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淪落天涯亡命人 邂逅他鄉遇故知(2 / 3)

接下來,局長洋洋灑灑,也分抑揚頓挫念罷文件,點頭示意,和刑警隊長,說:“還是先請隊長把案情的基本情況介紹一下,新來參加專案的同誌還不了解這案子。隊長,你就請吧!”

隊長介紹,說:“案子說起來十分簡單,新郎官申傳宗是個啞巴,弱智人。他在新婚之夜就死在洞房裏。法醫鑒定結論為,胃裏有劇毒農藥敵敵畏導致死亡。究竟是他殺、自殺、誤服?還沒有一個確切的定論。就遺留在現場上的痕跡,和我們已經獲取到的線索而言,可以斷定出現在現場上的除開死者以外,起碼還有三個人,或者就是三人以上。能夠明確定下來,牽扯在現場的有新娘杜娥,和另外一個叫趙小牛的本村青年。發案後,兩人從現場上潛逃,不知去向,至今沒有下落。咱們辦案經費不足,無法組織力量向外追捕。大家注意,就在兩人逃走之後,當時發生在現場上的那把大火,也足以從旁進一步證明,參與在該案中的就不僅僅局限在正逃的兩人。群眾一致反映是杜娥、趙小牛長期通奸,說那是一對野鴛鴦。此情,未經查證落實。也無據可查,有說是的,也有說不存在的。估計,實際上或許就是一對戀人。抑或,也就是構成事實婚姻,那種恩恩愛愛著的少男少女吧!實話實說,對於杜娥與啞巴結合的這件婚姻,可以完全定性為啞巴的父親,也就是該村的黨支部書記,利用手中權利,違法逼迫女方,又以搶親的手段達到目的。這樣以來引發矛盾,使一對有情男女對啞巴懷恨在心,並由此產生殺人動機,導致這宗新婚之夜洞房離奇的殺人案也是很有其可能的。但是,對於這種分析判斷查無證據。兩個當事人在逃,使案件擱淺。令人頭疼的是,現場是遭受過破壞的現場,也許是經人重新布置後的現場。這是一。其二麼!調查得來的可靠證據說明,逃走的這位趙小牛,頭天夜裏就被支書一幫子人抓來關在他家的牛圈裏了。而支書本人,還有他的親屬,和案發當夜滯留在現場上的那些人,可是一口咬定說,趙小牛在被抓的當天晚上的晚一些時候,支書就把他給放走了,去了哪兒不知道,這就成了另一個解不開的謎團。我個人的意見麼,仍然堅持的是先得把杜娥、趙小牛抓到手上來,這是第一步棋。然後麼,據此就可以找到出現在現場上的第三個第四個人。拿準事實依據,再給案子定性不遲。”

“可不可以向全國發布通緝令,來通緝他們兩個?”

“那不行!因為這是一件沒定性的案子。對他倆的逃跑,我們也隻能是表示懷疑,最多也隻可以定為重大嫌疑人。而他們的逃跑,也就極有可能事出其它原因,不一定是殺人在逃。因為,這缺少確切的殺人或被殺證據,現場看不出來,使得這個案子變得撲朔迷離。”

隊長這樣補充說罷,這又想到那把關係重大的小刀,“啊,對了!當時出現場在床單上提取了一把來路不明的軍用小刀,同時在床單上遺留有不少繩索草梗碎末,看樣子是拿刀子割斷繩索時所留下的。令人奇怪的是,現場上沒有發現繩索,不知道它是幹啥子用的?怎麼會出現在現場?繩子又怎麼會不翼而飛?都成了解不開的謎。追查這把小刀的來源,它的主人就是受害人本家的小侄子申朝暉,也就是黑虎鎮副鎮長申山彪才隻有十三歲年齡的孫子。他平常就將這把小刀掛帶在腰帶上,當天前來參加婚禮時把它給弄丟了。具體在啥時間啥地點弄丟的,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或許是他清楚就是不想說明白,這也是可能的。總而言之,唯一的一點線索就斷在這兒。已經確鑿無疑地調查清楚的就是毒物的來源,它來自杜家,也就是在逃新娘的娘家。分析判斷,也隻能是杜娥在出嫁上轎之前,把毒藥從大瓶子裏灌進在止咳糖漿的兩隻小瓶子裏,隨身帶到新房來。其目的,是要用於自殺或者是要殺人,這就不得而知了。”

