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彪正想要抬腳邁腿門外,聽得背後有人玩笑,道,“杜娥的年齡,當然申鎮長心裏是有數的……”
他幹脆站下來自我解嘲,說:“你不過就是說,她是我侄兒媳婦,咋得!我自然十分清楚,她不大不小正好是十八周歲加上幾個月。”
不少人聽罷紛紛叫起來,“才十八歲怎麼就結婚呢?”且指責說,“你這個領導哇!怎麼搞的?連《婚姻法》都不懂!十八歲就讓人做你們申家的兒媳婦!”
還是剛才那位聯防隊員,說:“啥稀奇!現在農村裏的早婚多著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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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隊長在這裏用電話要通了局長在彙報。他說:“……人是死了一個,就現場和屍體的情況看,是服用了劇毒農藥敵敵畏,不像是他殺,又不像是自殺,但也無法排除是死者本人誤服。我們拿不準,向你彙報,想請你連夜到現場來。或者我們馬上返回局裏去彙報……現場麼!是遭破壞的現場……是第一現場。聽受害人父母親反映,情況很簡單。幾個人異口同聲一口咬定是同村的趙小牛、杜娥兩人共謀,趁結婚這天夜間,由新娘杜娥作內應,趙小牛潛入新房內,兩人一起毒死新郎官申傳宗後逃走。死者是個啞巴,人很笨……現場分折,又不像是這麼回事……走訪群眾麼!人家都說,申家大院夜裏死人的事都不知道。當天住在大院裏的就是我上麵說的,死者的父母或親戚。他們的話,聽起來簡單,實際是把水全然給攪渾了,把案子搞得撲朔迷離,麵目全非……隻有杜娥、趙小牛自己才能夠說得清楚,而他倆在逃。也說不準,就是他倆殺人。要不,他們為啥要潛逃呢?他們兩人應作為重大嫌疑人,進行圍追堵截,防止他們再朝外地去流竄。”
聽局長在電話上,說:“你把案子是他殺或者自殺的性質都定不下來,怎麼好去定嫌疑人呢?又怎麼好去興師動眾動用龐大的警力去追捕他們呢?你們還是連夜趕回來彙報清楚,等拿準案情,再說采取什麼樣的行動和措施。可以先行控製住車船碼頭、要道,不急於搜捕抓人。我在等著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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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再說,天黑之前,杜娥和小牛兩人就慢慢從叢林裏朝自家屋後的山梁密林中潛行過來。天擦黑,兩人便在屋後麵林叢中呆下來等待著。終於等到夜靜人定,聽聽周圍沒有異樣的聲響,便朝屋後大核桃樹下摸過來。兩人艱難地從山坡荒草叢中連滾帶爬下到核桃樹下的後簷溝內,貼近房屋背牆站立下來。這又扯長耳朵在一團漆黑中仔細地審視過周圍的動靜,這才從山牆處轉到門前踏上簷坎。見屋內還有燈光,杜娥上前輕輕推門。
這時候的瞎眼父親,正與妻子在燈下相對而坐。各自苦悶著低頭沉思,聽到門外響動,丈夫機警地提醒妻子,“門外有人……”
月愛走過來輕輕抽去門閂時,杜娥從外麵看得真切,即刻把門推開一條逢來。這樣,她和小牛兩人先後鑽進門來。
月愛望見女兒,先是一愣,張嘴要喊時,忙將手捂蓋住嘴巴,隻喊出“我的女兒啊……”噎氣聲裏把後麵的話強堵硬塞在喉嚨管以下,不能讓其衝出來。
瞎子早已聽清兩人的腳步,站起身來慶幸地說:“你們可算是逃出來了!”
月愛攬住女兒的手,把人摟抱在懷裏,流著淚問:“啞巴死了!你們沒有事吧?人回來這就好……”
瞎子一邊招呼小牛坐下,一邊照嘴裏忙不停輕聲呼喊,幸災樂禍地說:“死得好!死得好啊!啞巴魂歸西天,這一下子就讓他們徹底死了這條心!”
“聽說啞巴是你兩個整死的,這到底是咋回事啊?你倆到底是咋回來的?”母親提心吊膽間忙著問。
小牛一邊回答杜勞實的問話,一邊喊聲嬸子,“我們餓呀!先給我們弄點吃的好嗎?”
“我這就去給你們做飯去。”月愛忙著丟開女兒,往廚房走去。
“有剩飯沒有?有,我們將就吃點。深更半夜生火煮飯,要是被人發現,走漏了風聲那可就不好了!”小牛小心警惕地這樣說。
瞎子問:“你們是潛逃回來的吧?一天了!急死人了,快把情況講清楚。”
月愛朝丈夫說:“你急啥!娃們全餓著的。”
她轉而對小牛和杜娥,講,“娃娃呀!兩天了,一家人全像是掉了魂一樣,誰還有心思吃飯!早上煮了一鍋稀飯,在鍋裏連動也沒動。我這就去給你們舀去,咱們一塊吃吧!這還有昨天從你二爹靈堂前收回來的供品,都是些饅頭……”
杜娥忙著趕進內室來看這個可憐的弟弟,她拉亮燈見他連同渾身上下的衣服一起躺倒在床上酣睡。她本想要推醒他起來吃飯,卻被母親那聲“讓他睡吧”給阻攔住。昏弱發黃的燈光下,姐姐瞅見弟弟就是在酣暢淋漓中沉睡,臉上照樣爬滿了淚痕。
她在心疼中,這才發現自己還穿的是那一身嫁衣,忙著掀開箱蓋翻出一身衣服換穿上。她站住雙腳,再深情望過一眼弟弟,順手把燈關閉,抽身走出門來,到廚房幫母親端飯來了。
聽堂屋的父親在說:“你們的這個弟弟呀!兩天兩夜跑出跑進就沒有停下來,那是要打聽到你們的確鑿消息,可是給急壞了,也是給累壞了!”
兩人狼吞虎咽地吃罷飯,瞎子頃刻間一伸手把燈拉滅過後,這才坐下來聽兩人講述起他們這兩天兩夜的經曆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