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耿精忠方麵。無力主動發難。
耿精忠出生的那一年,清軍入關。用現在的話說,他是生在“新社會”,長在黃旗下(耿精忠祖父耿仲明被編入漢軍正黃旗),是耿家降清後的第三代。以這種人生經曆,無論是資曆、聲望、軍事才能各方麵,都不能與吳三桂和尚可喜同日而語。而且,耿的軍事實力也不強。
據魏源的記載,耿精忠與尚可喜各有兵員十五佐領(一佐領約二百人)、綠旗兵六七千,丁口二萬人[12]。即便他們“旗下所蓄養甚眾...其數更超過額兵”[13],耿、尚二藩各自兵力也不會超過二三萬人。憑耿精忠的那點能耐和實力,若沒人挑頭,耿精忠想都不會去想反叛的事。
(三),尚可喜方麵。至死未叛。
早在康熙批準撤藩時,尚氏即趕緊打點行裝,準備搬遷。三桂叛亂之始,聖祖采取緊急措施,下令停撤。尚氏遵旨,守在廣州待命。叛亂迅速波及廣東後,他奮起投入平吳剿耿的鬥爭,始終保持臣節。尚可喜盡全力平叛,有數次軍情危急,甚至準備好了柴薪要舉火自焚。
對尚氏的一片忠心,康熙頗為感動。十三年(1674)十月,令廣東文武將吏都聽平南王尚可喜節製,“一切調遣兵馬及招撫事宜亦聽可喜酌行”[14];十四年(1675)正月,為表彰和獎勵尚可喜對朝廷忠誠不貳,上諭“平南王尚可喜...著進封平南親王,即令其子尚之孝襲封(王爵)。尚可喜以親王品級頂帶支俸,示朕優眷之意”[15];除了封官進爵,康熙還大打親情牌,對尚氏進行感情籠絡,甚至彼此以父子相喻,二月一日,康熙批示:“今覽王奏...朕與王情同父子,誼同手足。覽疏未竟,朕心惻然”[16]。及可喜死,康熙歎曰:“平南親王尚可喜久鎮疆,勞績素著。自聞兵變,憂鬱成疾,始終未改臣節,遂至殞逝可憫”[17],可謂對尚氏的蓋棺之論。
撤藩前,康熙還信誓旦旦地說尚氏“蓄彼凶謀已久”,在三桂叛亂後卻又跟尚氏套近乎“朕與王情同父子”,讓人一笑置之,“一切皆有可能”!這頗類似於今人為了利益而認幹爹。
康熙所謂“三桂蓄異誌久”[18],很難讓人信服。三桂若早欲反清,何以要坐失良機,偏要等到自己年邁、各方麵形勢皆不如昔時去反?拋開人品的因素單說能力,三桂也算是久經沙場的名將,名將者,審時度勢,知己知彼乃基本功。三桂難道連那麼明顯的優劣勢都不能辨析?為滿清的江山鞍前馬後,立下不世之勳,在用千萬反清誌士的鮮血染紅了頭上那頂王冠的同時,他把全國人民都給得罪了,成了不折不扣的漢奸。坐鎮雲南後,三桂始終保留大量軍隊,也是借鑒曆史教訓的結果和諳熟政治的表現,因此,“懷‘藏弓烹狗’之慮,深‘市權固位’之念”[19]也就可以理解了。在康熙撤藩,要剝奪其一切軍政權力時,非但三桂本人,其部下的抵觸情緒也是很大的。所以,撤藩令一下,“全藩震動”[20],他周圍的一些核心人物不甘心俯首聽命。其侄兒吳應期勸道:“就遷於遼東,他日吹毛索瘢,隻就戮耳,豈若舉兵而父子俱全哉?”[21]這從側麵也可看出三桂反清是無奈之舉。更直接反映叛清實非其所願的實例,是在其子吳應熊被康熙殺掉後,“三桂善持兩端,反後頗中悔。及聞應熊訃,時方飲,停杯涕泣曰:今日乃真騎虎矣”[22]。說明吳三桂有些後悔叛清,麵對既成事實,頗感騎虎難下。
