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美少年成人之美 懶郵差不該偷懶(1 / 3)

第十七章 美少年成人之美 懶郵差不該偷懶

1

在這由一排排縱橫交錯著的參天白楊切割出來的農場莊稼地裏,一夥子正在此間勞動的男女緊急呼喊聲聲,一個接一個忙著放下手中工具,慌裏慌張走來圍攏在一處地頭上,一起撲伏蹲在地上來大呼小叫,還不知道在那裏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

這時,人夥中有人從地上站起身來,拿雙手遮擋在嘴上成筒狀,朝遠處正放水的小牛高聲喊叫,“趙小牛!小牛,你妹妹暈倒了。你快點過來看哪!”

遠處水渠上的小牛聽到呼叫自己的喊聲,也就急忙丟掉手中鐵鏟,飛快地跑了過來,撥開圍在地上的人群,蹲下身來看妹妹。隻見杜娥雙眼緊閉,臉色蒼白,昏迷在棉花地裏了。

人們慌作一團在七嘴八舌地評說議論。

有人喊:“快送醫療所!”

幾個人攙扶抱起杜娥來,扶在小牛背上,催著他,“快點跑!這是黑汗瘋,弄不好是要人命的!”

不經意間,附近傳來一個人的叫聲,不知道那是誰在提醒忙了手腳的一夥子人,“……拖拉機!快請路邊上停放的拖拉機師傅,讓他幫忙給送一下吧!”

情急匆忙中的一夥子,亦如炸開窩的螞蟻一般,不分男女拿手扶著幫腳不停點的小牛背著杜娥,呼呼啦啦扯著拉著朝大道上停放著的一輛手扶拖拉機奔行過來。人們這又一同忙著在向一旁站立著的那位開拖拉機的師傅央告,請求他幫忙把病人送回場部醫療所去看醫生。

司機答應下來,小牛連忙背著杜娥跨上車內。幾個同時站上車來的男女,手腳麻利地從小牛背上接抱過那軟麵條一樣的姑娘,也讓小牛伸長雙腿坐下在車內,再拿背頂靠牢車前槽板,才把昏迷不醒的病人照他的身前放好坐在腿上。眾人囑咐,要他張開雙手摟抱住姑娘那不敢太憋氣受壓的上半截身子。就這樣一陣子忙亂,終於安頓好杜娥平平穩穩躺臥在小夥子的懷裏,這才打發司機開車上路,拖拉機一路揚起灰土朝場部醫療所開來。

2

急馳而來的拖拉機,照醫療所大門口停放好過後,拖拉機手幫小牛把杜娥背進這座不大的醫院。

當身背病員的小牛頭上冒汗,大踏步衝走進這門診部的時候,值班的兩個醫生護士望見了,起身快步迎走過來,自左右兩邊將照樣昏迷不醒的姑娘從小夥子背上扶下來,抬放在一張病床上。緊接著,那就是醫生護士好一陣子忙亂。小夥子也隻能是不停揮著滿頭滿臉上的汗水,站在一邊伸長脖子巴望了。

醫生對杜娥施行過認真仔細的檢查後,抬起頭來問小夥子:“她怎麼了?”

“剛才在棉花地裏勞動,好好地人就暈倒在地上了……”

醫生皺眉間點點頭,也那樣放得鬆暢快地點點頭,微微一笑說:“問題不大!她這是過度疲勞,身體虛弱所致。先給她輸點液吃點藥,就能夠緩解。根本的問題是要加強營養,她這是長時間的營養不良,加之高強度的勞動,人本來就這樣瘦小羸弱,體力這就一下子支持不住了。”

“醫生,求你再給她好好看看,有沒有其它啥子病?”

“該查的都查過了,沒發現有啥大毛病。我們這裏的條件就這個樣子,要想徹底檢查,那就請到設備好的大醫院去吧!我檢查她就是個好人,沒病。你們這些打工的,就知道拚命掙錢,絲毫也不知道要顧及自己的身體。”醫生這樣說,順便問道,“她叫啥名字?今年多大了?”

“叫杜娥,今年十七歲。”

“正在長精神長身體,本該是個坐在課堂來上讀書上學的孩子,就出來賣力氣了幹活了,還能不鬧出病來?”

