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別給大家添麻煩了,不就是出點血嗎,我養幾天就好了,何況就憑咱們幾個也根本鬥不過人家。”關小羽認命地說。
“那怎麼能行,這口氣不出我們以後還怎樣在學校裏混哪,你們要是不去,我自己去。”小瑜叼著煙卷,瞪著一雙老牛眼,黝黑的皮直向外滲油。
“我看還是讓龍哥說說吧!”一直沉默的李東說話了。
“唉喲,可不是唄,我怎麼把他給忘了呢?來來來,龍哥,今天的事大家都聽你的了。”
小瑜走過來一把把我拉了起來說。
“我看這件事還是應該以和平解決為主,首先,應把關小羽送到醫院去檢查一下,免得眼球充血引起別的病變。其次,我先同二猛去找對方談一談,讓他來給道個歉,並交付醫療費用。”“別忘了勒頓飯錢。”還沒等我說完,郭子便在一旁插了一句。
二猛是我的同桌,擇校生,長得虎背熊腰,在社會上有許多鐵哥們,初中時就因打架被公安局列上了黑名單。但上高中後,他收斂了許多。而我也總勸他好好學習,並主動幫他補習功課,同時他本身也已不再像初中時那樣好衝動了,因為他心裏明白,一旦惹禍,就會牽連到父母,而且,還要花錢。何況,自家的經濟條件並不好,所以,有些時候,還是應該忍一忍,壓一壓,多動動腦子。
擺平關小羽的事後,我便開始坐在桌前,拿起了穀雨晴的來信,反複地琢磨起來。“嘿,有趣。從哪打開呢?”我自語道。穀雨晴雖然表麵看心粗一點,但她每次來信都把信紙折成各種花樣,不是小鴿子,就是玫瑰花樣,總之,我要想看信,就得費心地研究一會兒。我小心翼翼地把信鋪平,美滋滋地讀了起來。
龍,你好嗎?
我好想你。
看了你的回信,我別提有多興奮,心都要蹦出來了,我真想安上兩隻翅膀,立刻飛到你的身邊。
龍,我把你的來信都放在我的背包裏,想你時就拿出來念念,讀它時,就仿佛在與你嘮嗑一樣。龍,我好羨慕你,能安靜地坐在教室中讀書,而我卻不能,我真後悔當初沒有好好讀書,好在有你天天給我鼓勵。
龍,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你自己,現在天冷了,你要多穿點衣服,免得感冒。還有明年你們就要高考了,千萬要注意身體,可別熬壞了,那樣,我會心痛的。嗬嗬,你看我的臉都紅了,你不會笑我自作多情吧!對了,龍,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最近參加了廠裏的技術培訓班,而且,還被提升為班長了,我想你一定會為我高興吧!
好了,不跟你聊了,免得打攪你的學習,下次見。
祝好!