可見,所謂“三藩之亂”,並非早有預謀。隻是因為康熙的撤藩政策,操之過急或過猛,損害了他們及其集團的既得利益,才導致叛亂的發生。
二、撤藩得失
對於中國這樣一個統一的中央集權的國家來說,康熙撤藩無疑是順應曆史潮流的進步之舉。當時三藩的存在,的確已經對中央政權構成了不小威脅,也成為國家經濟上的巨大負擔。三藩的作為也多不得民心,引起駐鎮地區民眾的廣泛不滿。但康熙撤藩卻失之於輕率,具體做法有很大的缺陷。
(一)三藩的危害。這從從以下幾個方麵可以看出:
1,三藩兵權在握,擁兵自重。其旗下兵將皆跟隨各藩征戰多年,早帶有私人武裝性質。這在事實上已形成了與中央政權對立的軍事割據狀態,不能不與國家的集權與統一產生矛盾。
2,給國家財政造成巨大負擔。三藩自己搜刮來的財富都竊為己有,養兵和行政開支則從朝廷索取。以順治十七年為例,雲南一省歲需俸餉九百餘萬兩,加上福建、廣東兩省的餉銀,共需二千餘萬兩。而本年度全國軍餉也不過一千七百餘萬兩。康熙五年,左都禦史王熙指出:“直省錢糧,半為雲、貴、湖廣兵餉所耗。就雲貴言,藩下官兵歲需俸餉三百餘萬,本省賦稅不足供什一,勢難經久”[23]。因此,“天下財賦,半耗於三藩”[24],實非虛語。三藩需求之巨,不僅使各省為難,也使負責此項差使的戶部疲於應付,整個財政為此時常陷入措手不及的困難境地。
3,橫征暴斂,非法聚財,廣設苛捐雜稅,並用搜刮來的錢財廣泛培植私人勢力。如吳三桂在雲貴就拋贈巨金,廣招四方豪傑之士,凡“有才望素著者,及儀表偉岸者,百計羅致,命投藩下,蓄為私人”[25]。劉健的《庭聞錄》卷四記載有關於他父親劉昆的一件事:康熙十一年(1672),劉昆由束鹿知縣擢雲南府同知,十一月上任,三天後按例拜謁平西王府。“(三桂)目矚先公...謂胡國柱(三桂女婿)曰:科甲中有此一人,大奇...明日,國柱代王報謁,隨遣客道意。先公曰:我投身久矣,若不知耶?客愕然問故。先公曰:己亥年,廷試之日,太和殿中投身矣。客掩耳走。當客來時,袖出馮某投身契一紙雲:立賣身婚書楚雄府知府馮某,本藉浙江臨海縣人。今同母某買賣到平西王藩下,當日得受身價銀一萬七千兩。後署媒人胡國柱”。
到平西王府的“賣身者,皆師事國柱”,所以劉昆說:“滇中有三好:吳三桂好為人主,士大夫好為人奴,胡國柱好為人師”[26]。
三桂的部屬倚仗平西王府的權勢,目空一切。一次,三桂派官押送貢品進京,中途宿店,遇一朝廷命官,攜皇帝詔書已先住店。可這個解役官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揮起手中鞭子,驅趕這位欽命官,大叫:“天下更有何人大於我家(指平西王)者哉”[27]!三桂的勳莊“管莊者殺人奪貨,滋為民患”。凡人命、盜竊案,三桂“兵居半”[28]。
(二)撤藩方式的失誤處
此處並非說撤藩本身算是失誤,而是方式選擇的不好,具體實施過程中應該可以有更好的方案。畢竟,康熙的方式造成了中國長達八年的內戰,給社會生產帶來了極大破壞,也給民眾生活帶來了極大痛苦。
李治亭在《吳三桂大傳中》提供了五種撤藩方案,包括康熙施行的“三藩並撤”。李認為康熙的方案是最不成功的一種,本文傾向於接受李對康熙方案的認識,但對李所提供的第一種方案即“世鎮邊疆”和第二種方案借鑒宋太祖“杯酒釋兵權”卻並不認同。