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大漢驃騎將軍——霍去病
一座連綿起伏的祁連山,一片一眼望盡滄桑的漠北荒原,一個多少人生命中溫暖的信
仰……
盡管他是冷漠而寡言的。
兩千年的時光,早已模糊了昔日古老的戰場,當年熾熱的忠心,以及那些在曆史的長
河中漸漸氤氳揮散的俠骨柔腸。
而他,早已在那片無邊無際的大漠孤煙中沉寂了數不清的歲月。
大風起兮雲飛揚。
一把劍冰封了千裏崎嶇西出陽關,一杯酒埋葬了紅塵熱淚滄海桑田,一場夢夢盡了盛
世煙花星移鬥轉,一陣風吹散了一抹寒煙隔世容顏。
默然佇立在茂陵,仿佛看到了祁連之巔,那桀驁的戰馬,淩厲的長劍,以及那些屬於
當年的烽火狼煙。
往日劍戟,誰人複戎裝?
未央宮外,劍舞水雲間,
長樂殿前,望斷南歸雁。
多少個日升月沉,春夏交替,衛家的人以他們自己頑強的鬥誌和卓越的才幹與命運鬥
爭著,榮耀與聲望的背後,是數不盡的繁華。
而霍去病,盡管姓霍,卻不知不覺中,亦成了衛家人。
一杯酒,一把劍,一句豪言壯語。衛家顯赫門第的背後,沒有人會記起他,那時,他
,其實隻是個孩子。
錦衣榮華,位高顯赫,亦沒有人想起,在那些繁華喧囂的背後,他,隻是一個奴隸出
身的私生子,甚至,連親生的父親都不知道是誰。
是玩世不恭嗎?是目中無人嗎?是桀驁不馴嗎?沒有人知道,那冷峻與傲然的目光的
背後,藏著的究竟是什麼。他隻是默默地做事,默默地當他的衛家人,默默地看著這一片獨
屬於長安的盛世繁華。
成長的夢境中,總是會有一個男人,一身戎裝,一匹駿馬,身後是數以萬計的兵馬和
向天空中舞動的戰旗,旗上,大大地寫著一個“衛”字。
早已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多少次,那個男人身披鎧甲,緩緩地走來,溫潤而安靜地
淡淡笑著,然後撫著麵前少年的頭,憐惜而慈愛。
那是父親般安然溫暖的目光。
少年望向麵前的男人,如果是父親,該多好。
然而開口,卻隻能有兩個字:
“舅舅……”
男人輕拍著少年的肩,點頭微笑。
“去病長大了,舅舅願意帶去病一同出征嗎?”天真的孩子仰望麵前男人溫暖的臉龐。
“好孩子,舅舅當然願意將去病帶在身邊。”男人蹲下身來,看著孩子的臉龐,認真
地說道。
男人依然清雅地笑著,笑容裏,淡淡的溫暖。
這個生命中代替了自己父親的男人,將成為自己一生的信仰。
那一年,陌上飛絮,翠柳如煙,
那一年,天涯芳草,此間少年。
劃破長空的一劍,穿越飛沙漫天的大漠,踏平塞北的駿馬,飛掠萬水千山的祁連……
而繁華喧囂的長安,未央長樂的盡頭,那個少年靜靜地佇立著,澄澈如水的目光中帶
著一絲冷漠的安靜與恬然。
單純的笑容,如同長安城上空絢爛的煙花。
莊嚴而空靈得透著神聖的大殿,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男人斜倚著金鑾,眼中,風
雲萬千,便是這樣閑閑地坐著,目光中也帶著那一份雄霸天下的淩厲與泰然。此時,他正饒
有興趣地看著大殿之中,這個舉手抬足間都透著靈動與霸氣的少年。
眼前的少年,隻是靜靜地站著,淡淡地注視著對麵這個擁有全部大漢江山的君主—
—漢武帝劉徹,或者,更應該叫姨夫。
此刻,在他麵前的,不僅僅隻有帝王,還有,書,一卷卷厚重的竹簡,清風透過窗欞吹落層
層浮塵,模糊不清的字跡漸漸顯露於陳舊的書卷。
兵法,知彼知己,百戰不殆。
天子門生,未來的將軍,怎能不熟讀兵法,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
麵對著眼前如曆史般厚重的書簡,少年平靜地看了一眼,然後揚眉一笑。
“顧方略何如耳,不至學古兵法。”
他堅信,實戰相結合才是最好的策略,絕不紙上談兵。
詫異,更多的是驚奇,金鑾殿上的男人望了望站在大殿之中的少年——自己的外甥。
身為天子門生,敢如此無視禮法,藐視先賢絕學,大漢僅此一人!
“很好,桀驁不馴,有朕的風範。”漢武帝不怒反笑,眼前的少年,是一塊可雕琢的
玉。
河西的大漠如絢爛的夕陽遺留下的塵煙飛沙,凜冽而決絕。
公元前123年,霍去病被武帝任命為驃姚校尉,隨大將軍衛青由定襄出擊匈奴。
那時,他18歲。
熾烈的彤霞染紅了大漠天邊的每一縷青雲,那片連飛鳥都不曾駐足的土地,散落著,
那點點熱血,燃燒著的那顆單純而赤誠的心,如同鯤鵬展翅般飛揚,飛揚在那片無人問津的
蠻夷荒漠。
他,隻屬於那裏。
800精騎,一柄青鋒,遠離漢軍主力,奔襲數百裏,深入匈奴腹地,殺匈奴相國、當戶、單
於祖父籍若侯產,活捉單於叔父羅姑比,斬首2028人。
“去病,你太不知道輕重,孤軍奮戰,何等的危險!”大帳中,是大將軍嚴肅的麵容
。
“下回不準這麼幹!”大將軍染上慍色的雙眸更多的是擔憂。
“知道了,舅舅。”揚眉一笑,少年飛揚的嘴角如同大漠之上的藍天白雲般澄澈。
“三軍帳內,隻有兵將,沒有舅舅!”
