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打砸抄陰風乍起 不了情結伴而歸(1 / 3)

第七章 打砸抄陰風乍起 不了情結伴而歸

張淑芸正坐在辦公室裏,趴在桌子上給杜娥寫回信。看那筆尖落紙,龍飛鳳舞,十分流暢。她心懷喜悅在信中告訴她,已經辦理好升學報考的全部手續,通知她及時趕回來參加中考。

最先寫好的信封,正麵朝下扣壓擱放在桌麵一邊。

電話鈴聲響起來,她順手抓起耳機來放在耳朵上是在認真地接聽。耳機裏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喂!你是張淑芸校長嗎?”

“我是。你是……”

“我是申山彪,鎮上的副鎮長兼辦公室主任。傳達給你一個決定,經鎮黨委研究決定,並報請縣文教局審查批準,成立本年度黑虎鎮初級中學招生領導小組,下設辦公室。鎮委書記任領導小組組長,你和我都是成員,由我兼招生辦公室主任……哈哈,我們又在一起共事了,請多多關照,謝謝合作!後頭還須行文。”

張淑芸放下電話繼續寫好信,折疊起來放進信封,封好口……

2

這天下午,由鎮黨委書記關華主持召開的,招生領導小組會議臨近尾聲。

他提高起來的聲音裏,顯得異常輕鬆愉快,也是那樣信任地再次鼓勵在座的委員們,說:“這招生工作一年就進行這麼一次,對各位來說,也算是輕車熟路。我們肩負重任,不要辜負了豁區內眾多學子和家長們的委托,一如既往做好這項工作,照章辦事完成曆史賦予我們的重大使命!”

完了,書記禮貌地征詢張淑芸,說:“看張校長,還有那些事要講的!”

張淑芸謙虛地微微一笑,忙欠欠身子,說:“再沒有新的內容需要補充,招生一應事宜,原則上就按黨委定下來的辦,我無意見。隻是,參加中考報取中專技校的學生名單,要求由領導小組審查簽署意見。這件事,縣招生辦催得緊……”

不待張校長的話落音,申山彪急促促地衝著她的話題嚷開了,“嗬,對了!還有一份剛剛收到的,以專員公署文件轉發下達的地區文教局關於報考中等專科技術學校的規定,沒來得及跟同誌們學習。這裏,我先說說文件規定的新精神內容。與往年相比有所不同的是,對有些地方進行了重新補充修改。”

說著,他從文件夾上取下一份文件放在麵前桌子上翻著,歉意地說,“張校長不提這事我倒是給忘了!文件上說,我區地處貧困山區,教育事業落後。在曆年升學中,初中畢業報考中等專科技術學校的人數逐年劇增,考生中相當比例數隻報考中專而不報高中。不少複習重讀生目的就是考取中專,他們兩年三年甚至四年五年反複報考。嚴重地幹擾了招生工作,影響了新生質量。新規定有兩點要求,一是按畢業生人數比例把報考中專的名額指標劃撥給各鄉鎮,在形式上加以限製;二是隻允許應屆畢業生報考,嚴格禁止重讀複習生報考中專。這個文件,會後送給大家傳閱一下。”

說到這,他停下來拿眼瞅視了一下張淑芸,緊接著說:“學校送來的中專考生名單我初步看了一眼,沒發現有大問題。隻是,”他喊著張淑芸,問,“這個叫杜娟的女同學是誰呀?我一輩輩就在這個碗口大的天地裏轉悠,並不認識這位杜娟姑娘,她是誰家的閨女?學校是不是把名字寫錯寫誤了,回頭校長再查查看!”