醫生同情地說。見這話離題太遠,可又不得不忙著進一步舉例說明,“你想麼!一個正在生長的小樹就讓它來做大梁,不堪千斤重擔,能不把它壓彎壓折才怪哩!人如果長期處於這種高度疲憊緊張的情況下,還要不遺餘力地繼續去從事體力勞動,思想精神負擔又重,那就會積勞成疾,耗盡先天元氣,腎髒氣滯血淤,肝髒解毒功能受損,最後到心血動力不足。中醫更通俗明了的解釋,那就是氣血虧損,血不養心。加之營養補充不足,導致神疲力乏,頭暈目眩,就成了這樣子。”

“那,能不能治好呢?”

“不能治病,那要醫生幹啥呀?”

“我是說……”小夥子雖然怯聲怯氣,也得要堅持聲明糾正,醫生對自己上麵這句話所造成的不應有的誤會誤解。

“不用說了!別打亂正經事,影響了我的正常思維。想你們也不可能去大醫院,因為不想花那麼多的錢去住院,或者說是住不起院,那就在家裏好好休息上一段時間。這兩天,就讓護士放在家裏去給她掛幾瓶吊針輸上液。就不給她服用口服藥了,那樣藥效來得慢,還得要多花錢哩。注意補充營養,譬如雞蛋,奶子呀都要多吃一些為好。”醫生算講算坐下來開處方,且為了搶時間救人起見,吩咐讓護士去往隔壁藥房提取配製要行掛吊針的藥劑。

時過不久,護士已將一瓶吊針從藥房取來,也把支撐架挪過來放好,正要給病人手背插上針頭。這時,杜娥終於從昏迷中醒來了,雙眼張開來上下左右看過好一陣,似乎弄明白自己拉不動的沉重身子就躺在醫院裏,忙著張嘴有氣無力的像是要說點什麼。

“先躺著休息,別動!”小牛笑眉笑眼望見了,臉上終於泛出喜悅之色,深感愉快地歎出一口憋足了的長氣。

小夥子這又連忙彎腰伏下身去,側耳聽她在說:“哪兒有錢啊!我不看病……”

小牛微笑,道:“你就躺下將息身體要緊,放心吧!哥有的是錢……”

醫生也幫著,說:“就掛兩天吊針,花錢不多。”他望著處方單子默算了一下,“總共得三十四塊錢,交費去吧!”

小牛掏出身上僅有的一些零錢來,數了數隻有十幾塊錢,隻好和醫生商量說:“能不能賒賬呢?醫生……過兩天,我給你們補上。”

“這怕不行吧!咱個缺醫少藥的小小醫療所,一貫是經費不足,沒有那麼多閑錢用來提前給患者墊付上。”

醫生這樣在嘴裏說著,認真看了看麵前站立著的這位眉頭緊鎖,尷尬無奈狼狽中掏不出錢來的小夥子,也便拉開身上的白大褂,從口袋裏掏出錢來點著數,問,“你有多少錢?不夠的部分我自個掏腰包先給你們補齊。就算是借給你們應急,無論咋說先得要救人!”

見此,隻管愣住神的小牛,萬爭感激感動裏照醫生輕呼一聲“謝謝”,這就伸手接過他拿給他的二十元,來到隔壁收款處交過錢之後,轉回來蹲在床前,醫生護士幫忙,把杜娥仍就扶在他的背上背好。護士幫著提了掛好針頭的吊針藥瓶,一路送他們朝回家走來。

3

小牛背上馱著杜娥,舉起一隻手打開門鎖推開門,護士幫忙把姑娘照她自己的床上仰麵平放下。看這鋪上隻墊了些麥秸,唯有一床被子,一個包袱作了枕頭。

護士手舉藥瓶,卻無法找到該要把它高掛的地方。小牛知道了,忙從隔壁自己的房間找來燒火用的一節子木頭劈柴,插別在杜娥床頭上的土坯牆縫中,從護士手中接過倒豎提著的藥瓶掛了上去。看這土坯壘起來的牆壁,還沒來得及拿泥抹成牆麵,人就這樣住進去開始生活了。

護士支起腰來一眼望過這根本談不上家的屋子,也就擺放有這張能將就睡覺的破舊木床,其它一無所有。她感慨歎息著知道眼前是兩個分開來居住生活的少男少女,本想挪過床頭那唯一一床折放起來的被子來,替患者把身子蓋住,卻又照心裏暗自笑了,停住手得意地吩咐小夥子,說:“你麼!幫忙打一盆水來,給她洗把臉,擦擦身上,好好收拾一下。你就看她這一身上下的灰土,能不能躺在這麼幹淨的被子裏去呢?”

