添嬌豔色。手折芬芳枝,妍姿不勝看。”如此才思敏捷,脫口成章,黃君甚感欽佩,便答詩道:
“小梅吐新蕊,遙望似殘柯。未知嬌豔色,深藏花心裏。如若不信,請觸我袖。”便與她們汗起了玩笑。眾侍女齊聲道:“的確‘色妍香更濃’啊!”眾傳文此時興致勃勃,肆意嘻笑起來,倒真想上前拉其衣袖逗趣。恰逢王慧尚待從佛堂裏膝行出來,見此情狀,輕聲罵道:“你們真是放肆,連如此溫順的老實人也不放過,不害臊嗎廣黛君聽罷,暗想:“我為老實人,豈不令我委屈嗎?”尚待幼子藤侍從無須往各處賀年,因其還不曾上殿任職,此刻正閑居家中。他捧出兩個嫩沉香木盤,盛上果物茶水,招待黛君。尚待想道:“夕霧右大臣愈上年紀,愈與父親肖似。蒸君雖不肖似父親,但那溫文爾雅、沉著穩重的風度倒具源氏主君當年神韻,恍如主君在世。”回首往事,甚是傷懷。秦君人去而香氣仍維繞於室,令眾侍女羨歎不止。
四位侍從蒸君自被稱為老實人後,心中終覺委屈,頗不甘心。正月二十過後,正值梅花盛開。為讓尚待改變看法,在眾侍女麵前一展風流,乃特赴尚待府邪造訪藤侍從。進入中門,但見一穿著與他相似的男子站在那裏。這人見蒸君走來,慌忙躲避,不想卻被黛君拉住。一看,卻是常躊躇於此的藏人少將。他想:“此人許是被正殿西邊的琵琶、琴箏聲所迷戀吧。為情所困真痛苦啊!而強欲求愛,更是罪孽深重!”片刻琴聲停止。袁君便對藏人少將道:“請你在前指引吧!我對此很陌生。”兩人遂攜手唱著催馬樂偵技產同行,徑直向西麵廊前的紅梅樹走去。尊君身上香氣四溢,勝於花香,侍女們早已聞得,忙打開邊門,用和琴含著《梅枝》的歌聲,彈出美妙和諧的音樂來。尊君心想和琴為女子所用,不宜彈《梅枝》這呂調樂曲,而她們卻彈得如此純熟。興之所致,二人又將此曲從頭唱了一遍。侍女們使用琵琶來伴奏,其技藝亦甚精湛。蒸君覺得此地確為風流之處,足令人心曠神怡。於是放縱情懷。與侍女們調情說笑起來。玉髦尚侍亦叫人送來一張和琴。蒸君和藏人少將彼此謙著。尚待便傳言熏君:“你的斥音酷似先父,這我早已聞知,趁今宵罵聲引誘琴聲,不妨彈奏一曲吧。”蒸君心想:“尚待盛情邀請,若我怯場怕羞,未免有失禮遇。”於是勉強彈奏了一曲。玉霎尚待聽來,琴聲果然優美無比。源氏雖為玉髦尚侍的義父,但生前父女不常見麵,而今源氏辭世多年,玉器尚待常常觸景生情,睹物思人。今日素君的琴聲,自是令她更為感傷。她道:“蒸君相貌堂堂,肖似已故柏木大納言。連這琴聲,亦與大納言有同工之妙。”說罷淚流不止。近日她極易傷感流淚,許是年事漸高之故吧。藏人少將亦唱了一曲“瓜鵬綿綿”,歌聲甚為美妙。座上無老人呼叨煩擾,諸公子便無所顧忌,相互勸誘,盡興而歡。主人藤侍從與其父髯黑大臣極為肖似,不甚擅長歌樂彈奏,誰知舉杯勸酒。眾人便慫恿他:‘你也須盡興唱個祝詞啊?”他便附和著眾人唱催馬樂《竹河》。歌聲雖顯幼稚,卻亦甚美妙。其時簾內送來一杯酒。黃君道:“聽說酒醉吐露真言,神思不清,言語錯亂。倘若飲醉,叫我如何是好?”便不再接受酒杯。帶內又送出一套女子的褂子和禮服,尊香撲鼻,乃臨時應酬,贈與黛君的賞品。董君甚是不解,問道:“這又為何?”便將賞品推與藤侍從,起身告辭。藤侍從忙拉住蔡君,將衣衫交還給他。表君道:“‘水驛’酒③我已飲過。夜色已深,恕不奉陪!”說畢便逃也似的回家了。再說藏人少將見勇君隨意出入此地而頗受喜愛,頓覺自慚形穢,心中不免怨恨,口上亦就泄露出來。吟詩道:
“眾皆賞讚清惜花,我獨迷戀藹藹夜。”吟罷,長歎一聲,便欲回去。帝內一侍女即答詩道:
“皆因時地生雅興,不惟梅香悅春心。”
翌日,四位待從素君特遣使者送信與藤侍從。信中道:“昨夜因不勝酒力,舉止有失檢點,讓諸君見笑了。”他意欲玉髦尚待知曉,便在信中用了許多假名。並於一端附詩道:
