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千難萬險出深山 萬紫千紅謀生難(1)(1 / 3)

第十三章 千難萬險出深山 萬紫千紅謀生難(1)

雞叫頭遍,勞實拿定主意過後,說:“聽你們這樣說,啞巴當天酒喝的不少,又誤服下農藥,一命嗚呼。”

這裏,小牛照樣隱瞞了申朝暉救出自己的整個過程,也沒有再繼續堅持編造說是有神仙在搭救這些話。說到自己逃出來的情節,嘴裏含糊其辭,隻說自己是掙脫繩索後逃出牛圈的,遮遮掩掩也算是把這事就這樣敷衍過去。一樣,說到他鑽進洞房背走昏迷中的姑娘,也不再提說到啞巴是自己拿手給掬死的這類話。

那父親為難地說:“這年頭,又是在這天高皇帝遠的深山老林裏,什麼法律不法律,人們管不了這許多。連黨的政策、中央的紅頭文件到了咱這磨王溝味道就全變了,變成村幹部自己的意思。合他們口味的就堅決照辦,不合口味的就放在一邊。申山豹前後為了杜娥,可是費盡了心機。現在,他們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把兒子也賠上了,他咋能咽得下這樣一口實在令人難以下咽的惡氣。他這張老臉麵要得緊,無論如何折不下,也折不起。他就是拚上老命,也得要打贏這場官司,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這算是倒黴,給攤上了,也說是在劫難逃啊!”

黑暗中,聽母親發愁地在說:“這可咋辦哪!難道就沒有人活的路嗎?”

父親歎息聲裏,這又繼續說:“是啊!在這山上來說,和舊社會一樣,窮人麵前就沒有路可走。就打是公安司法機關實事求是秉公辦案,不冤枉你們,山豹兄弟倆也不會放過你們的。他們不報複你們是不可能的,你倆不抵上他兒子的命,也得要付出高昂的代價。與其這樣,你們還是逃走為好,去逃一條生路吧!”

母親也說:“先躲過這風頭,逃出去保下兩條命再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就隻能是忍著自個兒的性子來等吧,等到這山裏頭太平下來再回來。到了那時候,說不定就會有個說理的地方。”

“這就得耐下心來等待,十年八年朝下去等,現在不行啊!硬碰硬,隻能是雞蛋碰石頭,把自己碰得粉身碎骨,劃不來……”父親聲音裏無奈地這樣說。

接下來,聽他又在說:“再說啊!這山裏無論如何還是在共產黨領導之下,黨中央一直就在喊叫反腐敗,打擊社會上的黑惡勢力。我想,申家兄弟倆橫行的日子,要不了多久就會過去的。我在本分地笨想,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沒有人敢來揭發他們,他們也得要老,也得死,那就等到他兩個死後你們再回來吧!”

小牛擔心不盡地說:“我們走了過後,就怕他們要是再來糾纏你們怎麼辦?”

“這不怕。我們又不曾參與過任何違法犯法的事,心中無冷病,不怕吃西瓜!”

黑暗中,雖然看不見,卻能聽到月愛在不停地抽泣。聽到丈夫說到這兒,她忍不住這又哭出聲來。

杜娥忙輕聲地安慰母親,勸導說:“娘啊!事到如今,哭也是閑的!惹不起咱躲得起。我相信時間不會那麼漫長,再過個三年五載,或許一切都會好起來。山裏也就不會是這個樣子,我們到那時一定回來。娘,女兒隻是放心不下這個家,放心不下我這個年幼的弟弟。我們走了過後,你和爹可得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啊!”

月愛哽咽著,說:“你讓我和你爹如何放心!說是十六歲的人,也還是個孩子。去年失學打了一年的工,想起來,我這心裏就像是刀子在絞一樣疼啊!現在,又讓人逼著去逃命,天南海北哪兒是你們的落腳處?風裏雨裏,哪裏有你們的藏身避難地?你讓娘怎能放心!嗚……”

小牛開腔,勸道:“嬸子,我知道你為我們擔驚受怕操碎了心!你放心,有我在就有杜娥妹子在!不管它天塌地陷,也不管它山高水險,我們兩個生生死死永遠在一起。這,你就放心吧!”

“你們現在,最好還是以兄妹相互稱呼。到時候,人大了再說……”父親的聲音,那是在交代說。

杜娥泣不成聲,是在告訴父親,說:“爹呀!你就不用再裝聾賣啞了。申家人把我兩個捏在一起、捆在一起。我倆早就成了一條線上兩頭拴著的兩個螞蚱,隻能是生死相依,患難與共啊!”

母親說:“這樣也好!一對大男大女外出去逃生,兄妹相稱總是不方便,倒不如……小牛哇!我們可是把女兒交給你了,你可得要好好地對待她!”

勞實知道,這時候的小牛,心裏放不下自己這位還住在衛生院病房裏的奶奶,和他說:“小牛,你祖母你就放心吧!有我和你月愛嬸子在,能出院時,我們去接她出院。萬一不行了,就讓她來我們家一起吃住,由我們來照顧她老人家。承包地麼,還是讓那幾家子親戚耕種……”

雄雞又啼,母親從門縫縫中望見,東方的那個啟明星已經高掛在山頭上空,也就不得不催著兩人上路。

勞成再告訴兩人,說:“就按剛才我講的,你們就翻山走小路,不要趁車,出了省境再看情況。出門人,要緊的是眼觀六路,耳聞八方。眼力一定要活,千萬不要再落在申家人的手裏去!”

