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馮益鼓兵救高將楊業決水淹周師(1 / 3)

第五十一回 馮益鼓兵救高將楊業決水淹周師

詞曰:堪悲金革,暴露奔波,驚傳刁鬥夢魂呼。貪名圖利誰嗟怨,何處家鄉室又孤。寄身鋒刃,法重威多,怎分水火命來鋪。三軍應賤糧殊貴,一將功成萬骨枯。

右調《踏莎行》

話說楊懷亮奉了楊業之命,領本部兵至鐵籠原與馮益同守穀口。兩下各立營寨,彼此照應,期待高懷德困死穀中,以收全功。是日懷亮因累日辛苦,伏幾假寐片時。隻見營外走進一人,頭戴金襆頭,身穿白龍袍,揚揚赫赫,立於麵前,叫聲:“懷亮兒!你怎麼骨肉不分,助異姓而殘手足乎?”懷亮舉眼一看,不是別人,原來是父親高行周,即忙跪下,叫道:“父親因何至此?孩兒自幼失離,拋棄多年;今在楊令公帳下招為義子,不能省視父母,兒之罪也!但孩兒從不曾幫助別人傷殘骨肉,父親此言何故?”行周道:“別的莫說,隻這鐵籠原被困之人,難道你不知麼?”懷亮道:“那鐵籠原內被困的,孩兒雖不知他姓名,總是敵國之人,該當如此,父親說他則甚?”行周道:“隻這一人,便是你自戕手足,傷殘骨肉了!尚不自悟,還要多言!”說罷,往外就走。懷亮忙叫道:“父親且慢去,孩兒還要問個端的!叫了數聲,行周並不答應,一直往營外去了。懷亮隨趕出來,卻已不見蹤跡,不覺放聲而哭,便哭了醒來。見桌上燈燭通明,帳外巡邏已打三鼓。

懷亮定性一回,呆呆想道:“此夢做得甚奇!方才明明見吾父親,說吾傷殘骨肉;又道穀中被困之人就是手足;吾想手足乃是弟兄,吾止有一個哥哥名叫懷德,他諒來好好的住在家裏,或者在於父親衙中,怎麼穀中的就是吾哥哥起來?實是難猜?忽又想道:“這被困的,既是吾哥哥,怎麼夢中又見父親來說?若是父親來托夢,難道父親已棄世了不成?這些緣因,叫吾怎能明白?就是被困之人,前日吾在陣上與他交鋒之時,武藝果然高強,隻是麵貌依稀廝像我哥哥。但在下同貌的甚多,我一時也不好想得。隻恨著交鋒時,不曾問得姓名,終於難辨是否。”左思右想,忽然說道:“有了!我且待明日夜間,修書射入穀中,要他回答;如若果是吾哥哥,我好計議救他。兄弟既得相逢,連父母的存亡也就曉得了。”

主意已定,等至明日黃昏,悄悄修下了書,至二更時分,兩下營中都已寂靜,懷亮便令心腹軍士,以巡邏為名,將書射入穀中,“等了回書前來報我。須要機密,斷勿泄漏!”那軍士奉命,將書藏好,手執弓箭,先往穀口緊要之處假意巡視了一遍,悄悄踅到山僻高處,取出書來縛在箭上,去了箭鏃,搭上弓弦,望著穀中射去。正值軍士坐地,聽得箭響,取來一看,見箭上有書,忙來獻與懷德。懷德接來拆開觀看,喜得月色朦朧,可以照看。隻見上麵寫的:

鄆州高懷亮,奉令擁兵守穀,盡職役也;不意夢有所感,憶念手足漂離,未知所在。今穀中敵將蹤跡可疑,如係同胞,可書名號為照。如其不然,別有商量。軍中機密,毋得自誤,立候回音,以便酌處。

懷德看罷書,失聲淚下,說道:“吾弟不知存亡,誰想在於此地。若非皇天相佑,安得有此機會,使吾兄弟重逢,此真大幸也。”隨身邊取出筆硯,就在字後寫著幾句道:

鄆州高懷德,督兵伐叛,被困幽原,糧草已無,事在危急。天遣賢弟相救,何幸如之!今以的名為照,速宜裁度。會麵之時,細談委曲。立望!立望寫罷封好,仍縛箭頭,至原處射出。那軍士正在等候,拾了書,歸營來送與懷亮。懷亮拆開觀看,見了書詞,汪然淚下,道:“若非此夢,幾使吾兄無葬身之地矣!”遂重賞了軍士。

至天明,懷亮持書來告馮益,道:“小將父親高行周,生我兄弟二人,今兄懷德被困穀中。昨夜夢見父親來告,方知其實。因此特來稟知總管,望乞設謀垂救,小將感戴不忘。若事不成,願與吾兄同死。”言罷,淚流滿麵。馮益聽言,奮然說道:“我亦周臣也!因得罪投於山後,原非得已;今既有此事,我當與汝定計,救出爾兄同去歸周可也!”懷亮拜謝道:“總管若肯如此,愚弟兄雖死不忘盛德!”於是馮益差人,暗暗詣周營報知其故,約定黃昏,聽炮響為號,便當引兵來接應。兩下知會定了,都已整備。

至晚,馮益撤去圍兵,放起炮來。高懷德聽得外麵炮響,料著兄弟來救,即引部兵從內殺出。馮益招呼,合兵一處,殺奔關下。哨馬報入關中,令公大驚,令延昭領兵三千,速去拿來見我。延昭得令,領兵出來,正遇懷亮。延昭道:“父親以汝為子,恩義兼隆,汝乃背反而去,是何道理?”懷亮道:“兄弟之情,不得不救!”延昭大怒,挺槍直取。懷亮舞鞭相迎,戰不數合,懷亮不敢戀戰,正待要走,忽正南上來了一枝人馬,當頭便是鄭恩,舞馬來攻,延昭抵敵住。那馮益與懷德催動後軍,掩殺過來,延昭勢力不支,回馬引兵而走。比及天明,周兵合為一處,來見世宗。世宗見救出懷德,又添二將,又得了許多軍馬,心懷大悅,即封馮益為禦營團練使,高懷亮為副先鋒,二人謝恩。懷德同弟懷亮,拜謝匡胤等諸將。匡胤道:“前者吾亦被困,蒙眾位之力,得脫其難。凡在同朝共事,何必言謝。喜得汝兄弟重逢,誠因禍而得福也!我等眾人,當共設一席,聊為慶賀。”眾將道:“當得如此。”遂乃設席營中,彼此暢飲,盡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