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程思遠四赴京華(2 / 3)

周恩來談到中蘇關係時說,中國是一個社會主義國家,但中國與別的社會主義國家不同。第一,我們是自己打出來的;第二,我們國家主權是獨立的,領土是完整的。不僅如此,在一九四五年九月國民黨政府與蘇聯簽訂的《中蘇友好條約》中,曾對大連、旅順與中東南滿鐵路給蘇聯予以一定的特權,這一切,我們以後都糾正過來了,這是人所共知的。

周恩來談到中美關係時說:“中美兩國在台灣地區的國際爭端,可以經由中美兩國討論解決;至於台灣回到祖國的問題,隻能由我們中國人自己處理,決不容外國幹涉。”

周恩來談到國共關係時說:“我們是一貫主張全民族團結,一致對外的。為了我們偉大祖國和人民的利益,中國共產黨和國民黨人曾經兩度並肩作戰,那就是北伐戰爭和抗日戰爭。在抗日戰爭結束以後,我們也曾努力爭取實現國內的和平。盡管這些年來,由於人所共知的原因,我們和台灣的國民黨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是,隻要大家以民族和祖國的利益為重,我們仍然可以重新攜手起來,團結對外。”

周恩來說:“對於一切愛國的人們,我們都本著‘愛國一家’的方針,歡迎他們為祖國統一貢獻力量,而且隨時準備歡迎他們參加祖國的社會主義建設。身在台灣的國民黨軍政人員,可以回到大陸探親訪友,參觀旅行,或者派人來大陸考察,隻要在事先說明,我們保證他們來去自由,並給以各種方便和協助。”

最後周恩來點名要我邀請李宗仁、黃旭初、夏威、張任民等回來看看。

從我個人理解,周恩來上麵的話,是對海外國民黨又來一次廣泛的號召,具有重大的深遠的意義。

次日黃紹竑約我到新僑飯店飲茶。他說:“你此來得到周總理這樣的重視,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個人亦有同感。

後來情況反映到李宗仁那裏,卻引起他的嚴厲批評。他在複我的信中說:“此行關係重大,事前竟不相謀,如此輕率從事,實屬令人不解。”以後幾經解釋,他還耿耿於懷。

三、程思遠轉達“四可”原則

一九五六年,無疑是大陸自解放以後最好的年頭之一。在“三反”“五反”“鎮壓反革命”等如疾風驟雨的政治風暴以後,開始向海外招手,中共對民主黨派也提出了“長期共存,互相監督”的方針;在中共“八大”中且確認階級鬥爭已非主要矛盾,共產黨的工作重點開始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這是前途充滿光明和希望的一年。

可是曾幾何時,風雲突變,一九五七年的“反右”運動搞得太過火,把一些本來是正確的言論(如龍雲先生批評蘇聯)作為右派言論,把一些黨外知名人士錯劃為“右派分子”,並且重新強調階級鬥爭,把階級鬥爭片麵化,絕對化。從此“左”的指導思想開始抬頭,黨外人士不敢講話了。我對勸請李宗仁回國一事隻好暫時不提。

一九五八年末,我的女兒林黛(原名月如,林黛是她英文名Linda的譯名)憑《金蓮花》《貂蟬》兩片得到最佳女主角獎以後,去了紐約哥林比亞讀書,課餘之暇,經常到李宗仁先生家裏做客。那時李宗仁已從Riverdale搬到Englewood Cliffs,那裏是新澤西州的一個小鎮。從哈曼頓開車約四十分鍾便到,李那時隻與夫人郭德潔住在一起,他看到林黛到來,一種念舊之情油然而興,自是我們又恢複緊密通訊,商討天下大勢。

李宗仁在一封信中提起,他藏有許多書畫,不忍其將流落異邦,擬獻給祖國以寄故園之思。與此同時,他又托一個廣西同鄉,帶信給李濟深先生(後來知道經由《大公報》社長費彝民轉),明示他有葉落歸根之想。

一九五九年秋,我從海外回到北京參加建國十周年慶祝活動。還來不及去看李濟深,他已於十月六日因患腦瘤去世了。我到東北參觀後,於十月二十四日蒙周恩來接見,時僅張治中、邵力子在座。周說,估計李宗仁先生回國定居的時機尚未成熟;至於他給國家獻文物,是愛國主義的體現,政府可以接受。次日周公還邀我陪他乘坐他的專列火車去參觀密雲水庫,同行的有廖承誌、羅青長和日本客人鬆時謙三等。這一天完全不談政治,顯得非常輕鬆。

一九六〇年,李宗仁夫人郭德潔回到香港,我告訴她:李德公送給國家的一些曆代名畫,經有關部門鑒定,有的是贗品,但政府體念德公愛國的熱誠,要派我到歐洲去同他談談,並送給他一筆旅費,以壯行色。當我交給郭這筆錢時,因數目很大,帶在路上看來十分危險,於是由我妻開車送我和郭德潔到中國銀行前門,我下車後,她們就到後門去等候。我領了錢往後門上車,交給郭德潔,然後送她回去。我們與郭德潔總是采取這種方式會晤,而從來不到酒樓飯店,以免被人跟蹤。

郭德潔居留香港一個月,我們相與約定了一種比較完全的通信方法。即使我們同李宗仁來往的電信被檢查,也不至於泄密,後來事實證明了這一點。

一九六〇年是美國的大選年,年輕英俊的肯尼迪以微弱的多數選票戰勝了尼克遜,成為白宮的主人。一度與民主黨有曆史關係的李宗仁,認為這是華府當局改變對華政策的適當時機。

剛巧在這個時候,於紐約大學執教的張歆海教授經龍繩文的介紹,來給李宗仁劃籌獻策,完全代替了甘介侯的地位。張歆海從清華大學到哈佛大學深造,據外交學會會長張奚若(1889—1973,陝西朝邑人,字熙若。早年參加同盟會。曾任中央大學、清華大學和西南聯大等校教授。建國後,曾任教育部部長、中國人民外交學會會長等職。)對我說,張歆海是留美學生中英文造詣最好的三個人之一。肯尼迪是哈佛出身,他的國家安全事務助理麥?邦迪做過哈佛大學文學院院長,與張歆海是前後期同學。由於有了這些曆史條件,再加上人們對麥卡錫對進步人士進行迫害抱有強烈反感,所以他也對肯尼迪政府抱有希望。

在一九六一年一月二十日肯尼迪就職以後,李宗仁在張歆海的幫助下,李宗仁給肯尼迪寫了一封信,對他就任美國總統表示衷心的祝賀,並希望在他下車伊始對中美關係有所改弦更張。李宗仁在函中表示:自一九四九年以來,美國政府對中華人民共和國一直采取“等待塵埃落定”的政策。它既不切實際,又不合於美國利益。如不承認北京為中國唯一合法政府,則美國的亞洲政策,勢將窒礙難行。

肯尼迪在複李宗仁的信中表示感謝,唯謂對華政策關係重大,容當縝密考慮。李宗仁將來去信寄給我,要我派人送交周恩來,我照辦了。後來張歆海到香港,承認給肯氏的函件是他執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