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強忍悲痛的良驍不免要詢問親祖母:“良珍在暈倒之前吃了什麼?”
老太君為了證明清白,連忙抓了當日碰過糕點的廚娘和丫鬟,全部交由良驍審問,殊不知這些人都不過是替罪羊,哪裏知曉胭脂糕裏的玄機,就算良驍打死她們也無濟於事。
可是抓不到證據不代表良驍就會相信她們。
好在老太君已經準備了一係列措施,她也不信良驍敢為了個女人與她撕破臉,何況這個女人還紅杏出牆。
良驍確實沒撕破臉,隻在屏退下人後緩緩跪在魯國公身前,後背卻挺的筆直,悲愴道:“祖父,整個魯公府緣何是我一人家破人亡?”
隻這一句問的魯國公麵色發灰,老太君神情變幻,惱羞成怒道:“放肆,你這是何意,難道是要指責你的親祖母嗎?”
良驍道:“孫兒不敢,也不想再查那糕點究竟是怎麼回事。畢竟那玫瑰汁子是倪嬤嬤親自送過去的,孫兒怎能提審祖母身邊的人。”
他,查到了倪嬤嬤!老太君心神巨震。
“在上穀那七年,祖父安排的事,每一件我都做到了。那些事情有多危險想必祖父心中比誰都明白,如今重提舊話並非是為了邀功,但良驍自認為也算對得起爹娘一番養育之恩,然子欲養而親不待,就連妻子也生死未卜。”他心灰意冷,以一種緩慢的語氣繼續道,“在等珍珍醒來的一天一夜,我覺得像是等了一年,想了很多事,卻也是心力交瘁。如今隻此一願,攜著瘋父與愛妻另辟宅院安度此生。除了母親的嫁妝,我什麼都不要。”
什麼都不要!!良二夫人眼睛一亮。
除了哀莫大於心死之人怎麼可能說出這種分家的話。
旁人可是趕都趕不走。所以聽他這麼說,老太爺和老太君隻以為他是氣糊塗了。
但他心意已決。
又因他是衡南王最後一點血脈,而衡南王救過魯國公的命,魯國公若上疏以為恩人子嗣留下最後一點香火傳承為由,將良驍過繼給那邊的旁支也不是不可,事實上還能博得一個重情重義的美名。
不過這樣一來良驍的世孫爵位也要拱手讓人。良二夫人在一連串的驚喜轟炸下都快忘了莊良珍昏迷不醒的危險後果。
良驍若是改姓藍,那世孫的爵位不就是……她忽然想起還有個良馳,可良馳那書呆子豈會是良駿的對手,不管怎樣良驍此舉對二房而言真是利大於弊。
可是即便有充分的借口和利大於弊的後果,分家始終還是存在一些弊端,單是看著良驍如今大有出息,老太爺從長遠考慮就不想放手。
不管怎樣,養了這麼大,就是不想白白便宜別人,哪怕那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如今臉麵已然被兩個蠢婦撕破,她們是有多大的自信竟然大張旗鼓將莊良珍接到自己地盤下藥,這是斷定了一定就能得到馬經第三卷還是怎麼地?
結果經書泡湯,人眼看也要泡湯,真真是涼透了良驍的心。就算他對莊良珍無情,也受不住被人這樣打臉啊。就算要收拾莊良珍,也得經由他發落不是?
這讓他日後如何在魯公府立威?魯國公恨恨的瞪了老太君一眼。
經此一事,隔閡已經在所難免,縱使強留也不過留恨,倒不如放開手,反正藍家那邊也沒什麼人,他親爹又姓良,說到底不過是改個姓,真有什麼事和好處還不是魯公府排在首位。
老太爺猶豫不決。
良二夫人趁機煽風點火,不過她講的也在情在理。當年那些事本來就有或多或少的風聲泄露出來,雖然沒有證據,但誰能擔保良驍不懷疑,就算現在不懷疑,將來呢,誰說得準?