5

遠處,一列連亙不斷的高山峻嶺直插雲天,山頭上終年積雪皚皚。那是橫斷南北的天山山脈,把新疆分成了南疆和北疆。這裏不說北疆,而是在寫遼闊無邊的南疆戈壁沙海塔裏木盆地。寫處在天山腳下塔裏木盆地邊沿上,那片富饒而美麗綠洲上所發生的故事。

這就是阿克蘇,當年新疆建設兵團農一師戰士,千辛萬苦開墾開發建設起來的一顆璀璨耀眼的明珠。不過,這裏常年有的隻是風暴,狂沙和揚塵相約結伴一起來肆虐的天下,一年四季滴雨難見。大地萬物也隻能籠罩在揚沙浮塵裏,十分艱辛偷生一般靠得是在沙塵暴間歇間的繁榮昌盛,欣欣向榮,陪伴著人類頑強地生存下來。沙塵也讓輝煌俱在的太陽收斂起光芒,沉浮在混混沌沌茫茫一團霧靄裏,也就使自己變得朦朦朧朧,看它最多也隻是月亮那般一個銀灰色的白色玉盤。

眼前,那是一眼不著邊際的平展土地,讓縱橫的水渠阡陌和成排高大的白楊樹所組成的防沙防風林帶,一片片切割成方方正正的耕地,上麵正有大型拖拉機在來回不斷地翻耕。人們趕吆著大馬車在向地頭運送肥料,或者是在整修幹涸的水渠、道路,平整著翻過的機耕農田。

這是一座農場的家屬區。寬闊的道路兩旁,等間距栽種著成數排高大的白楊樹,也由沙棗、紅柳等灌木依偎在大樹腳下,分組編排成林帶。兩旁院落整齊排列著一排排低矮的土屋平房,家家戶戶門前有籬笆圈圍起來的花園。此時,雖是春天,塞外春來晚,越冬的花園裏仍是枯枝敗葉,滿目蕭條,沒有半點生氣。在這裏,全居住的是農場職工。

就在這平房形成的村莊外麵,在從未開墾耕種過的土地上,緊挨著村子有一大片地窩子屋頂。一個個豎立向天的鐵皮煙筒,從離地不足三尺高的泥巴屋頂房麵上伸出來,突突在向上噴吐著黑煙,告訴你它們下麵的地底下是有人在生存著。此時,煙筒冒出來的濃煙生動活潑,也竟那樣無拘無束,盡情盡意在這片地窩上空自由自在地洋洋灑灑,飄來飄去,形成一片任由自己在揚拂漫舞的炊煙繚繞。

在這條通往村裏自然形成的大道上,肩並肩走來兩人。他們是肩頭上扛著鐵鏟的杜娥和小牛,那是從地裏勞作歸來。

兩人去年八月來到此地,靠給人摘棉花,三個多月時間掙得一筆錢,合在一起也有三四千元之多。到了結伴同來的一幫子人返鄉之日,無家可歸的兩人,隻能留下來另謀出路。新疆嚴寒而漫長的冬季到來的時候,在這個冰雪世界裏找不來活幹的他倆,也就隻能學地老鼠或野兔子那樣,深藏在地窩子裏冬眠了。兩個人躲在黑暗中盡量地省吃儉用,尋求來年開春後的出路,做好了種地的計劃安排。

這裏是原先生產建設兵團的一個團場,取消兵團建製後,也就延續變成了一座農場。農場主也就是原來的團隊,把土地按家分戶成片承包給當初的農工,也就屬舊日的農場職工。早在去年那時,早有思想準備打算的兩人,反複申請找農場當家人懇談請求交涉過,人家破例將他們接收下來,同意兄妹倆在此地來安家落戶,也就把十多畝未承包出去的不成塊的邊角地,承包給他們兩人來耕種。