她叮囑他,說:“然後,你就坐下來看住她。等到這一瓶藥滴得差不多快要完時,過來通知我,好給她再掛第二瓶。”

這護士姑娘一旁沉浸在意會裏,竟自別有意思開心得意地對他和她分別點頭嫣然一笑,這才揮起手來告別,朝門外快步走去。

杜娥連忙從床上探起頭來,那樣怪不好意思地和小牛,說:“不能麻煩你!看我這渾身上下髒兮兮的,一會兒我自己來收拾吧!”

“你說咋辦?怕不能就這樣的連灰帶土,和身衣服躺在床上去吧!”

哥哥那樣紅著臉在征求妹妹的意見,又不等對方再說什麼,忙著趕回自己屋內去舀盆水,放上毛巾端過來。他臥室那邊兼做廚房,裏麵有水桶臉盆這些東西。

他把水盆照地上放好過後,低眉順眼間動手脫去她身上那條滿是灰土的褲子,拿放在窗台上。那上衣因掛有吊針不好脫,也隻好就此幫她除去頭巾洗過臉。這便順手從腳上脫下鞋子來,給她洗好一雙腳,再拉過被子來把身子捂蓋起來。

直到這時,緊張忙亂了一個上午的小牛,才有工夫走回到自己房間去搬來這隻用舊木塊釘做的凳子,照姑娘躺著的床麵前坐下身子來,望著氣色稍好一些的姑娘,感慨不盡地說:“這就好了!剛才呀,你差點快就把我給嚇死了!”

“我這是咋啦?”

“你暈倒在地裏。這不,才把你從醫療所背回來。看過醫生,不要緊!醫生診斷清楚,說你沒有病,是累倒的。你想吃點啥?我這就給你做去。”

躺在床上的姑娘,撲簌簌扇動著一對飽含深情的大眼睛,連帶著上下好看的長睫毛,真的就像是深情地在巴望著自己的哥哥那樣,也隻輕輕地在枕頭上搖了一下頭,歎息一聲,“我咋成了這個樣子!啥也不想吃……”

“先將就多多少少吃點……耐心等兩天吧!兩天後不再給你掛吊針,我到阿克蘇街上去給你賣些雞蛋、奶粉好吃的東西來。醫生說,從現在起得要給你多多地補充營養,你身體虛弱。說你,已經虛弱到弱不禁風的地步上。營養跟不上,又要拚命出力氣幹活,鬧不好就會出現猝死。猝不及防賠上自己的小命……”哥哥仿照醫生的神色和講話吩咐的口氣,認真地和妹妹這樣商量著說。

杜娥笑了笑,犯愁不安裏十分不情願地說:“那來的錢呦!”

“設法找場裏借點,秋後還給他們就是了。”

“還沒聽人說過,場裏能放心地把錢借給咱們這種漂泊來去不定的打工人!”

“事在人為麼!俗話說,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他這樣說著,起身從窗台上拿來這把梳子握在手中,雙手捧起她的頭來,盡量小心翼翼著放慢節奏,那真個就是慢條斯理操動梳子,把那在搶救過程中揉散成一兜草一樣的滿頭亂發給她梳理順。

這之後,他原就在窗台上放下梳子,轉過身來幫她再一次整理好身上的被褥,站下身來微笑著和她叮囑:“你就這樣安心地躺著吧!我去隔壁作飯,每過五分鍾過來看你一次,你就不會感到一個人寂寞了。隻是,要注意這瓶子裏的藥……”

姑娘深感幸福地笑著,說:“這下好了!不信我的話,照你的意思把我的門開到外麵去,你就得辛苦著繞著走,這樣來回折騰,出出進進前後奔跑了!我說兄妹原本是一家人,你非要堅持這樣分成兩個家。”

4

入夜,吊針已經停掛。煤油燈影裏,照見小牛坐在木凳上,雙手趴在床沿邊盯眼看著已經入睡的杜娥。護守病人顯得過於漫長的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過去,他人也就慢慢地堅持不下來打起盹來,把頭按拄在手背上睡著了。

杜娥一覺醒來,見窗台上的煤油燈已快耗幹,伸手左右間一摸,摸在了小牛的頭上,連忙搖著他的肩頭,喊:“牛哥,你快去睡吧!上床睡吧!我已經好得多了,你可以放下心來!”

小牛朦朧中從床沿上拾起頭來,那像是彈簧一般驟然間重新來了精神,堅持著清清楚楚,也是認認真真地說:“不!妹妹,我一定得要守住你,守住你啊!”

