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縱火強逼虎狼歸 逃生留得青山在(1 / 3)

第十一章 縱火強逼虎狼歸 逃生留得青山在

1

這裏先不忙著說這一夥又一夥虎勢狼威,又呈喪家之犬狀轉回去救火人的情景。隻說汗流滿麵的小牛,背馱著杜娥在崎嶇山路上奔行。要說他確實已經到了汗盡力竭的程度,照嘴裏不停喘著牛一般的粗氣,腳步慌亂,落地失去準頭。

他背上的姑娘還在一個勁地直聲呼叫:“放下我!快放下我,你快逃吧!”

她這樣央求,對他來說全無濟於事。他根本就不聽她的,隻管拚命向前。

這會兒,背上的眼見的下麵的行進在一處山崖絕壁邊沿上,趁身下的他不注意的眨眼工夫,強行掙脫了他的雙手,把身子猛一下從背上溜下地來,還不等自己站穩腳跟,這就掉頭對準崖下縱身撲躍過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刹那間調轉身來的小夥子,發現事情有所不妙。他咬緊牙關拿把力,猛撲過來用雙手死死地揪扯住她的衣服後襟,倒手間攔腰把人抱定。就是這樣,姑娘那重心向下的慣性力拖拽起背後的他,把兩人一起照一旁摔落下來,幸好摜在了崖頭下的一株大樹枝梢上,讓緊緊摟抱在一起的兩人身子在彈跳中翻滾在半崖山腰間的一塊坡地上。好險哪!就隻差那麼半步,兩人就會同時葬身在崖下的萬丈深淵。

就是這樣,小夥子也沒有舍得放開緊摟在懷前的姑娘。他在驚魂未定中躺臥在地,也隻是驚駭不已地高喊一聲,“要命啊!隻差一點就會要了你我的小命……”哭聲中喊,“你咋能這樣啊!”

隨著,他眼中再次流下淚來,哭泣泣依然在深情地惋惜,也隻膽戰心驚地說:“我啊!一個勁在勸告你,說這是有神仙在搭救我們。你咋就這樣不聽人勸,一門心思要去送死哩?我說了,死也要死得其所,不能就這樣去尋短見自殺!”

這時候的姑娘,同樣是顫動著身子,實實地緊閉起眼睛來,可是一句話不說。

“別人要我們死,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法律要我們去死,那也得問個青紅皂白。要說這樣含冤受屈去送死,實在不能讓人心甘情願!這樣的死,不僅會給自己背上黑鍋,也會讓活著的親人感到羞恥,咋對得起生養自己的娘老子!”

就在兩人癱瘓臥地爬不起來這當口,後邊那般殺氣騰騰越來越近的呼喊聲戛然而止,隨之而來的是遠處傳來了那炸開鍋一樣的鼎沸人聲,那是在呼喊救火。從聲音中判斷,這群緊隨在身後的人,同樣在緊張中鬼哭狼嚎向回折轉去了。

即刻,小牛拿手抓牢身下的樹兜站起身來,眼前閃電般出現了半邊映紅的天空。他們身處在陡坡崖峭壁下,雖說是不能清楚看到申山豹房子被火燒著了,卻也知道他家房子所在的山頭位置,那兒正有大火在燃燒。

“好哇,太好了!這又是神人暗中在助我們一臂之力。我說的,你就是不信!這回該應驗了吧?蒼天有眼,真個是惡有惡報……”

趙小牛那可是一下子激動興奮起來,再朝姑娘喊:“嘿!天意天意!你快看,是神仙在放火燒申山豹的房子,采取這樣的措施在幫助我們哩!我說是神人在指點我倆逃走,這等要命的時刻,這場大火救世主一般燒起來了,你說是奇也不奇!”

稍為冷靜下來的姑娘,心下也自感到興奮激動,一樣來了精神,感動不已地翻身趴坐在地上在聽在看,“哎呀!確實是有人在暗中相助,這樣下功夫在拯救我倆的生命。要不是啊!我們就算是插上翅膀飛,無論如何也是逃不脫魔爪的。”

她算說算流下淚來,喃喃念叨,“這到底是咋回事啊!難道真的有神仙躲在背後,在幫我們逃生嗎?”