這裏把來龍去脈交待清楚。看看來到門前,杜娥伸手從頭上抓下這塊遮蓋護著頭發的防風擋沙的頭巾來,算走算揮去臉麵上依附的沙塵。

前麵不遠處,這與其說是門,不如說它是地麵上對著天空張大開來的一個四方大口子。隻是它深入在地下有一人多深,形成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大坑。設計者照一邊深入在地下的壁上鑿成幾步台級下到坑底,學陝北人那種挖窯的辦法,照著對麵牆上掏出一個洞來作為居室。也隻是在洞的上方全部揭開地皮成露天,在其四周壘結起來的矮牆上麵拿柴草蘆葦遮蓋住,上麵糊了一層泥巴做成屋頂。

這鬥室,大半截埋入在地下,小半截在地麵以上。這就是南疆偏遠落後地區的農民,實在沒有辦法才不得已勉強住進去居家過日子的地窩子。兩人初來乍到,說實話,能有這農場職工遺棄下的地窩子住,就算是十分不錯了。冬暖夏涼的地下室,那裏有土坯壘起的火爐,靠牆挖鑿成離地半尺高的土台,上麵堆放些幹草,就是人躺在上麵過夜的床鋪了。這地方除了燒火做飯,也就是照地麵上堆放些吃飯的家夥。那些勞動生產工具,也就隻好堆放在門口的大坑裏。家庭無需其它啥子家具,屁股大一垞地方,容不下多餘的擺設。而人們的日常生活也就是這麼簡單,每日裏重複進行著勞作、吃飯和睡覺三件事。

他倆走著說著,顯得十分開心。來到一間地窩子前,兩人從肩上拿下工具,放在一旁地上。

小牛即刻操起一根扁擔,挑起門前放著的一擔鐵桶,和杜娥說:“還是你去打點作飯吧!我趕在天黑之前再打上一趟土坯。做好飯後,你先在家裏吃好,順便給我捎兩個饃到工地上來,這樣就不耽擱時間。”

“行咧!”杜娥笑一笑答應下來,也隻在嘴裏念叨,“中午帶到地頭上吃的是幹饅頭,晚上也是這樣一個吃法……”這就走下地窩子,鑽進屋內去煮飯去了。

是啊!他們來到此地,也就學得是當地人,吃飯就這麼簡單。平常就蒸些饅頭放在案頭的籃子裏,那是常備不斷的主食。早飯,愛淘神的人家打些玉米麵糊糊當稀飯。自己拿鹽水泡成的鹹菜,那就是下飯菜了。下地幹活時帶上兩個饅頭當中飯,圖省事也就隻帶上一小包鹽末就饃吃。嚼上幹饃,喝上自帶的涼水,那就是一頓飯了。

原來,兩人來到這地方,生活了一段時間之後,很快就適應愛上這兒,也便選擇打算就在此地過上一輩子。兩人拿定了主意過後,就計劃著要用口袋裏所積攢下來的錢蓋上幾間房子。要知道安居樂業這句話的含意,說的就是安居才能夠樂業;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住,那才有個居家過日子的樣方。對於蓋房子來說,那就是首當其衝要解決的大問題。在這裏蓋房子,沒有關內那樣需要用‘三年備料,三年備糧,三年打造,九年才能蓋好三間房子’,那樣漫長而又複雜的過程。走訪聽老職工說,蓋上三間房子,也就是千坯萬瓦。不用瓦改成泥巴糊成的屋頂也行,那就省錢得多了。土坯來源,那就是靠自己利用空閑時間挖土和泥脫坯,沒多少技術,也談不上複雜,一般人都能幹。日積月累要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夠達到一千個土坯。

小牛挑桶扛銑來到一塊空地上。這裏平整的地麵上晾曬著一排排打好的土坯,地上且有成坯壘成矮牆在堆放。

他從不遠處一條嘩嘩流淌的水渠裏,一擔接一擔挑來水,潑進在地麵上挖下的沙土裏。這又拿鐵鏟把它們一起和均拌勻,然後做成了泥團,蹲在地上用模具那就是在做土坯了。他臉上淌著汗水,也顧不上擦一把。很快,一排新做成的土坯整齊地出現排列在場地上。他望著它們,拿小臂揮去滾動在臉上迷眼的熱汗,在那裏一個勁點動自己的頭,滿心歡喜愜意地在笑著。

不久,天已經黑下來。杜娥一手端著一大盆熱湯,一手提著饅頭籃子走來。

小牛望見她的時候,知道她永遠都是這個老樣兒,不會一個人坐在家裏來吃飯的,而是把做好的菜飯端來工地上陪他一塊吃。你要是問她,她會說,“一個人吃飯不香。”

小牛這就忙著把手中的工具放下,伸手在半桶水裏淘洗幹淨,放在胸前衣服上擦了擦,接過飯菜,坐在幾塊壘放的土坯上吃起來。

杜娥抓起工具就要去作土坯,小牛喊住她,命令說:“放下!放下!你也過來坐下歇歇,先吃飯要緊。勞動了一天,還沒有把活幹夠嗎?”