愛你的晴
1991年11月末
一晃,我和穀雨晴之間的紙上談情,有兩年多了,而這種無形的相思時刻不在折磨著我的心靈。原來信中大呼其名,現在改成了昵稱;原來談論的友情之樹常青,現在卻改成了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了。
當你全身心地去愛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感受到思念是多麼的令人煎熬,多麼的令人神往,多麼的令人陶醉。無論是運動還是靜止,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思念都像是一條無形的青蛇緊緊地纏繞在你的心頭。叫你坐臥不安,寢食難忘。
人生下來就對異性有一種好奇心理,更何況是處在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呢?我們時刻都想揭開遮在對方臉上的神秘麵紗。“她現在是胖了還是瘦了,臉上是不是也長了青春痘,她是不是也像我想她一樣想我,好久不見了,見麵時會是什麼情景,是不是很尷尬,很靦腆,我們又都說些什麼呢,是她先開口,還是我先開口,她會穿什麼樣的衣服呢?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笑個沒完,對了,我得想個好辦法,既能相互見麵,又不被別人發現我們是在談戀愛,我真想拉拉她的手,一定感覺很好,如果我要擁抱她呢?她會拒絕嗎,吻她,她會不會不高興,啊!太美啦。”我每天晚上都躺在床上想著同一個問題。
元旦到了,我搞了一次同學聚會,我把有聯係的同學都約到家裏,開了一個小型晚會,這樣就沒人能發現問題了。晚會後,我就以送穀雨晴回家為借口偷偷地帶著她跑到村外的樹林裏,天黑得連手指都看不見,二人並列地向前走著,踩得地下的積雪嘎吱嘎吱地響著。
“你今天高興嗎?”我打破了沉默。
“當然高興了!”穀雨晴愉快地說。
“我覺得你一點都沒變,還是那樣可愛。”我靦腆地說。
“你也是。”
風很硬,吹在臉上火辣辣的。穀雨晴把圍巾打開重新係了係。
“你冷嗎?”我關心地問。
“不冷,有你在身邊還能冷?”穀雨晴咯咯地笑了起來。
閑聊中我給穀雨晴講起了我小時候的故事:“當時我很小,很貪玩,每天晚上都出去,可是一回家的時候就非常害怕,那時人們都說村子裏鬧鬼,就在生產隊的大門口,每到晚上就出來搖晃。高高的、大大的,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沒有腦袋,要是誰撞上了不是死亡就是神誌不清,我非常害怕,就趴在地上裝豬往回爬,每天都是這樣,你知道鬼為什麼不傷害豬嗎?”說著我向身邊的穀雨晴瞥了一眼,此時的穀雨晴早就嚇得緊緊地抱住了我的胳膊。
“不知道”,穀雨晴哆哆嗦嗦地說,身子靠得我更緊了。見此情景,我就順勢拉住穀雨晴的手,隻是輕輕地一帶就把她緊緊地摟在了懷裏。穀雨晴的手很涼,很滑,很有彈性,我把她的雙手抬起,放到自己的臉上讓她慢慢地吸收熱量,她的身體熱熱的軟軟的,她的心跳得很厲害,呼吸也有些急促,我把嘴放到穀雨晴的耳朵上,輕輕地摩擦著,讓哈氣吹到她的臉上。直到她的心跳慢慢地平靜下來,靜靜地體味著擁抱所帶來的快感。二人就這樣擁抱著,好久,好久。我才說:“因為豬是黑刹神,它身上的豬砂是專門用來降鬼的。”
穀雨晴用手輕輕地按在我的嘴上說:“我不想聽故事了,你不要再講了。”穀雨晴的樣子一定很嬌羞,我很想看一看,可是天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隻是她那兩顆眼睛一閃一閃的,散發著快樂的光芒。
“雨晴,我們……”話沒說完,我便情不自禁地將頭低了下來,一股純潔的熱浪由我的口中緩緩地傳出。我本想對穀雨晴說我們接吻吧,可話到嘴邊我又膽怯而羞澀地咽了回去。因為初戀時的第一次接吻是不能說出來的,否則就沒有靈犀和美感了。