張淑芸開始聽著申山彪傳達的文件精神,顯得憂心忡忡,轉而她又表現的是悵然若失。及至,申山彪提名叫響問到她的時候,臉色猛然沮喪起來,已變得十分難看,感到十分難堪,有些憋氣窩火,也有些尷尬無奈的樣子。她伸手從申山彪手裏要過文件來,飛快地翻著看著。

接下來,她紅著臉朝黨委書記,說:“申主任問的這個杜娟,她不是別人,就是磨王溝村杜勞實的女兒杜娥。去年,因為錢的問題,考上衛校而輟學。今年,她要求再重新報考師範學校。我沒見到過這份文件規定,”她拍拍手裏的文件說,“是我幫她辦理的報考手續。這名字也是她自己要求改的。按文件規定,她不得報考中專,那就把她拉掉吧,回頭我們研究後再補報一個人。這裏,我作檢討,請諸位諒解。就讓杜娥報考高中好了!”

黨委書記笑著,說:“不知不為錯!這是新規定,連我自己也不清楚。”隨之,他站起來宣布散會。

張淑芸垂頭喪氣走出鎮政府大門,朝對麵中學裏走回。她不僅僅是窩火,而是說不出來地在心裏痛苦難過,再加上的那就是憤懣。

3

在杜娥打點準備返鄉參加中考的同時,小牛接到了祖母托人代寫來的書信。

晚上。趙小牛站立在工棚中央,就著高懸在半空中的一隻十五瓦電燈泡發出來的昏黃燈光,拆開祖母的來信。他讀著讀著,無名怒火傾刻間在他的胸中燃起,咬牙切齒喊一聲“欺人太甚”!掉頭衝出工棚,朝工地帶工老板的辦公處跑來。

因生氣和著急,讓他失去控製的情緒和抬高起來的手,飛快地敲門進入室內。這憤慨不已的小夥子倒像是衝進辦公室來,見老板正同數個工友在搓麻將牌,簡單問了聲,“借用一下電話行嗎?”

老板抬起頭來,見進來的人是趙小牛,回問道:“長途,還是市區內?”

“市內。”趙小牛回答聲裏,已湊近電話機抓起耳機。

“又是在給你的那個對象打電話吧?想她了!”老板一邊低下頭來自顧自摳牌,一邊這樣在譏笑奚落正忙著撥動電話的趙小牛。

趙小牛撥通電話後,拿起耳機聽到對方在接聽的聲音,問:“蛾子嗎!我找杜娥……”

“牛娃哥,是我!”耳機裏傳來杜娥欣喜的叫聲。

“你能告假嗎?在這個星期天,出來兩個小時就行……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告訴給你知道,也是找你來商量一下,幫我拿個主意。具體時間麼,你來定……好!我就在臨近你所在地的那處公園門口等著你,咱們不見不散!”

4

禮拜天,在鬧市區的一座公園大門口,小牛匆匆忙忙從街頭絡繹不絕的行人隊伍裏走來。他停下腳步,雙眼朝周圍人群裏搜尋望過一遍,也就照大門口一旁站立下來,那是在等待杜娥的到來。

時過不久,杜娥趕到。她打老遠從人流如梭裏望見小夥子的時候,這邊那一對殷切期盼觀望著的眼神目光早已望見了她。姑娘那裏多少顯得有些迫不及待,表麵上看那可又是從容輕快地操動著腳步,笑吟吟迎著他奔攏過來,先望對著小夥子的臉上呈送過來的是無聲地莞爾一笑,那就是一個重重地見麵禮了。

兩人也許是很久沒見過麵吧,同樣都顯得是那樣激動不已。各自都像是在朝對方撲過來一般,隻差常人那樣一下子撲攏在一起。周圍人也沒有見到,歡笑著的兩人那種熱情地把手緊緊來握在一起來,更缺少少年男女間應有的那等狂熱的種種舉措。他們都那樣自製地收攏並穩雙腳,在三尺開外距離上就主動地停站下來。可是,在那兩張臉上無論如何都難掩飾住一時間讓過多過激情蕩漾起來的興奮,兩對瞬時張大起來相視的眸子裏流露出來的就不是一般的喜悅和祈望之光。

