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篤朋情柴榮贈衣嚴國法鄭恩驗麵(1 / 3)

第十二回 篤朋情柴榮贈衣嚴國法鄭恩驗麵

詩雲:

綈袍相贈古人情,況是同盟共死生。

義聚果堪聯管鮑,心交端不讓雷陳。

合離自是神明主,得失終歸造化憑。

我勸君而君勸我,莫將名利亂中忱。

又雲:

聚首無幾一旦分,前途難以遇汝墳。

莫嫌世情多相阻,國典從來不讓君。

話說趙匡胤見柴榮不肯同往首陽山去,隻得叫鄭恩作伴柴榮,進關發貨,等待事畢之後,然後再圖會麵。隻見鄭恩大聲叫道:“樂子不去!樂子不去!叫大哥自去賣他的傘,咱樂子情願跟著你走方才好哩!”匡胤道:“三弟,你有所未知。大哥生來心慈麵善,易被人欺,故此叫你同行。凡事之間,便可商議,你當聽從,方是正道。”鄭恩道:“樂子的心性,隻是喜歡著你,怎麼你這般強著咱行?”匡胤道:“不然。俺們在路,曾經大鬧了幾場。此去前途倘有餘黨作難,料大哥怎能當抵得?有三弟陪行,便可護持。這是論理該然,再勿推阻!”鄭恩道:“既然要樂子同伴,樂子也不好拂你的盛情。但咱們所取董達的這些銀子,二哥可分一半去,好做盤纏。”匡胤道:“這也不消費心,愚兄略有幾許用度,但這項銀子,你可交與大哥,添作資本,也見賢弟高誼。”又叫一聲:“大哥,三弟!趙某就此告別了!”鄭恩上前一把手拉住了,叫道:“二哥,你且慢走,待樂子去買壺酒來與你送行!”匡胤道:“三弟,不必多煩,愚兄即欲行程,就此分別。倘若久在此間,走漏風聲,反為不諧。”鄭恩道:“我的二哥,既然盤纏一些也不要,怎的連酒也不肯吃些?你的性兒覺得太急了,樂子怎麼舍得你去!”一麵說著,一麵想那不忍分離,不覺心窩裏一陣酸楚,兩眼中汪汪洋洋,撲撲簌簌的吊下淚來。說道:“咱的有仁有義恩愛的二哥!樂子向在村莊賣些香油,因遇著苗先生,叫咱送柬帖與你,不想在黃土坡結義了兄弟。指望時常依靠著你,豈知木鈴關畫影圖形,要來拿捉。咱弟兄們在此分手,但不知何時何日再得相逢?咱的有仁有義的二哥,你休要想殺了樂子!”說罷,又自哽哽咽咽的哭將起來,好像孔夫子哭麒麟一般,足有二十四分鬧熱。柴榮也在旁邊拭淚。

匡胤見此情真意切,心下也是感傷,眼中不覺流淚,叫道:“三弟,你休要煩惱!我有幾句言語相囑,你須切記,方見愛我之心。目下雖在別離,相會自然有日。惟念大哥為人,一生慈善,遇事畏縮,我今隻把兄長交付與你,凡事之間,必須耐心相待,切不可使性生氣,傷了兄弟之情;倘有身體不和,務要小心看視,才見古誼。我雖遠別,於心亦安。”又叫柴榮道:“兄長,小弟還有一言相告,望兄記取。小弟今日投親,實為無奈。兄長此去進關,自有三弟相陪,可以放心。但他是個粗魯之人,凡事不必與他計較。此去發完貨物,得利之時,切須早到首陽山來,弟兄重會,免得兩下睽違,更多掛慮。”柴榮答道:“賢弟金玉,愚兄領受。但愚兄也有叮嚀,亦望賢弟緊記。你係逃災避難之人,相貌又易識認,此行凡般俱要收斂,慎勿惹禍招災。且到令親處躲過幾時,待事平之後,自有重逢,隻此須當留意!”匡胤道:“不勞兄長憂思,小弟自當存念。”說罷,就要拜別。柴榮、鄭恩無可奈何,隻得送匡胤出門,到那雙岔路口,各各灑淚而別。正是:世上萬般悲苦事,無過死別與分離。

有詩為證:

避禍聊趨山僻間,路途分袂各心煎。

征人感念宵旰事,淚滿長衿魂夢顛。

按下匡胤趨往首陽山不提。單說柴榮、鄭恩複轉招商店,不覺天色將晚,二人用過了酒飯。柴榮道:“三弟,今日天氣已晚,過關不及,且在此間宿了一宵,明日走罷。”鄭恩道:“果然,大哥說的不錯,樂子也無奈有些力乏了,且睡他一夜,明日走也未遲。”說罷,即便放翻身軀,躺在炕上就睡。柴榮道:“你且慢睡,可將車兒上的行李收拾好了,然後安宿。”鄭恩聽說,咕嚕兒的扒將起來,說道:“果然,大哥說的不差,樂子委實疲倦了,因此把這事情幾乎忘了。”即便走起身來,疾忙奔至車邊,把那被套兒和褲兒裏的銀子,一並將來提到炕上,安放好了。又便將身放倒,躺好睡了。柴榮又叫道:“三弟,你怎麼這般貪睡!我還有話講,你且起來聽著。”鄭恩一心要睡,那肯起來,隻說道:“有甚說話,趁著樂子醒在這裏,快快說著,莫要延挨,誤了樂子睡的工夫,明日不好走路。”柴榮道:“愚兄並無別事,隻為你自從相會到今,下身尚無遮體,裸腿赤腳,奔走程途。幸而天氣溫和,走的多是孤村小徑,所以靠這長袍遮掩,將就權宜。明日過關,非同兒戲,倘若關上收檢之時,見你如此形容露體,豈不動疑。我方才見店對麵有一家布鋪子,你趁今夜去買他二三丈布匹,就煩這裏店主婆,做上一條中衣穿了,方好過關。況目今天氣將寒,更是要緊。”鄭恩道:“樂子精著腿慣的,怕那驢球入的怎麼?你難道不曉得麼,前日董美英的妖法,也虧樂子赤身裸腿才得破了他的。咱們明日過關,還自這樣精著,看他有甚法兒?他若沒有說話,放了咱們便罷;倘然驚動咱時,叫他吃咱的棗樹!大哥,你也不必多情,樂子委的乏了,睡覺要緊,也沒有什麼閑工夫去買什麼布匹。”柴榮再要說話,隻見鄭恩早已呼嚕呼嚕的睡著了。

柴榮道:“這廝真是粗魯之人,一心要睡,連身上的穿著也都不管,殊為可笑!也罷,待我與他料理,且去周備這些物件,然後安睡。”遂帶了些碎銀,鎖上房門,走出店來。可可的天公湊巧,人事逢機,卻有一個過路的轎夫缺少盤纏,將餘備的衣褲鞋襪拎著,正在那邊叫賣而來。柴榮等他走至跟前,將那人上下一量,也是個長大漢子。遂即叫住了他,把衣服等件看了一遍,揀了一條布褲,一雙布襪,一雙鞋,講定了四錢銀子。一麵交銀,一麵收了物件。又到布鋪子裏,剪了一雙二丈長的白布裹腳,轉身回至店中,開了房門,叫店小二點上燈火,鋪床疊被,把物件收拾停當,緊頂房門,吹滅了燈,然後安眠。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