穀雨晴沒有出聲,隻是含情脈脈地望著我,既沒有表示可以也沒有顯示出拒絕。
我的膽子大了起來,先是慢慢地用嘴唇在穀雨晴的額頭親了一下,然後就一直向下滑去,當我的唇與她的唇剛要接觸的一刹那,穀雨晴突然用力把頭向後仰去,並左右地晃動了起來,樣子十分羞怯可愛。我急忙追過去,可她又急忙伸出雙手推住了我的下巴……
“就吻一下。”這次我終於懇求地說了出來。
“不行。”穀雨晴嚴肅地說,然後就咯咯地笑了起來。
第一次接吻令我興奮不已,雖然都過了很多天,我仍然感到體內有股暖流在衝擊著五髒六腑,甜甜的,香香的,叫我回味無窮,夜不能寐。從此我便信心百倍,神氣飛揚了,因為我吻過了女人。
凡是美好的情感都永遠無法長久。為了全力衝擊高考,我在校外租了一個小屋,以杜絕影響學習的一切不利因素。
四月的北方天氣還有些冷,但春的希望還是降臨了。還有二個月就高考了,我滿懷信心的為自己所要報考的院校做準備,然而每天都要寫信給穀雨晴,實在是有些浪費時間,為此我果斷地給穀雨晴寄了一封信,叮囑她這二個月就先不要郵信了,等考完試後,我會拿著鮮花去見她,並誠請諒解。結果卻使二人本來火熱的戀情一下子冰凍起來,這個不是錯誤的錯誤,卻從此徹底地斷送了我進入大學生活的夢想。
擊垮男人最有效的武器就是女人,她既不用槍也不用炮,隻是用她溫柔的情感之風吹得你遐想聯翩,情欲綿綿,飄飄然欲仙的時候,她卻突然地消失。麵對這種突然的打擊,任何男人都會有種一落千丈,如墜深淵的感覺,而當你再重新爬起來的時候,世上的一切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十多天沒有穀雨晴的消息了,我實在忍不住了,隻好再次提筆傾訴,並懇請回信,結果均石沉大海。“也許是她最近沒有上班吧,還是有別的事?”我決定去穀雨晴家看一看。
穀雨晴家住在鄉政府的家屬區,三間紅磚瓦房,周圍圈著磚牆,院內還有一條大狗拴在左側的棚子裏。為了方便,我從同學那裏借來了自行車,足足騎了一個半小時才到。我先圍著穀雨晴家的房子看了看,想看看她是否在家,透過玻璃窗,我看到穀雨晴正坐在屋內看電視,穿著一件紅色的毛衣,手裏還端杯水。為了安全起見,我先爬上圍牆檢查一下拴狗的繩子拉直後能否夠到門口,覺得安全了,我才把自行車停在門口,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你怎麼來了?”穀雨晴吃驚地問。
“我寫信給你,見你沒有回信,就想你可能是在家,所以就來了。”我關心地說。
“你現在不是沒有時間嗎?難道考大學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穀雨晴冷冰冰地說。
“啊,真對不起,原來你是在為我的那封信而生氣呀。”我急忙道歉。
“行了,不用解釋了。”穀雨晴打斷我的講話,“我隻是最近身體不太好,想在家休息一下。”
離開穀雨晴的家,我深感內疚。我認為穀雨晴的病一定是因為自己寫的那信封所導致,為此我悔恨不已,可是我確實別無他意。為了彌補對穀雨晴的傷害,也為了安慰穀雨晴好好養病,我第二天又買了幾盒蜂王漿和一些水果,再次來到穀雨晴家,這次我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
“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說沒事嗎。”穀雨晴的態度有些不對。
“我是擔心你呀,這些是特意給你買的。”說著我便把東西放在了桌上。
這時裏屋的門打開了,從裏麵走出一個男孩,胖胖的穿著一套藍黑色的西裝,手裏還夾著一支香煙,他仔細地打量了我一下,然後禮貌地遞過一支煙。
“謝謝,我不會吸煙,你是……”我禮貌地問眼前的男孩。
“啊,他是我同事,聽說我病了就來看我了。”穀雨晴急忙打斷了我的問話。
“你是大龍吧,我常聽穀雨晴提起你。”男孩熱情地與我交談起來。“她是胃疼,吃點藥就沒事了。”感覺男孩對穀雨晴特別了解似的。
