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完結(3 / 3)

此事於良氏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

戰馬給予他們的不僅僅是財富,更多的是權力。一旦失去這一的權利,再多的財富也留不住,終究要被人瓜分。

但良氏經營上百年,現在宮裏那位太後還姓良呢,那些有瓜分之心的人動手之前也是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有這個分量的也不一定吞得下。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一旦失去這種特殊的馴養戰馬優勢,天家將不遺餘力的扶植蕭氏。盛極一時的江陵良氏恐怕再難維係這樣的鼎盛,家中若是有出色的後輩說不定還能為後麵的幾代搏一搏,不然就等著被天家捏圓搓扁吧。

老太君聽完下人回稟,忽覺心口一麻,左腿便失去了直覺,直挺挺的仰倒,口角流涎。

良二夫人嚇得連夜回娘家向父親求助。

可她是嫁出去的女兒,親爹再想照顧她也越不過幾位哥哥。哥哥們又處於仕途的上升期,原就是謹言慎行,不願留下把柄令人有可乘之機,倘若挑在這個節骨眼上明晃晃的幫魯公府,不就是等於打皇上的臉,他們是瘋了才會幫二老爺良權說話。

二老爺若還想明哲保身就別再想什麼官位爵位了,低調的做個富貴閑散人,減少存在感,讓皇上快些把他給忘了才是頂頂要緊。

這事良駿連續寫了三封信給父親,請他看好母親,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並分析了利弊,所言與盧閣老如出一轍。良二夫人不相信兒子的話卻不能不相信父親的話,如今兒子與父親的意思一模一樣,她才若泰山崩頂,頹然的癱坐炕上。

可能是因為太糟心了,頭又開始痛,這回痛的格外厲害,丫鬟們連忙去請禦醫。在禦醫趕來之前,良二夫人因為一個丫頭端水的動作慢了,竟將人生生打死,然後她就痛暈過去。此後隻要動怒便會發作,一次比一次狠。

這場變動掀起了軒然大波,唯一表現不出太大震動的隻有曾經的小長房藍驍一家,還有魯公府三房。

丟失了數千匹戰馬可不是小事,朝廷已經連夜派兵追尋,這對魯公府而言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朝廷下一步應該是打著維護安定為名接受江陵馬場了吧?

果然五月底皇上就指了以蕭氏為首的幾家馴馬精英前去江陵支援,不動聲色的替換了大半天字號的馴馬師。

莊良珍隻是要良氏失去控製權,卻不可放這些馬兒真的回歸山林,它們畢竟是人馴養大的,又關係著江山社稷,是以等朝廷的人掌握了主動權後便親自前去野荊穀。玉青識得她的聲音,聽見那熟悉的厄蠻族語言立刻歡騰起來,帶著烏泱泱的一大群馬奔騰而出,搖著尾巴繞著她打轉,看呆了一眾羽林衛。

這事京都那邊還一無所知,直到一道冊封廣昌鄉君的聖旨搬下來,魯公府才紛紛悚然而驚。

民女莊氏,孝敬性成,克嫻內則,秉承先祖遺誌,敬獻《馬經》,福澤蒼生,甚慰朕心。著即破格冊封為廣昌鄉君,食邑三百戶,欽此!

老太爺聽著下人一個字一個字的複述,終於捂住心口噴出一口血,那些個蠢婦還沒反應過來,他卻是轉了轉腦子已經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可是他想不明白莊良珍是怎麼做到的?