“吟得《竹河》章末句,料君知悉我深心叩”藤侍從即將信呈送正殿,與母親一起看。玉望尚待看罷信,讚道:“字跡好不瀟灑啊!小小年紀便已這般靈慧,足見前世造化深厚。雖幼時喪父,母親出家為尼,失卻父母疼愛撫育,卻出落得如此出眾,真是蒼天庇佑啊廣言下之意,乃指責兒子文筆拙劣,遠不及蒸君。這藤侍從的回信,文筆確實幼稚,信中道:“昨夜你喝了酒就走,如經過水驛一般,大家皆感奇怪呢。
歌罷《竹河》良宵水,詢君何故匆匆歸戶自此,尊君就以拜訪藤侍從為名,頻頻出入於玉霎尚侍家,並將愛慕女公子之意隱約吐露。那藏人少將的怨恨亦不無道理,尚侍哪裏的人的確喜歡蒸君。甚至尚未成人的藤侍從,亦與黛君要好,形影不離。
轉眼到了三月,春光九限美好。玉髦尚待邪內,一些櫻花正爭奇鬥妍,一些已開始凋謝,微風拂來,漫天落英繽紛。春日晝長人靜,閑寂無聊,欣賞春累倒也無妨。兩位女公子在侍女們簇擁下款款移步入院,賞花玩景。兩位女公子正值豆宏年華,出落得花容月貌,端在煙雅。大女公子容顏姣豔,氣質高雅,顯現帝後豐姿。身著表白裏紅的褂子、核棠色罩衫,明豔入時,甚是華麗照人。那無限嬌媚,由衣裙上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其風韻令見者無不自慚形穢,望塵莫及。二女公子也木相上下,身著淡紅梅色褂,外罩表白裏紅衫,秀發柔美動人,似柳絲扶風。眾人私下品評道:二女公子亭亭玉立的秀姿,清秀脫俗的容貌,溫雅煙淑的性情,略勝大女公子一籌;然又遠不及其姐姿色豔麗。二人相映絕倫,益彰無僅。一日,姐妹二人奕棋取樂。初光鬢影,互相輝映,好一幅動人的風景。幼弟藤侍從作見證人,侍坐近旁。兩兄長窺探一下簾內,說道:“侍從真好福氣,也作見證人了!”隨即毫無忌憚地坐了下來。女公子身邊的侍女均不由自主調整姿勢。長兄左近中將歎道:“宮中瑣事繁多,不能像侍從這般伴隨姐妹,令人抱憾!”次兄右中井也說道:“聽差宮中,不敢分心。無暇照料家裏,望姐妹見諒。”兩姐妹聽兄長們如此客氣,便停止奕棋,甚感難堪,滿麵嬌羞,那情狀令人憐愛無比。左近中將又道:“每逢出人宮中,我便常想若父親在世,我們該多好啊!”話不曾道完。早已淚眼源隴。這左近中將年約二十七八,時刻牽掛妹妹前程,用心細微,未忘父親遺願。
庭園中百花爭豔,欣欣向榮,櫻花尤為豔麗。兩位女公子命侍女折取一枝,相與欣賞,讚道:“如此豔麗,何花能與之媲美?”長兄左近中將憶起昔日情景,慨然道:“幼時,你們二人常爭奪此花樹,一個道‘這花是我的!’一個道‘這花是我的’!父親裁決道:‘這花歸姐姐。’母親卻道:‘這花應屬妹妹。’我聞後,雖沒哭鬧,但卻很是傷心。”略停片刻,又傷感道:“櫻花已老。追憶逝水流年,請人先我而去,此身哀愁何其多!”如此時而感歎,時而嫁笑,倒也頗有閑情逸致。原來這左近中將最近當了女婿,像如今這般從容盤桓,甚是難得。今日為櫻花所動情,因此耽待較久。玉髦尚待雖早為人母,且子女均長大成人,但容顏依舊,昔日風韻猶存,別有~番動人豐姿。時至今日,冷泉院想必仍在愛慕玉髦容姿。回首往事,難以忘懷,故竭誠盼望大女公子入待。對於大女公子入待冷泉院一事,左近中將並不十分讚同,說道:“此事終非長久之計,凡事都講和諧。冷泉院容貌俊麗,舉世無雙,自是令人仰慕,然已退位,非值盛時。就是那琴笛之曲調、花之顏色、鳥之鳴聲,亦講究合乎時宜,方能悅人耳目。故不如當太子妃為妙。”玉髦答道:“這也未必。皇太子身旁,早有高貴之人今寵,位尊無比,恐非我們力所能及。倘勉強播合,必不能稱心順意”終為世人恥笑,務必三思。若你父在世,雖不知命運如何,但總有所助,亦不會如此尷尬!”說到此處,眾人甚是傷感。左近中將等人離去後,兩女公子繼續棄棋。二人以櫻花為賭物,說道:“凡三棄二勝者,櫻花歸其所有。”其時日薄西山,暮色幽暗,便將棋局移至簷前。眾侍女高卷簾子,皆盼望自家女公子領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