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劉紹棠先生的崇拜不止於此。曾經聽說,這位曾與丁玲、馮雪峰等齊名的“右派”頗具風骨和才氣。

讀過先生的很多故事,我對其始終仰視有加。

孫犁先生說他是“幼年成名、才氣橫溢、後遭波折、益增其華”。他16歲讀高中一年級時,發表了短篇小說《青枝綠葉》,隨即被選入全國通用教材高中二年級《語文》課本。當他升入高二時,自己的作品反而成了自己的教材,被傳為佳話。在古今中外文學史上,這恐怕也是前無古人的趣聞了。

隋煬帝時期開鑿的大運河,一直在他的家鄉奔流不息。也正是這條奔流不息的古運河,孕育了他奔流不息的創作靈感與熱情。他一直稱自己為“運河之子”。

他推崇肖洛霍夫和他的《靜靜的頓河》,推崇他那種和頓河、和土地、和人民結合在一起又傾心去反映它們生活的精神。他為自己的家鄉有條古運河而驕傲。

1957年他被錯劃成右派,被剝奪寫作權利,先是在京郊鐵路工地和水利工地勞動,後來回到家鄉當社員,一去就是20年。他紮根於芬芳的泥土中,收集材料,體驗民情,不停地寫作。家鄉人民同情他,保護他,撫慰他,激發了他創作的熱情,給了他創作的動力。在最困難的時候,他趴在荒屋寒舍的土炕和炕沿上一字一字寫出長篇小說《地火》、《春草》、《狼煙》等。

1976年唐山大地震時,家家都搭了防震棚,夜間每戶還須有一個人值班。他值班時也不忘寫作,室內孤燈一盞,在大地顫抖時,他坦然處之,文思泉湧,筆不停揮。那時,他正在趕寫第二部長篇《狼煙》。當發出地震報警時,他還沉浸在寫作之中,人們招呼他才醒過夢來,持筆挾書從房門跑出來。他對於創作就是這樣癡情投入。

他曾寫詩曰:“芬芳故鄉土,深深紮我根;運河水靈秀,哺育我成人。弄文違世情,無辜赤子心;仲永實堪傷,江郎豈才盡。……惡竹根除去,雨後發新筍;請君拭目看,花開二度春。”

不論環境如何艱難,遭遇如何坎坷,他絕不自甘沉淪,依然埋頭寫作。他說,在中國作家中,他有兩個獨一無二:一是所有作品都是寫自己的鄉土;一是先後在一個小村裏生活了30年。他把自己的筆伸向普通的農家。

1979年重返文壇後,他又進入了創作的旺盛期。他創作了《蒲柳人家》、《瓜棚柳巷》等27部作品,而且接連獲獎。

他常說,作家要想到老百姓,別故意玩深沉、玩讓人看不懂的東西,要寫就寫識字人愛看,不識字的人愛聽的。所以他的作品有個性,老百姓愛讀。從1984年到1988年,他先後寫了《京門臉子》、《豆棚瓜架雨如絲》、《十步香草》等七部長篇小說。

1988年8月,他由於長年伏案寫作,積勞成疾,突發腦血栓。經搶救治療,除了左半部身體有一些不聽使喚外,他的大腦和言語功能,以及用來握筆的右手,幾乎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大病之後的劉紹棠憑著自己頑強的毅力和堅定信念又開始寫作了,而且還時常笑著說:“病不可怕,可怕的是被病魔嚇倒,我如果不是坐在輪椅上,你們看不是跟正常人一樣嘛。”

劉紹棠生在通州,長在通州,寫的也是通州,堪稱“鐵心務農”的鄉土文學大師。他對家鄉懷有深厚的感情,他曾在著作中寫道:“我要以我的全部心血和筆墨,描繪京東北運河農村的20世紀風貌,為21世紀的北運河兒女留下一幅20世紀家鄉的曆史、景觀、民俗和社會學的多彩畫卷,這便是我今生的最大心願。”