難道她早已投靠了天家。

不可能。天家又不是去大街上隨便拉個人便能投靠的,她沒有門路也沒有辦法在良氏的監視下投誠。

至此,他都不相信藍驍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他唯一犯的錯就是把自己看重的東西認為也是別人看重的東西,比如金錢和權利。

至死也不會相信良驍會拋棄整個家族以及那無邊的財富,選擇孑然一身。

他做不到,以為別人也做不到。

從一介民女變成了世孫夫人最後又變成民女,現在卻一步登天成為了廣昌鄉君,莊良珍的人生不可思議。不過她到底並非天家血脈,這個鄉君的封號更多的是好看,並無實權,所謂的食邑三百戶大概也就僅限於俸祿,當地的一切事宜都與她無關,但這已經是無上的榮寵。

她沒想到這條路並非是想象的那麼漫長,而未來可能也會有艱辛。

可是藍驍一直站在她身邊。

他覺得這件事之所以能這般順利,主要是碰上了天時地利人和,其中隻要有一步出現差池,這計劃可能就要全盤變動,甚至可能再等上三五年。

譬如老太君沒那麼貪心,否定真言散這條捷徑,那麼他們也就隻能再等下去,等合適的時機。在等待的期間也可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事,不過現在都不會存在了。

他擺脫了惡心的家族,她完成了自己的心願。

那本馬經被皇上親自更名為《莊氏寶鑒》,世上的人都知道它姓莊不姓良,它是一本寶貝,利國利民,不是為了誰的榮華富貴而單獨存在。

這對小夫妻倆的故事已經接近尾聲,良婷安的故事才剛開始,或者已經結束。

她沒有跟夫君隨黎至謙回歸涇州,而是選擇了玉真庵剃發修行。

三千煩惱絲一去,從此不涉紅塵,了斷了她與趙潤的這段孽緣。

不是不愛,而是因為太相愛。

他給不了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她又無法逼迫他拋棄一雙兒女以及兒女的生母,更何況他終將要娶一位名正言順的妻子,不管他願不願意,每個月初一十五他不得不屬於那位妻子。

倘若嫁給他,她就得永遠的屈服在他妻子的腳下。

她做不到。

作為皇上的孩子,你永遠無法選擇所愛,成為皇上你更無法選擇,因為既是所愛,你便不忍傷她,唯有放手。趙潤終於體會到了母後當年那句話的深刻含義

當年,他以為自己是世上最幸運的皇子,能與江陵良氏聯姻,有了不可多得的戚族靠山,且聯姻的對象還是他心中所愛。

莊良珍回了趟武靈,為先祖修墳立碑,她現在很好,鄉君這個名號拿出來還是能嚇唬下人的,至少當地的縣令天不亮便攜著滿院家眷夾道迎接。

這一待便是半年,她亦開始正式服喪。

藍驍時常前來看望她,隻口不提當年答應和離的事,仿佛也很怕她提及,所以一般都是來去匆匆,從不在她新買的那座二進小院過夜。

不過夜他便也不會失態,他在等她,等她淡忘了那些不開心的事,隻記得他對她的好。

這一年,她十九,過完花朝節的生辰,他送她兩隻小奶狗,長得一模一樣,一隻脖子上係金玲,另一隻係銀鈴,縮在鋪了棉被的竹籃中哼哼唧唧,顫顫巍巍。

他抬手幫她理了一下鬢邊略略歪斜的金釵,道:“這個不流行了,京都的女孩現在都喜歡這種,簪頭是一隻蟬,多有新意。”他掏出一根在她眼前晃了晃,又為她別在鬢邊。

她問:“那京都的女孩現在流行穿什麼樣式的裙子?”

“石榴裙。”他含笑的目光一直凝在她身上,見她側身抱著小狗,神情一派歡喜,心底也隨之雀躍而起。

“你總說京都好,我在這鄉下閉塞之地也悶的久了,不如你帶我回去看看。”她唇角含笑,粉腮卻浮起了薄薄的一層紅霞。

藍驍心神一晃,似是明白了什麼,但又不太敢相信,平靜的眼底卻早已駭浪翻湧。

“不可以嗎?”莊良珍轉眸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仿佛看進了他心底,溫柔的掠過,帶起一片漣漪。

可以,當然可以!他又驚又喜,用力抓住她的手:“珍珍,我帶你回家。”

她果然笑了,抬起一雙水波瀲灩的美眸,那麼明亮,似有淚光晃動,卻嬌聲低語道:“驍哥哥。”

這一聲驍哥哥,他仿佛等了三生三世。

藍驍傾身緊緊的擁住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