小牛心裏樂開了花,嗬嗬笑聲裏,說:“那確實是神而不是人,這都是我親眼所見,是他從牛圈裏放出了我。在這天高皇帝遠的深山老林裏,鬼域成災的地方,就算是有人同情我們,也不敢伸手拉我們一把,這隻能是真神大仙活菩薩!”

“也是,山豹山彪作惡多端,天怒人怨,真神大仙實在看不慣他們,也不能再看下去,這是上蒼顯靈了。走!神仙設法在搭救你我,那就得抓緊這天賜良機趕快走吧!”鼓起精神勇氣來的姑娘這樣哭泣泣地說。

2

當山彪、山豹所帶下的各路人馬趕回家時,大火已經被附近趕來的群眾撲滅。看那一大堆柴草早已化成了灰燼,隻有青煙在上麵飆升飄飛。

當折轉回救火的這一幫子人踏上這火場的時候,一股子難嗅的衝天臭氣迎麵撲來,差點把慌亂中正張大嘴巴喘氣的一幫子熏倒。說是聞風喪膽吧,那有點不貼切,聞風喪氣倒是實在話。那是糞便才有的惡臭,夾雜著大火燃燒過後才具有的各類焦糊味彌漫在空氣中,令人作嘔,也使得人這般喘不上氣來。

看那山豹支書臉氣得成了土巴色,隻管氣極敗壞地憎恨著。這也隻能說成是,狼狽萬狀中的他,也不忘長期養就的習慣,照樣擺起村支書的架勢,湊近過來在嘴裏哼哼哈哈喊著謝天謝地,感謝這些前來救火的人。

他且拉起腔調,說:“多謝了!一起都謝了!多虧是你們人多,就近方便來得快。要不是啊,我這一院房子早該燒光燒盡了!”

“可不是麼!人們一時間慌了手腳,隻顧得向火場趕來,卻忘了你這山頭上缺少水源,隻好拿水桶臉盆從廁所糞池裏舀來尿水滅火了。”

“你就嗅嗅這屎尿的臊腥臭味,看看滿地流的尿水,恐怕再過上個一年半載,也難排除幹淨這種難聞熏人的臭氣了。”

“應該說,還多虧了你們有那一茅坑肮髒的東西。要不是它,你這房子早變成火海化成灰了。”

“要不是大家來得快,大火真地燒燃到牛圈,指望那一池子屎尿是滅不了火的。你這家財萬貫,可就真地讓火神爺給化作白地了!”

山豹自內心裏感謝這滿場堆站下的救火人群,望得見他們全成了黑人,身上在散發著屎尿的臊臭,忙著說:“大家就請回吧!這裏沒有水,回到家去收拾收拾身上的髒東西。改天,我會用我的方式來酬謝報答諸位的……”

“免了免了,就不提這些客氣見外話了。這種事,你也不必太往心上放……”

“天災人禍麼,誰家都有可能碰著遇上。一條山溝裏住著,誰還能見火不救!”

人們這樣說著,也就紛紛四散開來,各自忙著朝回家走去。他們手裏提著沾滿屎尿的水桶臉盆,逃一般快步衝離開這裏彌漫在空中的那一團惡心人的臭氣。看這火場上,也隻剩下這些跟隨山豹一家人追趕逃跑新娘轉來的一幫子人,照樣在手中各持著棒棍。

山豹見這裏的火情已被徹底控製住,也就把倒提起來的心放了下來。這時,他才有工夫想起另外一件事來,同樣讓他焦心直犯頭疼,不知道如何來收場才好。這就是救火人剛才說到大火幸好沒有燃燒到牛圈這事,自己以為此時的趙家小崽子還捆綁在牛圈的柱頭上。所以,他才這樣暗自慶幸沒有燒死人,自己給自己暫時鬆了一口氣。

天已經放亮,人們看到這少年申朝暉上下衣服肮髒著一身焦黑,臉上隻露出兩隻眼睛在活動。之前這一陣子,他就擠站在人夥中,顯得是那樣平靜。場上的人們交口在稱讚這孩子的非凡舉動,是他第一個衝進火海去救火的。這放火又施行救火的他,絲毫沒有露出自己的馬腳來。人們從他軒昂著無所畏懼的精神氣質上,再從他拚命救火的行為中,根本就無從看出其中的破綻來。

這老婆娘也在女兒的攙扶下趕回到火場上,見了這燃燒過後地上的一片狼藉,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止不住放聲大哭。嚎啕聲裏是在數叨,說:“杜娥這臭婆娘啊!你個挨槍挨炮的不做好事,你咋得好死啊!你嗚呼了我兒子還嫌不夠,這又點火來燒我的房子,嗚……”

那邊山豹同樣咬牙切齒地罵著,喊:“肯定這小婊子不會走的太遠,說不定就藏身在這附近。看樣子,她可是王八吃秤砣鐵下心來,死心塌地下功夫要來報複我,要我一家人的命啊!”