遺憾的是,這位曾任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北京市人大常委會委員、北京市作家協會副主席等職務,曾多次載入《世界名人錄》、《世界作家名人錄》和《中國共產黨名人錄》,“為我國文化藝術事業作出突出貢獻”的老作家於1997年3月12日病逝於京。更為遺憾的是,會議居所的突然掉換,使得我們不及去近在咫尺的劉紹棠先生的墓地拜謁。後來,隻是在一位文友的筆記中,我看到了他對紹棠先生墓地的描摹:

劉紹棠的墓地不大,甚至可以說是很小。墓坐北朝南,在一塊刻有劉紹棠手跡“大運河之子劉紹棠1936-1997”的花崗岩上,再壘起一米多高像假山盆景似的東西,後麵的墳包幾乎還不成形。繞著墓穴,用大石頭砌了半圈圍牆,西邊的圍牆上,立了塊墓碑,題有“鄉土文學作家劉紹棠”一篇幾百字的碑文。

斯人已逝,風骨猶存。

願將此文權作一束鮮花,作為我對紹棠先生的一份深深懷念,敬獻給他!

一場特殊的婚禮

4月12日,參加了一場特殊的婚禮。

說特殊,主要是因為新郎的父親雖然與婚禮現場近在咫尺,但是,卻未能親自出席。他隻能躺在病榻上默默地給兒子兒媳以祝福。

曾經,我們都是各個農場的宣傳部長,都是老宣傳人。於是,由前哨農場的張大姐牽頭,勝利農場時部長、戴部長,創業農場肖部長,洪河農場胡部長,創業機關黨委江書記(原前鋒宣傳部副部長),洪河農場史誌辦冬生,七星農場宣傳部副部長誌強,管理局宣傳部副部長昭純,管理局辦公室副主任一泰,管理局建設局機關石兄等十餘人相約共同出席了這場意義非凡的婚禮。

住院治療的是七星農場黨委委員、宣傳部長李亞忠,前後算起來,他從事宣傳工作大約也有20年光景了。意外地得知他身患癌症是在大家聚在創業農場慶賀江霞女士升職喬遷的時候偶然聽說的。而此時的亞忠已經癌細胞擴散雙腎積水舉步維艱了。

這個消息令大家心情很是沉重。

在醫院重症病房,我們見到了已經瘦得有些脫相的亞忠部長。靠在床邊、疼得滿臉是汗、蹲坐在小凳子上的亞忠在點滴輸液,憔悴且泛黃的臉色顯出很重的病態,聲音也有氣無力……

我的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從醫院出來再到婚禮現場,場麵雖熱烈,人也很多,但是,知情的人都知道這隻是表象。

我不知道這場特殊婚禮,是亞忠感知自己來日不多留給妻子兒子最後盡一點義務的溫情,還是他的愛人為了寬慰他以喜衝災特殊操持的這種安排?總之,我高興不起來。

亞忠所在農場的領導們悉數到場,眾多親朋齊聚,婚禮的規模和場麵已經很給力了。

我沒有見到亞忠的愛人,盡管她在場,但是以前並不熟悉,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見麵以後對她說些什麼。

餐桌上,我聽著不同的人說著近似的祝酒詞。麵對一對新人的敬酒,我說:“今天來的,這個桌麵上的嘉賓,都是你父親的老戰友老朋友,但願借助你們的這杯喜酒給你父親一點力量,也給我們一些驚喜!……”

話沒有說完,我的眼裏已經含淚了。我很自責我自己的失控和軟弱。沒辦法,我是一個很容易激動的人,也是一個很懷舊、很容易感傷的人。不僅僅是為了曾經的以往,也為了曾經一代人所為之付出的不值……

聽新華大姐說,近三五年,前哨宣傳部的李光、大興宣傳部的程功、鴨綠河宣傳部的郭德文都已經遠去了,且年齡都不是很大。我猜想,到了別個世界,他們該不會總是秉燭忙著趕材料趕稿子了吧?