杜娥上身穿一件拿校長送給她的舊衣服改製而成的短袖衫子,下著在校時發的那條黑裙子校服。她拿一副碧藍色箍卡,從頭頂卡住依舊沒有留長起來的學生頭,顯現出渾身上下要有盡有的活力。那仍然是一身典型的村姑打扮,既簡約又儉樸,絲毫沒有改變她以往那種已有的良好風格。在她那張白裏透紅的臉上,連同那一對水靈靈的大眼睛都在發出燦爛地微笑,那上麵神采奕奕,容光煥發。

自從她從人群裏走出來的那一刻,這身衣著打扮就在周圍眾多人的眼裏看來,那就像是一朵素雅的山花閃現,那樣新奇別致,也這般楚楚動人。以致於迫使許多忙忙碌碌的人不由得不停下來,原地站住匆匆忙忙的雙腳,那樣子欣賞般愛憐著連住多看上她幾眼。

“走!咱們進公園。”小牛雙眼深情地望在對方臉上,輕聲向她發出邀請。

“不了!牛娃哥,難得有這兩個小時是屬於我們自己所有哦!我們就這樣在街上走走,說說話也好。長這麼大,一時間鑽進在這繁花似錦的大城市來生活,還沒親自看一眼它的熱鬧,也沒有時間來領教享受過一回鬧市的風情呢!”

“那好!我就陪你照街上各處走走看看吧!”

他說著,轉回身去在公園門口小店買來兩塊雪糕,遞一塊在杜娥手裏。

姑娘依如小時候那樣並不推遲客氣,滿心歡喜地順手接了,也隻顧得撕開紙吃起來。她邊吃邊說,“這天氣也真熱!你們在工地上更其受不了吧?”

兩人說著話,說是肩並肩,也便是各自拘謹矜持著,拉開保持下一定的距離;多少顯得有點怪不好意思地那樣,難為情地避開眾多人異樣欣賞讚美的目光,隻管朝著人少不太擁擠的街道上走來。

“牛娃哥,你不是說有要事告訴我嗎?”

“我就是想問問你,把回家參加考試的事準備的怎麼樣了?啥時出發?”

“每年的中考時間,定在6月20到22日三天時間。當然,我得要在這之前趕回去,趕早提前兩天到家才好。”

“你知道吧!家裏那邊又出事了……”

姑娘一聽,先自緊張起來,看一眼望見小夥子緊皺的雙眉,急忙擔心地問:“家裏,誰家出事了?”她敏銳地神經意識裏是有些不祥的預知預感。

“我昨天收到家裏的一封來信。信還沒讀完,我就給你打電話了。那條不死的老豹子,手段歹毒凶狠,打砸了我家,同時間也大鬧了你家。我奶奶被他們打傷住院……”

於是,他站住腳,把信上寫的這事的發生前後經過,從頭到尾和她說了一遍。

姑娘皺緊雙眉聽罷,臉上一層又一層陰雲密布起來,頹喪恐慌驚懼加在一起,悵然在嘴裏不停地喃喃念叨,“看來,我是有家難回,逼到這等有親不可投的地步上!此去參加中考,隻怕是凶多吉少!”

“我也是這樣擔心著,才不得不把你約出來講給你知道。”

“那你說,怎麼辦?我就不能去自投羅網……”姑娘緊張地刹住腳站定下來,是在征求小夥子的意見。

“回!還是要回去參加升學考試,總不能因噎廢食,更不能動搖了自己的決心,放棄早已拿好的決定,讓人斷送掉奔往未來前程的道路。”他毫不遲疑猶豫地這樣回答她,說,“我把這事來告訴給你告道,是讓你提前得有個思想準備。”

緊接下來,他又說:“這外邊的情況,你都看到了,不用我多說,整個社會就是這個樣子。要想出人頭地改變命運、改變生存環境,隻有上學才是一條捷徑;知識改變命運也最為保險。其它的路不是不能走,而是走起來太艱難,太漫長,難得走,也十分不保險。漫漫人生長途,遙遙無期,這樣打工混下去不是個辦法!”