他即便指揮追逃的這一夥子,“就照這房前屋後來個徹底大搜查,也要朝後麵的山林裏去找找看,來個大搜山。我就不信,她就是鑽天入地,也要把人給我翻找出來!”

山彪也命令式地說:“是的!弄出一條人命來,不能讓她就這樣輕而易舉地逃脫掉!這殺人,這放火,都是大案,是要掉腦袋的大罪。誰放跑了罪犯,誰也就同樣是犯下大罪,到時候都一樣是跑不脫的,可別怪我當鎮長的翻臉無情!”

手拿棍棍棒棒的這一幫子聽到這話,忙著朝屋後小樹林、山頭叢林搜索過去。

前頭說,山豹猛然想起一宗事來,這就是關在牛圈屋裏的趙小牛這時候該怎麼樣了?他心裏實在有點等急難耐,心髒那樣子咚咚跳得厲害,這就忙著鑽進黑糊糊的圈中來察看。

在這樣黑咕隆咚不見天日的牛圈裏,熟悉環境的主人,隻照拴捆趙小牛的那根柱頭前摸過來,卻吃驚地沒摸見人。他急急拿雙手照柱頭根下摸索,終於把那割斷成幾節拴捆人的繩索抓在手中。他心下猛地“咯噔”一聲響,這一驚非同小可,情不自禁照身上一連來了三個寒戰,膽戰心驚中在嘴裏倒吸一口涼氣,憤恨不解地在嘴裏呐呐念道,“是誰?如此這般膽大包天,膽敢割斷繩索把人救走!”

他在不可思議中,趕忙抓起繩子頭湊近光亮處細看,齊刷刷的繩索斷頭,明白無誤地告訴他,這捆綁拴人的繩子是人拿刀子把它們割斷的。這也就是說,有人潛進牛圈來把趙小牛放走。他心下一陣子吃緊,拿上勁翻騰著嘀嘀咕咕亂叫起來,想到有人竟然有這麼大的能耐膽量,趁著黑夜來救人;或者,那就不是一個人,來的就是好幾個,一幫子。

山豹突然間擔心不盡地想到,自打天剛放亮那時開始,自己就在女人那一聲哭叫聲中大驚失色睜開眼睛來,先見兒子死了,那等於是照頭頂給他來了一棒,砸得他暈頭轉向。自己在斷種絕代的大悲大傷裏,帶人去追趕逃走兒媳婦的過程中,上當受騙又中了她早已設好的圈套,讓她從背後下手點燃了自己的房子。確切地說,那正是照著他發疼的心口上來了個雪上加霜。他這會兒又發現小牛之逃的背後,隱藏著實在是難以預測的可怕,那雪上加霜就一下子變成了冰塊,冰疙瘩,是無法融化了。因為,他膽寒畏懼地在想,從自己背後下手的就不僅僅是杜娥和小牛兩雙手,而是另有其人。

他不得不下意識地就這樣反複摸著自己的頭,站下身來隻管笨想:看樣子,這些敢於救人的人,也就敢於下手整死了自己的兒子。忽然間他又意識到,是他們從洞房和牛圈裏放出兩人之後,並沒有急於逃走,而是在暗中躲下來,趁著自己帶領這裏的一幫人出門去追新娘的這個空子,來點火燒房子的。這顯然是提前預謀好,有計劃的行動。這個主謀人,或者真個就是一夥子人,那就不是一般的人,可是夠狠毒厲害的……

他想到這兒,身上透心徹骨發涼,兩腿哆嗦著連連打起寒戰,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肯,也不敢朝下再想。一時間,沉浸在擔驚受怕中傻了眼的他,那也是三魂六魄丟光散盡,隻覺得力乏氣短。這條豹子,在心理上後怕作用沉重壓迫的同時,痛苦難受不是個滋味,腳下逃那般躥出了牛圈來。