有人記著,是一種幸福

已然接近知天命的年齡,按理說,看紅塵流水天上飛雲早應心如止水波瀾不驚了,可我卻依然難改不成熟的心境。最近幾天,我連續撥打著報社朋友的電話,就是為了求證那個心存年餘的陌生的牽掛。

被牽掛的主角曾經是個才貌俱佳的首席記者,素未謀麵。認識她,更多的是她的文字。每天,那份染著墨香的報紙送到我的案頭的時候,最先翻開的總是有她鮮活靈動文字的文化視角。我在她的筆下,與省內省外諸多的文化學者、文學大師在心靈上對話。她,就像一個特別敬業的信使,一紙飛鴻牽起眾多相思與景仰,聯通著人們心裏通往春天的甬道。

一段時間,很多天不見她了。猶如暗戀中的那種折磨,令我寢食難安不聞茶飯香味。正在狐疑,忽然意外地在一個老作家的博客上覓到了她的影蹤,卻是我萬難接受的。

我在老作家的博客中說:“讀您的《凋零在花期》,很惦記這位被毒蜱叮咬成森林腦炎素不相識的才女的命運,不知道文筆秀麗的她能否幸運地躲過這一劫依然靚麗地站起來?”

老作家的回答很沉重很無奈也很殘酷:“逆轉的可能性已經很小了。”

這樣的結果令人扼腕痛惜很是傷感。想她妙筆生花的文思才湧,想她輕靈飛揚的字字珠璣,想她落落大方的優雅典範,終於忍不住在為她祈禱的同時也為陌生而又熟悉的她而感到悲傷。

誰知不到一年,淚水未幹,又傳噩耗。那位曾虔誠地為美女記者唐小清祈福又很無奈地大為詠歎“凋零在花期”的老作家,竟然也在一夜之間與許多熱愛他的文字喜歡他的幽默聽他妙語連珠般激情調侃的鄉友們陰陽兩隔。

再次登臨老先生的博客,聽他講天妒紅顏苦命的唐小清的淒慘故事,頁麵裏仿佛依然有他沉重的歎息。如今,斯人已去,他悲天憫人大善大義的情懷猶存。這是一個老者說給他的忘年交的才女記者的挽留,也是他唱給人間唱給他自己的一首挽歌。

不久前,參加北大荒文代會期間,報社的一個朋友給我們的房間送刊,聽他忍不住低聲囑咐了我一句:“大哥,這裏有劉斌的文章,已是絕筆了!”

劉斌?劉斌是誰呀?大腦迅速地搜索,仍然了無印象。於我而言,這是一個很生疏的麵孔,一個影影綽綽的名字。還好,終於感覺到似乎經常讀他的文章。於是,心情便很沉重了,痛恨奪命的江水哀悼他的遠離。

翌日,在報章上便讀到了一位編輯紀念他的文稿,果然他是一位宣傳幹部。據說,在他失足落水掉進江裏被打撈上來的時候,他的手裏還緊緊地護著工作用的相機。

……

有人記著,也是一種幸福!這是那位小編輯說的話。

我想,她是說給他們聽的,也是說給所有的人聽的。這既是生者對於一個死者的紀念,更是一個對所有人的善意而富有內涵的提醒。

別樣的風景別樣的歌

——詩人高緒波散文《在鎮江,我所擁有的一份美麗》讀後

施秀華

生活在建三江的北大荒詩人高緒波,這幾年的創作,猶如他腳下那片黑土地豐收的莊稼,質和量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

去年,他的散文《在鎮江,我所擁有的一份美麗》獲得2009年“中國百篇散文獎”。這次評獎是由中國散文年會組委會和《散文選刊》、《文藝報》、《美文》等單位聯合主辦的,高緒波的作品和全國著名作家閻連科、陳奕純、餘光中的散文並列在一起,這是北大荒的驕傲,也是黑土地的驕傲。

今年5月份,我在建三江采風,第一次見到詩人高緒波,他送我一本前幾年由重慶出版社出版的詩集《秋葉的旅行》,書中三輯《人在塞北》、《夢在遠方》、《情在心底》的一首首佳作,讀後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是一個實實在在紮根在泥土的北大荒詩人,他的名字不在當今浮躁卻又故作艱深的詩人隊列裏,用他自己的話說,他是個在黑龍江邊生活的采擷者,文學的耕耘者。從十多年前走上文學路,緒波一直用真誠感恩的詩歌,吟唱家鄉壯美的山河,吟唱生命路上的愛和情。可以說,在返家的佳木斯至哈爾濱的火車臥鋪上,是他美麗的詩情伴隨了我一路。