倒不如準他改了姓,全了他對藍嫣芝的一番孝心,也緩和了如今的僵局。而且不管他姓藍姓紅,這世間跟他有血緣關係的卻隻有姓良的,有了血緣這層聯係,大家是打斷骨頭連著筋,即使他對老太君心懷怨懟卻也怨不到幾個兄弟身上。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分析許久,老太爺歎了口氣,其實分家這事跟昏迷不醒的莊良珍比起來根本就不算頂要緊的。
他滿心都是那本經書,恨的無處發泄,抓起案上一隻茶盞猛然投擲,擦著老太君耳朵邊砸在身後的牆上,嚇得老太君心跳差點停了,哀嚎一聲,委頓在地痛哭不已。
好在不幸中的萬幸是莊良珍沒死,期間醒來數次,又陷入昏迷。她就是本活馬經啊,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老太君也顧不得太多,恨不能將所有珍貴藥材全塞她嘴裏。
沒過多久,一則魯公府小長房分家的消息轟炸了京都的勳貴圈子,眾人竊竊私語,猜測其中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見不得人的陰私,魯公府的人卻也不急著解釋,直到魯國公上了一封義正言辭慷慨激昂的奏章,大家才明白怎麼回事。
原來他還記得救命恩人衡南王啊,可惜衡南王屬於特殊爵位,後人無法繼承,王府也被宗人府收了回去,良驍改姓藍除了一個姓氏什麼也撈不著,大家紛紛猜測什麼仇什麼怨導致魯公府要放棄良驍。
殊不知這確實良驍二十年來最快活的日子,他終於擺脫良這個姓,甩掉了江陵良氏這四個字。
但長久的昏迷到底於身體無益,廖先生建議從今日開始可以喂莊良珍服解藥。
老太君這回是掉坑裏了,關於苗疆那位巫醫,刑部給她的機密是真,性情古怪也是真,總之都是真的,否則她也不會上當,但她唯一不知道的是那個巫醫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他姓廖,大家都叫他廖先生。
成親之前,廖先生始終沒有出現就是在等老太君找他呢,後來為了莊良珍提前入京。
他給老太君的真言散也是真的,不過那玩意不能全信,否則早亂套了,其作用更多的是讓人產生幻覺,精神失控,進而胡言亂語,有些真實但也有些誇張或者是潛意識裏的東西。
當時梧桐奉命攙扶莊良珍之時悄悄塞給她一隻薄皮的藥丸放在口中,既是解藥還加了點好玩的東西,否則也沒法噴老太君一臉血。
不過嚴格來說梧桐並不是良驍的人,而是太子的死士,但直接聽命與良驍,不過也有單獨的任務,譬如送良二夫人去死。
當然,這個任務對她而言實在沒有挑戰性,她更長遠的計劃是潛伏在魯公府,一直潛伏到太子覺得魯公府沒有意義為止。
二月十八,良驍正式更名為藍驍,衡南王終於後繼有人。
作為衡南王唯一的女兒,當年藍嫣芝的嫁妝擺在明麵上的那些就令人咋舌,私底下有多少好東西更是不勝枚舉,加諸陪房管家經營有道,小長房那些年置了不少珍貴物件,但藍驍除了母親的遺物與嫁妝什麼也沒帶走。
正如魯國公所料,藍驍除了改姓藍,不住在魯公府,旁的什麼也未改變,見了他還是恭恭敬敬的尊稱一聲外祖父,與家裏的兄弟依然互敬友愛,並未翻臉,甚至連一句怨懟也沒有。
孰料四月初七那日江陵馬場傳來噩耗,玉青忽然發瘋。
它一發瘋,所有馬都跟著焦躁不安,最後整個天字號亂成一鍋粥,連帶地字號也開始混亂。
期間還踩傷了好幾個馴馬師,這場突變令人防不勝防。馬兒雖然巨大,但基本沒有攻擊性,就是有也是因為人主動靠近所致,誰能想到好好的馬全部都發瘋,跳出圍欄,撞壞一道道木門,因為馬不同於別的生物,這裏從來都是防人,但還沒有防馬的,所以那些關卡算不上銅牆鐵壁,可是馬兒想要衝破也是天方夜譚,但如果是烏泱泱一大群馬,那就另當別論。
這場騷亂震驚朝野,有幸目睹當日場景的百姓紛紛奔走相告,大家傳言江陵良氏的風水壞了,可能得罪神駒,那神駒通身玉青色,快的像閃電,所有的馬都跟著它狂奔,所到之處如雷鳴過境,眨眼就消失在野荊穀,野荊穀是什麼地方,探不到底,具體有多深,沒人進去過,但一定大的驚人,否則也不會這麼多馬鑽進去眨眼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