哥哥見著弟弟,也不管此時的他也一樣是在喪心病狂過後,照樣是在心裏吃上勁煎熬著自己。的確,這時的山彪緊緊低下頭來,漫不經心在那裏拾掇殘餘灰燼。一旁的小孫子,也在忙著幫爺爺徹底清理這些還在向上冒著青煙,不時迸射出火星來的殘留燃燒物。

山豹看了看,急忙把弟弟拽在一旁,驚魂未定地隻管照嘴裏囁嚅著,說:“瞎,瞎球了!連趙小牛也一起逃走了……”

山彪見說,在煩躁中先自不動聲色,沉思良久想好了過後,卻那樣冷若冰霜不屑地說:“逃走就逃走吧!讓他們都逃走,這樣以來不是更省心嗎?你也沒看看,這前後鬧出一個接一個的爛子來,這心理上的負荷壓力你我能承受得起嗎?”

“你不知道啊!這不是他自己掙脫繩子逃跑的,而是有人來把他救走……”

弟弟聽了並不為這所動,思想壓力沉重地喊了聲“哥哥”,“你知道吧?這之前,我們一門心思是為了替兒子娶媳婦,幹下了這許多不盡情理,也是在傷天害理的昧心事,深究起來那一宗宗可都是在違法犯罪。咱就不說其它,兒子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人命關天,公安上不來過問那是不可能的。還有這縱火案,也讓我們給攤上了,紙裏頭是包不住火的。是案子就得要調查追究責任,你我兩個都跑不脫。我們闖下的禍可是夠大的,弄不好吃不了得兜著走;開除黨籍、打掉飯碗是小事,吃官司坐牢都是有可能的。”

哥哥那裏照樣隻顧得自己擔心,堅持說:“弟呀!你要弄明白,這就說明背後有人,或者就是一幫子人在朝我們下黑手,在對付要整垮你我……”

“那倒是不假!”弟弟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嘴裏卻是有點慶幸地說,“你想沒想過,他倆這一逃,就可以把全部罪責推在逃亡人身上去,我們就可以乘機解脫自己。否則的話,前後這些事,我們就難得和公安上這些精明過人的人交待清楚。那可真真就是,搬起石頭來砸了自己的腳。依我看,就不要再組織人去強行搜山了,讓他們自顧不暇去逃命吧!我們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先自收拾起眼前這一地的雞毛了。”

山豹急了,顫動著聲音,說:“不!這其中另有蹊蹺,事情並不那麼簡單!我把趙小牛捆死在柱頭上,連雙臂上身全牢牢縛住,嘴上堵了塊布子。沒有旁人來救,他就算是能把自己變成有翅膀的也飛不出去,一定有人插手這事了!”

這時候的山彪,也自警覺起來,連聲追問:“是嗎!在這山上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來對付我們呢……”

山豹嘴裏喊著“走”,拽起山彪忙著往回走,告訴他說:“去看看這啞巴,弄清楚他到底是咋死的。”

“不忙!搞清兒子死亡的原因固然是要得緊。隻有弄清死因後,我們才能借題發揮大做文章,也才能夠因勢利導,隨機應變唱好下一出好戲。這麼重要的事,保密就十分重要了。除了自家人,可不敢露出一點點蛛絲馬跡。這樣麼,你就得先按照我前麵的意思,把這些搜山人打發走過後,咱們再說去看死亡現場這話。”

此時的山豹,已經到了山窮水盡、汗盡力幹,完全失去了主張,見前頭弟弟對眼下發生的這事有條有理的分析判斷,他從內心裏對弟弟信任得不得了。人說,過分奸詐狡猾的人,也就是沒有主心骨的人,容易陷自己於迷茫困境。

哥哥多謝感激弟弟又在幫自己出點子,急忙頻頻點著頭,很快挺直了腰背,昂揚起頭來,朝山坡上大聲喊叫,命令這些搜山的人,“撤回來!讓他們逃吧!把他們留給公安上去追捕……”

屋後,滿山頭鑽進在密密叢林裏找人的這些人,聽山豹這麼喊叫一說,那可是飛也似地鑽出樹林,一個個在縱身跳躍間向下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