5

小牛把自行車停放在街道旁一棵白楊樹下,赤手空拳遠遠地徘徊在阿克蘇中學對麵的街道邊上,一麵不停地在拿眼睛望著校內正在上課的一個個教室,那樣焦急地等待盼望著。此時,透過麵前穿梭般往來不斷地人流車流,也能在他扯長起來的耳朵裏,照樣聽清傳來校園教室內老師們或高或低的講課聲。這時候的小牛,因為在場裏借不出錢來,也隻能是在萬般無奈絕望中,迫不得已趕到學校來救助此間唯一的朋友朝暉了。

當第一聲下課鈴聲響起,小牛迫不及待地穿越過街道朝學校大門口走過來,到門口被守門的校工擋住。他且十分不客氣地朝他,問:“你想幹啥?”

“我到初二四班去,找一位申朝暉同學……”他雖然早就在心裏反複想好,這時候照樣緊張沉不住氣在嘴裏支支吾吾著。

“這還沒放學,課間休息時間,不得擅自到班上去找學生。”

“我有緊要事得馬上告訴他知道,找他隻講一句話就行,不會耽擱他上課。求師傅幫幫忙讓我進去吧……即刻就出來,就一句話。”

“我說不行就行!”

“你看,那教室門口站著的就是他哩!”小牛發急裏拿手指著教室門口的朝暉,和坐在門房內的守門人這樣解釋說。

校工走出門來,站在操場上呼喊申朝暉,告訴他,說:“有人在這裏找你,隻講一句話,你就過來一會兒。”

朝暉聞訊,遠遠從教室門口那邊望見了這站立在大門過道上被攔截下來的小牛,連忙招手呼喊著他,撒腿間朝校門口跑過來了。

小牛迎住他,且把他帶到校門外一旁告訴他,說:“杜娥病了!在場子裏舉目無親的我們,想不出一點辦法,隻好跑來求你借點錢了!請你想想辦法……”

聽說杜娥生病,朝暉緊張地盯住對方的臉,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不是個滋味,咋舌問道:“她怎麼啦?”

“我說了,可別嚇著你!經過醫療所醫生檢查,結論是說她沒有生病,而是把身子累垮了。醫生把問題說的挺嚴重,怪嚇人哩!說她思想精神壓力過重,長期營養不良,加上繁重的體力勞動,身體長期虧損拖壞了,得要花錢醫治。醫生千叮嚀萬吩咐,要給她增加補充營養,改善生活。我們蓋好房子過後,已經是身無分文,每日保證不餓肚子那就算不錯了。家裏除了玉米糊糊,就是鹽水泡镘頭,哪來的錢給她治病?還得要拿錢才能買來營養滋補品!”小牛愁腸百結這樣說。

急切裏,朝暉幹脆利落,直截了當地問:“得多少錢?”

“有二十塊錢就能夠先救人,掛上吊針,先讓病情得到緩解。在這之前,已經掛了兩天吊針,錢不夠,是那好心的醫生先給我們墊付上。醫生一再叮囑交待,一定得要把夥食搞好,多吃些肉食、蛋奶之類的營養品,把虧損的身子補起來。你能先給我弄上幾十塊錢也行,當緊得要把醫生的錢還給人家……”

朝暉穩住自己的情緒,聽明白弄清楚他來找自己的原委,也便聽到上課的鈴聲驟起,絲毫未加猶豫,忙著急乎乎伸手探進上衣口袋子裏去抓。

也或許是聽了小牛倏忽間帶來的這壞消息,令這感情單純的孩子在震驚之餘過分難過,頃刻間將痛心傷感潛入內心世界可又沉不住氣,情感處在難以接受中,掏錢的手在發抖。因其用力太猛,也就連帶著將口袋一起翻掏出來,握在手裏的那是一把零錢;包括分分硬幣一起,一把按捂在小牛手裏,連數也沒工夫來數。

他算抽身轉去算和他,說:“實在對不起!我身上確實就隻能掏出這幾塊錢,你先拿去用……等到禮拜天,我自有辦法來解決!”

接下來,人們看到朝回教室跑著跑著的他,可又風風火火車轉身掉回頭跑攏愣怔在地上的小牛,簡捷明了地說:“星期天早上九點,仍然在這裏見麵,你來接我一塊到農場去。你要是來得早的話,一定等著我。咱們說好定死,不見不散!”

那站在值班室門口的老校工,是在忠實地恪守著自己的天職,睜大眼睛望對著朝暉跑遠了的身影,回過頭來又看看身旁的這位。他那裏不停地在搖著自己的頭,不得而知眼前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