“你進屋吧,我與大龍單獨談談。”穀雨晴向男孩發出命令,然後便把我帶到屋外,而這時我還不知將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跟你說,你以後就再也不要找我了,我倆的事就算到此結束了。”穀雨晴冷冰冰地說。
“為什麼?”麵對這突來的變化我一下子驚呆了,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我想過了,以前我們都太天真了,並沒有認真為日後考慮,可是現在不同了,你一心一意想上大學,可是當你讀完大學的時候,你還會要我嗎?何況在這四年內將會發生什麼變化,我們誰也不清楚。”穀雨晴的話很現實,也很堅決,就像針一樣刺得我的心一下子萎蔫起來。
“感情是沒有界限的,我不相信你說的話是真的。那七仙女還是神仙呢,為什麼能跟董永恩愛相處呢?就是因為他們之間的愛很真很實。”我有些衝動了,全身直抖。
“現在你說啥都沒用了,反正我已經不愛你了。”穀雨晴堅決地說。
“雨晴,你知道嗎,你這樣對我簡直就是在害我,你不能對我們之間的愛情沒有信心,何況我們已經相處二年多了,你難道還不了解我的為人嗎?”從來沒在別人麵前流淚的我,眼裏浸滿了淚花。
“你別說了,我管不了那麼多,反正你以後再也不要來找我了,我也再不想見到你。”穀雨晴依然毫無表情,麵帶冰霜地說。
“雨晴,如果是因為我考大學而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寧可放棄大學。”我發誓地說,為了愛情我已顧不得那麼多了。
“你,不可能吧?”穀雨晴輕蔑地說。
“那好,到時我就證明給你看。”我堅決地說。
離開雨晴的家我的心中波濤翻滾,任憑冷風吹打麵頰。在我眼裏,愛情是至高無上的,神聖不可侵犯的,聖潔的要比生命還要貴重。可是今天,我感到了失望,我覺得周圍的一切就像魔鬼一樣在吞噬著我的靈魂,我感到心在流血。
世上最愚蠢的人就是拿自己的前途做賭注的人。為了愛情我遵守了自己的諾言。盡管我辜負了父母及親朋的期望,但我卻換來了一種心理平衡,因為我不想放棄,更不想讓別人說我說話不算數,尤其是我深愛的女人。我要讓事實證明,我是真的愛穀雨晴的。在我眼裏,愛情一生隻有一次,而前途錯過了還可以再找。
結果我完全錯了,當我抱著事實的證據再去向穀雨晴證明我對她的決心時,穀雨晴早已投入了那個男孩的懷抱。
所有度日如年的感受,所有徹夜難眠的滋味,所有令我肝腸寸斷的煎熬,所有因傷感而流出的淚水,所有的所有,都化作了我對穀雨晴的憎恨,並將之深深地埋在心底。從此,我永遠都不會原諒她了。
多彩的七月,誰都希望能披上一件夢的衣裳,然而上帝卻給了我一個雨季,一個好長好長的雨季。寂寞伴著空虛,惆悵伴著失落,悲觀伴著絕望,我感到自己的世界一下子變得窄小了許多。原有的希望之火,一下子暗淡了,好像立馬就要熄滅。隻有一縷青煙在若隱若現地飄浮著。一切都是上帝的懲罰,懲罰我不該在上學期間墜入愛河,懲罰我不該在愛河中沉淪,懲罰我不該 愛上一個我不該愛的女人。我拚命地在雨中奔跑,所有的淩雲壯誌都被這濃濃的雨季所吞噬。我已無力抗爭了。譏諷、嘲笑、憂慮、彷徨、煩悶、狂躁、羞辱、悔恨一股腦地壓了下來。我感到氣短,感到窒息,感到自己仿佛處於世界的末日。世界上最溫暖的地方莫過於家了,特別是對一個受傷害的人來說,家就是醫治這創傷的靈藥。而母愛則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愛,她不但能讓你受傷的心靈重新得到安慰,而且還能給你勇氣和力量,使你重新站立起來。對於我沮喪的表現,父母不但沒有責罵,反而給予了我極大的安慰。媽媽給我買了《落榜後成名的人》一書;爸爸又給我講了許多古代曆史上比較有作為的名人誌士,對於他們淒慘而悲壯的人生,我無不感到敬佩,特別是爸爸鼓勵我明年繼續拚搏,則給我帶來了極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