他一時忙著找不到說服她的理由,信口道:“那模子上全是泥,一會兒又弄髒了你的手,又得要洗。”

杜娥嘿嘿笑起來,“你看你,急得在嘴裏連話都說不清了!洗手怕啥?那我就來挖土麼!牛哥,我看這土坯差不多快夠了。”

“不夠哦!說是三間房子一千塊坯。人介紹說,滿打滿算一千坯是不夠的。”

“那就先蓋上兩間,用不著蓋三間麼!”

“兩間咋得行!不夠住。一間做夥房堆雜什,一間住人,是你住還是我住?”小牛邊吃邊和她這樣作詳情解釋。

事實上,兩人生活在地窩子裏,也是分開來住的。為了掩人耳目自稱兄妹的兩人,忌諱著怕人說閑話,可以吃在一起。住麼,那就不能守在一個洞子裏過夜了。從那個時候開始到現在,牛哥就隻能陪同相鄰洞子裏的一個討要吃飯過日子的老光棍,夜夜和他睡在一個土床上。

小牛的口氣是在和姑娘商量,說:“我想的是蓋四間。到時候,你住一間,我住一間,一間做夥房,還有一間是咱倆的共有活動室,也算作接待人的客廳。”

他這又意味深長地表述著自己的打算,“我還想,既然斷了老家這條根,那就在這兒重新紮下根來。不想爹娘那是假話,想麼也是在白想,一年半載是回不去了。如果能聯係上老家,你家父母同意,那就下定決心把他們也接過來一起住。這還有我奶奶,你說,到時候這四間房子多嗎?”

“想得美,你安排得好!但是,我父母他們是絕對不會到這地方來的,就別這樣想了。依我說,咱們就先蓋上兩間,蓋房子這活太累人哩!”

說罷,黑暗中看不出來她的臉是不是先紅了。姑娘聲腔裏明顯表現出不好意思,結結巴巴支吾起來,說:“咱們是兄妹,住在一間屋子裏又怕啥呢!”

小牛語氣真誠,且那樣懇切地說:“說的是兄妹,那是為了掩人耳目。自己心裏再不清楚,說實話那就亂了套,好說不好聽的,將來你我咋活人呢!”

“我們逃到這天涯戈壁灘上來,連命都保不住了,還不是過一天算一天,快活一時算一時,你又何必計較那麼多!你忘了,那些天從山裏逃出來的時候,晚上在荒山野嶺上過夜,後半夜凍得人受不了,還不是你雙手把我摟在懷間,等著天亮盼太陽嗎?你偷偷吻過我的臉,親過我的嘴,還以為我睡著了不知道……”

她這話,一下子把小牛說得坐不住了,站起身來連饃也不嚼不吃了,情急發躁喊聲,“妹子,你這是咋了?”

“我咋了!不該實話實說嗎?外人不知道,都相信你我是親兄妹一對。自己心裏就應該明白,我們壓根就是捆綁在一起的一對癡男怨女啊!就是拿刀劈斧鑿,生死之戀的這種情分一輩子也分不開了!”

小牛心裏實在有些感到不自在,也那樣不情願,隻說:“正是我在心裏明白,我們才不能住在一間房子裏來。”

“噢!你倒自己跟自己裝開了正經,與我擺開了架勢。你就放得痛快點,麻麻纏纏做啥子?心裏明白,我們才要住在一個房子裏生活,時時刻刻相互間噓寒問暖,今生今世恩恩愛愛在一起永不分開。”

“兄妹就是兄妹,咋可能成為夫妻!你快別再來窮追猛打逼我,羞死人了!”

姑娘撒嬌,說:“我不怕羞,倒把你給羞著了!牛哥,你是不是在嫌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