“是,舅舅。”
“……”
那一戰歸來,他成為了冠軍侯,勇冠三軍,多麼傑出而耀眼的封號,與這個少年單薄
的身影是那麼不相稱。然而,長安內外,卻沒有人不知道,這個首戰便大獲全勝的少年將軍
。
暗夜,星空,長安城吹滿朔風的寂靜夜幕之下,他霍去病,清楚了自己的使命,就如
同找到了一份歸宿。
路怎樣走,早已注定,
即使是一條不歸路。
焉支淚,祁連殤
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古老而悲愴的民謠,響徹焉支山北。
河西,那是一片滿是戈壁沙礫的大漠,沒有長安的繁華,沒有中原的盛世,有的隻是
漫天飛舞的黃沙以及幕天席地的煙塵。
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春,霍去病被任命為驃騎將軍,獨自率領精兵1萬出征匈奴
。史稱河西大戰。
血染的夕陽,慘烈的戰場,大漠長途奔襲,千裏大迂回作戰,六天轉戰匈奴五部落,於皋蘭
山斬殺匈奴盧侯王、折蘭王,虜渾邪王子及相國、都尉,斬敵8960人,獲戰利品匈奴休屠祭
天金人。
血與火的對戰,1萬精兵隻餘3000人。
慘勝,悲愴而決然,日暮蒼山下,僅存的隻是被那層層鮮血浸染過的黃沙以及殘破旗
幟掩蓋下的兵甲。
一將功成萬骨枯。
退居焉支山北的匈奴人悲傷地唱著如泣如訴的民謠:“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凡事擁有的時候並不見得感覺到幸福,而一旦失去了,才能體會到徹頭徹尾的悲哀。
很多時候,真正的強大並不在於武力,而取決於智慧、胸襟與氣魄。在戰爭中逐漸
成長沉澱的少年將軍亦明白了這個道理。
河西受降
以從容的氣魄,睿智的頭腦,英勇的士氣,舉手抬足間,敵軍灰飛煙滅。
河西大戰,匈奴單於欲處置戰敗的渾邪王,消息走漏後,渾邪王與休屠王投降大漢。
漢武帝不知其投降真假,遂派霍去病前往黃河邊受降。
茫然如同亙古不變的大漠飛沙,列陣的是一隊隊不問生死的車馬兵甲。是和,是打,
是降,是殺……沒有人知道,對麵的,是一支怎樣的軍隊。
唯有目光,獵鷹一樣的目光,對峙著,試探著,是投降,抑或詐降?
漠北的烽煙中,唯有那個少年,靜靜地端坐於馬上,沒有表情,沒有言語,有的隻是
從容的氣魄與雙目之中不怒而威的凝重。
嘩變,受降過程中最危險的一幕,不計其數的匈奴兵叫喊著,叛逃著,廝殺著,寧死
不降大漢。
死,是一種最簡單純粹的解決方式,很多時候,生死一線間的抉擇,卻比死,要難。
絕殺,凜然,冷酷,身率數名親兵,孤身衝入匈奴營中,險境,揮劍,寒鋒,鮮血。
“叛逃者,殺無赦!”
局勢迷離,危機四伏,沒有人想得到,麵前的將軍,是一個僅僅19歲的少年,冷然
的目光,冰封的劍影,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便足以震懾千軍萬馬。匈奴二王妥協,4萬匈
奴兵馬投降。
自此,河西走廊正式歸入大漢王朝。
琴歌猶在,酒泉話淒涼
四夷既護,諸夏康兮。
國家安寧,樂未央兮。
載戢幹戈,弓矢藏兮。
麒麟來臻,鳳凰翔兮。
與天相保,永無疆兮。
親親百年,各延長兮。
——霍去病《琴歌》
一曲《琴歌》,一片荒漠,一把青鋒,一盞離愁。
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誰不企盼和平,誰忍見殺戮?寒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的兵甲劍鋒中,凝聚了誰的哀愁。
長安燈火,幾曾盛世煙花,
大漠狼煙,負了誰的繁華。
亭台水榭,何憶燕子來去,紅線千匝,
風卷塵沙,唯見碧空落盡,幾番冬夏。
“去病,這次出征,朕派禦廚給你。”
年輕的將軍抬首望向聖上微笑的臉龐,不知不覺中,這個作為自己的統領、師長,有
著九五之尊的男人眼中閃現的,是霸氣中卻帶著父親般慈愛的目光。
很像,像極了舅舅那溫暖而有力的臂膀。
曾幾何時,這個臂膀支撐起一片天,曾幾何時,這份剛毅築起了一座城,曾幾何時,
衛家不再是僅僅籠罩在歌舞升平之下的貴戚。他霍去病,亦用自己的堅韌與勇氣豐滿了自己
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