兩人將要出門時,黑暗中月愛遞一包衣服和一袋幹糧,分開來塞在兩人手中,說:“這靈堂前收回來的這些給你二爹的供物,你們帶上,夠吃幾天的。”

兩人伸手接住,欲出門時,又回過頭來,一雙朝父母跪倒。

杜娥嘴裏嗚咽著,說:“爹,娘,孩兒不孝,我們走了!”再說一遍,“不死,我們一定要回來看你們。”

臨出門,父親又朝兩人重複叮囑,說:“盡量避開人多,朝無人的地方走。打聽問路時,多問當兵的,警察或者是老年人……”

兩人哭別出門,鑽進沉沉的夜色裏。很快,兩人的身影便被夜幕的黑暗吞沒。

手扶雙扇大門探頭門外的月愛,眼望著女兒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的黑夜裏,轉回身來撲在勞實的懷裏傷心地痛哭,可又不敢放開聲。

勞實抱住她抽搐顫抖的肩頭,忍不住心中那種難捱的酸楚陪著她流淚,那樣安慰妻子,說:“走得好!遠走高飛躲過這一陣子,或者公安機關查清了案子,讓她們再回來吧……”

不安的夜。夜空中傳來長一聲,短一聲的野獸和野鳥的哀鳴,都這樣使人毛發倒豎,驚魂動魄。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閃著亮光從空中劃過,掉在天涯一邊隕沒。

公安局長倚靠在椅子上,聽全體出警歸來的刑警隊員在彙報。在坐的有隊長、法醫、照像的技偵人員和所有的偵查員。

開著窗戶,室內仍然是煙霧彌漫。會議持續的時間已經很久了,隻聽局長征詢地在問:“討論了幾個小時,意見也比較集中。大家再好好考慮回憶一下,莫要把有價值的東西遺漏掉。案子麼,沒破之前就是個謎。我們這些猜謎者,總是圍繞著現場上遺留的點點滴滴的事或物,透過這種種現象,才能發現犯罪的蛛絲馬腳。”

局長啟發過後,人們繼續抽煙,過了許久沒人發言。局長抬起頭來最後拍板,說:“那就先按我說的定下來!案子還是要立,也就隻能以凶殺案向上麵報告。啞巴的死亡,很有可能是誤服,不可能是自殺。但是,也不排除他人用引誘或哄騙的手段迫使其服下毒藥。這是其一,要防止漏掉案件,這可是個人命關天的大案。要知道,啞巴是個智力低下的呆笨人。二是要盡快找到杜娥、趙小牛的下落,先不要定他們是重大犯罪嫌疑,但他們與案件關係確實重大。三是要對小刀的來龍去脈一查到底。有刀就有人,有人就有事;事情就有個發生發展的過程。再就是縱火的人是不是杜娥、趙小牛?或者是其他人?隊長,你看呢?”

“我認為,拿不準就不要立案,不要上報。”

“不立案,你咋查呢?案還是要立,就看是自殺還是他殺。好了,就按我定下的執行吧!”

對於局長這樣似是而非強行立下他殺案,隊長心中也隻能忍耐著表示為不滿。他在心中偏向為啞巴誤服農藥後身亡,同室新娘從家中帶去毒物,負有一定的責任,但責任不大,並不構成犯罪。可是,他又在心下考慮過,怕得是萬一事出意外,會有除開兩人以外的第三者插手,毒殺掉這個呆傻的啞巴也是很有其可能發生的事。關鍵是兩個當事人在逃,無法搞清案情。從那把留在現場上的小刀刀柄上提取了遺留下的痕跡,明顯是不明身份人留下的指掌紋。除此以外,被人為破壞掉的現場,再無有價值的線索可供破案參考。

於是,他對於其他人的調查也就表現為冷淡,並不放在心上去深究。表麵上,隊長把此案的偵破掌控在刑警隊偵查員手裏,實際上卻遺交給了當地的公安派出所在進行;讓他們去從事大海撈針般無限期的走訪調查,他隻等得是把在逃的兩人搞到手。

杜娥、小牛帶著簡單的行李行進在崎嶇不平的叢林小徑上。突然間,狂風大作,雷聲陣陣,頭頂上烏雲翻滾,風裹著雨滴嘩啦啦撲麵而來。這暴風雨像是傾翻的江河,刹那間把兩人淋成了落湯雞。兩人慌忙朝一棵參天大樹下躲避,仍有雨滴從層層樹葉間灑下。

小牛從提包內抽出一遝塑料紙,抖開來是一件雨衣,拉扯頂在兩人頭上遮攔住雨滴。

他說:“按說,雷雨天是不能躲在大樹下避雨的,這樣最容易遭到雷擊。”

杜娥從雨霧中望見附近一處凹進去的山崖,用手指了指。兩人拉扯頂著雨衣轉移到山崖下。這裏背風背雨,隻能容下兩人,洞壁也不算太高。兩人隻能彎下腰和身子站立,各自先脫下上衣擰幹水穿好,又在擰著滴水的褲角。

完了,兩個相依相偎坐下身來。

杜娥取出幹糧,朝小牛說,“吃一點吧!”掰一塊饅頭塞在小牛手裏,自己也拿一快在嘴裏嚼起來。

小牛邊吃邊用鼻子嗅嗅,說:“有味道,饅頭發餿了。你快把它們拿出來,掰成塊涼一涼。這山路還不知道要走幾天,得要靠它們度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