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年十一月,鄭介民應司徒雷登之邀來到華盛頓。司徒雷登對鄭說:“美國將不再支持蔣介石;台灣作為一個地區實體看待。現在台灣有政府主席陳誠,是蔣先生的親信心腹,必須易以吳國楨,才能取得美國政府的財經援助。此事不便通過文電傳達,所以特請你來這裏一行。”鄭介民返台後,立刻向蔣介石報告此行經過。蔣懾於華府的沉重壓力,召見吳國楨,說要派他當台灣省府秘書長,今後陳誠隻掛省府主席虛銜,省府人事、行政,均由吳一手主持,但吳不願屈就,此事僵持頗久,直到十二月十五日,蔣才發表吳國楨為台灣省政府主席。蔣吳矛盾從此開始,後來鄭死得不明不白亦與此有關。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底,美國務院向各駐外使節發出一個秘密的通報,告訴他們應為台灣可能被北京政府接管做準備。
一九五〇年一月五日,美國總統杜魯門發表一個文告,聲明:“美國此時不想在台灣取得特權或建立軍事基地,也不想利用武力幹涉台灣現在的局勢。美國將不采取任何可能介入中國內戰的途徑。同樣,美國政府也不對台灣軍隊給予軍援與軍事顧問。”
李宗仁掌握了上述情況,他認為美國對台政策還沒有明朗化,他就不必急於放棄代總統的職位。他的這種想法也不為留在香港的故舊所讚同。一九五〇年一月十九日,我與黃旭初、顧孟餘、張發奎在香港藍塘道張發奎公館就李宗仁進退問題進行了一次會商,事後由黃旭初將大家意見打電報給李宗仁:
此間以桂軍及廣西喪失後,縱有美援,倘蔣不出,公回台灣仍難展布,新政治號召重於殘餘武力,公辭職組黨,方為遠圖,乞詳審裁之。
當時海外組織“第三勢力”之說甚盛,但李宗仁對此無動於衷,他於一月十六日複電雲:“組黨尚非其時。”說穿了,他有一種守株待兔的想法。
三、李宗仁介入國共爭鬥的夾縫中
杜魯門政府對蔣采取“撒手”政策,於一九四九年八月四日發表《中美關係白皮書》。共和黨參議員麥加錫、勃裏奇、諾蘭、惠裏等對此反唇相譏,於九月四日聯名發表了《對華白皮書備忘錄》,認為國民黨在反共戰爭中失敗,美援不足也是原因之一,意在為蔣辯解。這表明共和黨仍在支持蔣介石,也表明一九四八年蔣助杜威競選的影響是深遠的。
一九四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美國加州參議員諾蘭訪問台灣,與蔣介石長談兩次。根據後來毛邦初交給李宗仁關於駐美使館參讚陳之邁從駐美空軍購料處電台發給台北的電報證明,諾蘭行前曾向大使館說出許多美國務院製定遠東政策的機密情報。此次諾蘭訪台,蔣視如至寶,麵托諾蘭在國會中與周以德眾議員緊密合作,向民主黨政府施加壓力。蔣加緊擴大對共和黨的遊說活動,實開始於此時。諾蘭一貫主張“幫蔣”,有“來自台灣的參議員”的稱呼。
白崇禧與香港張發奎、顧孟餘勸請李宗仁自動解除代總統職務的呼籲是對的,但李氏受甘介侯的慫恿,拒不接納。甘介侯以為:美不援蔣是既定決策,隻要李宗仁住在美國,當有進退自如的妙用。李氏偏聽偏信,以致後來情勢變化,自身處於非常被動的地位。
一九五〇年三月一日,蔣介石複職以後,白崇禧派李品仙從台北來到香港,帶來一封公開指責甘介侯的電稿,說甘介侯在李宗仁身邊,發言輕率,犯了許多錯誤。如一九四九年李宗仁代理總統以後,有人建議,國共和談應當首先取得蘇聯的讚助。不料甘介侯往晤蘇聯駐華大使羅申後,竟將此項秘密向司徒雷登和盤托出,後者誤會李宗仁運用蘇聯壓美,對國務院發出了一項對李非常不利的報告,凡此事例,不勝枚舉。今日李處境艱困,實甘介侯個人有以促成,白崇禧希望我與黃旭初、夏威均在此電簽名,然後發往美國。白的用意是非常清楚的,他想把李宗仁最近的動態完全歸咎於甘介侯,然後他在蔣介石那裏為李宗仁疏解,使蔣李關係留有餘地。但此一做法,不為我們所讚同。因為我們那樣幹了,就等於我們背叛李宗仁了。
世事真難逆料,一九五〇年六月二十五日,韓戰爆發了。以此為一轉折點,美國遠東政策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六月二十七日,杜魯門放棄他的中立政策,下令第七艦隊協防台灣,遏止對台灣的任何攻擊。這樣,局處台灣束手無策的國民黨政權得救了。情勢的發展,對李宗仁極為不利。
韓戰局勢發展至一九五〇年十月中,美國駐韓統帥麥克阿瑟要越過北緯三十八度線北犯。美總統杜魯門怕激怒中國,特邀麥克阿瑟在威克島會晤,後者向杜魯門提出保證,以為即使他向鴨綠江進軍,中國也不會出兵幹預。可是事態發展大出這位元帥逆料,他不理會中國方麵的警告,揮戈北指。到十一月五日,中國突然發動了“抗美援朝運動”,動員大軍參戰,一部分突破對方防線,使美軍損兵折將,為美國戰史上所僅見。麥克阿瑟為挽回頹勢,他甚至主張使用台灣國民黨軍來反攻大陸。曾函美共和黨眾院領袖馬丁提出此項主張,杜魯門覺得麥克阿瑟走得太遠了,於一九五一年四月十一日毅然下令,解除這位元帥的一切職務,派李奇威繼任。以此為轉折點,誘發了一場異常激烈的兩黨鬥爭,連李宗仁也卷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