不知不覺間,這幾年緒波的文筆又觸向了散文領域。今天,我就他眾多散文佳作中一篇——《在鎮江,我所擁有的一份美麗》,談一下讀後的感想。

鎮江是一座底蘊深厚、人文薈萃的曆史文化名城。鎮江有三千多年文字記載的悠久曆史,是吳文化的重要發祥地,不僅是“甘露寺劉備招親”、“白娘子水漫金山”等傳說的發源地,也是《文心雕龍》、《昭明文選》、《夢溪筆談》等巨著的誕生地。“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北固樓”,“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曆代文人墨客在鎮江留下的名篇佳句,千百年來一直為人們傳誦,這是鎮江獨有的文化財富。

說起鎮江,不能不說近代一位以中文為母語的著名美國作家賽珍珠。賽珍珠出生於弗吉尼亞州西部,四個月後,隨傳教士父母賽兆祥和卡洛琳來到中國。先後在清江浦、鎮江、宿州、南京、廬山等地生活和工作了近40年,其中在鎮江生活了18年,她在鎮江經曆了她人生的早期歲月,因此她稱鎮江是她的“中國故鄉”。她童年的大部分時光都在那裏度過,首先學會了漢語和習慣了中國風俗,然後她母親才教她英語。1938年她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和普利策獎。她也是把中國古典名著《水滸傳》推向世界的第一人。讀到這些,你就不會奇怪緒波到達鎮江為什麼會迫不及待地要去看仰慕已久的女人賽珍珠了。

由於工作變動的關係,緒波這幾年利用假日閑暇時間和參加各種文學筆會的機會,遊走了全國不少地方。我讀緒波《在鎮江,我所擁有的一份美麗》這篇散文,覺得他筆下的文字與別人寫城市寫山水遊記有很大不同,一般人的山水遊記大多側重於摹景,緒波的散文則不是如此。緒波開篇就說:“經常是去了一個旅遊地回來以後才會懷念那裏的美麗,而身處其中時卻滿眼如潮人流,山水相似,少有感覺。而在江南,在古城鎮江,卻是還沒有離開就已經開始想念了。”其實讓作者感慨的這一切,不是因為小城美麗的風景,而是因為小城可愛的人。過去生活在這裏的人,現在仍然生活在這裏的人,在作者的心中都是美麗的。

關於旅遊,緒波說出了人人心中有、各個筆下無的感覺。旅遊這件事,身臨其境往往沒有過後回味感覺美妙。而緒波“還沒有離開就已經開始想念了”,一下子把讀者的注意力吸引過去,讓人情不自禁地會問,為什麼?是什麼吸引了作者?接著作者鋪墊渲染了梅雨季節,作者在風雨交加的雨巷,獨自一人去看仰慕已久的女人賽珍珠故居,路上,作者思緒飛揚,想起了戴望舒的《雨巷》,丁香花一樣的姑娘,這種浪漫情結應該是作者先天氣質決定的,或者說是文人自身擁有本質上的東西。

遍觀眾多山水遊記散文,夾敘夾議發表點古今曆史文化感慨,在這類文體中恐怕是家常便飯,或是見怪不怪的一種模式,因為它是述意的手段之一。而作者《在鎮江,我所擁有的一份美麗》在謀篇布局中卻另辟蹊徑,沒有走這種老套俗套。全文通過因雨閉館參觀不成,邂逅一位老人,通過交流,老人要他雨過天晴後再來,並特意為他求情找來了管理員和講解員,以及作者唯恐失信,再次光臨等種種細節描寫,謳歌了現實社會的人性之美和人情之美。這種真誠和諧的人與人之間的良性互動關係,是我們當前的物欲社會極其需要的。全篇構思之精巧,有如一篇小說,雖是一千多字的散文小品,卻以小見大。用一句老話說,是一滴水反映出了太陽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