“道理是對的。可是,回鄉的路被人封死,升學的路讓人斷掉。張校長在給我的第二封信上說,地區文教局新的文件規定,非應屆畢業生不得報考中專技校,她就隻能按規定給我重新報考升高中了。”

“升高中也好麼,將來就能夠考取上大學。”

“你說的這麼簡單容易,那要得是錢哪!誰來供養我上學?”

“你放心,有我呢!你讀書,我打工,我拿錢供養你讀完大學。到時候,你有了錢,再來還給我就行了。”

姑娘低頭不語,她相信對方那是出於真心,絕不是在瞎吹牛胡許願。她嘴裏在惋惜著自言自語,一陣唉聲歎氣,“我不能回呀!那裏設置好陷阱在等著我……”

“怕啥?那是在共產黨領導下的共和國天下,這是個法製健全的社會主義國家。山豹山彪再厲害,總不至於要吃人吧?再說,這老申家兄弟兩個心地忒毒,長期一貫在那山上稱王稱霸,橫行無忌。我們這樣老是躲開避讓他們,也不是個長久的辦法。光提防警惕,不和他們爭個高低輸贏不行啊!你就得要跟他們鬥,下決心拚他個魚死網破。從前,毛主席在世時就說,與天奮鬥,其樂無窮;與地奮鬥,其樂無窮;與人奮鬥,其樂無窮。我們就是要敢於和他們爭鬥。他們隻不過是拿錢來作繩套,一時間捆拴住你家的手腳。你現在口袋裏有了錢,就不用再怕他們。回去後,你替家裏把錢給他申山豹還上,是冤是債一起了結。從此之後,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就看你攢得有多少錢,夠不夠還債?”

“到現在,我已經拿到十個月的工錢三千元,一個子也沒舍得花。”

“那好!到時候不夠的話,我再給你補齊,一筆還清省得惡鬼再來糾纏。自打去年,我的那夥子打工的朋友見到過你,聽說過你的遭遇之後,個個義憤填膺。他們知道你今年打算重新報考升學,就和我承諾表示,大家願意湊錢幫你還清債務,全力以赴支持你上學。所以說,是崖是井也得要豁上了!要回去考學……我們都得要混出個人樣子來,才能夠在老家那塊站住腳。否則的話,就隻能是一輩子受人欺負了。”

杜娥擔心地說:“弄不好,我這次回去真做了飛蛾撲火!可這,中考的期限又臨近,真讓人犯愁,進退兩難哪!”

小牛不以為然,道:“剛才我說了,自己有了錢就不用怕他們!今日不是去年那陣子,隻要我們不要輕易地入人圈套,看他山彪山豹能有多大的本事!你就放心大膽朝回去參加中考,我陪著你,一是給祖母治病,還得要找找公安機關和他們依法論理,爭個是非高低……”

杜娥親昵地喊一聲牛哥,拿那深情的一雙黑眸子毫不遮掩地直盯住他的臉。她這雙睜大起來多情的眼睛,直把對方的臉盯的火辣辣的。

她說:“其實哦!就現在來說,這打工未嚐不是一條人生之路!我看,我倆就在一起打上一輩子工也挺好……”

她把話說到這兒,猛一下子停下來閉口不講了,把滾到嘴邊的話吞咽回放在張嘴結舌的喉嚨以下。其實,不是她想要停住把後麵的話不講說出來,而是她不敢再往下講。剛才,她這樣一邊試探著和他這樣在說,一邊可是在瞅視著對方臉上成色的變化。姑娘刹那間發現自己這話,就像是冬天裏拿了一盆涼水照著小夥子的頭頂潑下;他那裏突然間受到她這猝不及防的一激,深感驚愕詫異猛得沉下臉來,且把它拉長著變得十分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